“哦。”
小蝉闷闷的点头,心里疑惑着明珠撒谎不去慈宁宫的原因,然后徐徐地退开离去。
大风起,衣袂翻飞,青丝飘乱在眼前,明珠眯眼盯视着小蝉离去的背影,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手里的木偶也不自觉地越攥越紧。
掌灯时分,小蝉进屋来点烛。
明珠坐在床沿上无所事事,把手中的木偶人翻来覆去的摆弄时,顺便想着这么漂亮的木偶人是否还有另外一个,而那一个此刻是否在贤妃的手上,也这样被一双手折腾来去。
又想着或许她该去翊坤宫瞧瞧,若是真有另外一个木偶人,也这般精致,她就回来把这个扔了。
这时,小蝉已点完灯,整个内殿烛火荧荧,光晕流转,就连明珠周身也镀上一层浅淡而迷炫的光圈,目柔唇美,映射出镜花水月般亦真亦幻的朦胧色彩。
“启禀娘娘,派去慈宁宫的人回来了。”
小蝉缓步过来,乍一眼觉得有些目眩神迷,萦绕在美人眉目间的那抹郁悒若有似无,就像是她的一种错觉,恰巧明珠有意无意的抬眸瞟了她一眼,她也不敢再细细琢磨,遂忙低眉顺眼的叙道:
“太后娘娘捎了口信儿来,说是过些日子要摆个中秋家宴,让娘娘和娘家人聚一聚。”
闻言,明珠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丢开了手中的木偶,解颐启笑,终于要有一件事来值得她欣慰的。
睨眼扫过弃置一旁的木偶人,明珠细眉冷挑,不屑的撅起嘴角,哼,朱大**,和你那个插菊花的爱妃,统统见鬼去吧!
八月十五,银蟾滚滚肥卧于中天,人间花市灯如昼,一夜鱼龙舞,皇城内万盏红彤点亮巍峨宫殿,桂子馨香飘满琼楼玉宇。
既为家宴,只是与娘家人聚聚,明珠不想兴师动众,便只携带了小蝉一人前往赴宴,却没想到此次家宴来的人着实不少,更是疏忽了皇帝的妃嫔不止她一人,既然是中秋佳节,其他几人的娘家人自然也来了。
御花园中浮碧亭,水波回纹,飒飒清风拂动树叶,吹落花如雨,送来一曲悠悠扬扬的悦耳笛奏。
明珠远远一眼扫到吹笛人,不由轻蹙起眉头,真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头发梳得永远像道姑,一袭极普通的绿襦罗裙偏又让身边的大红大紫衬得清丽出尘,嗬,今晚居然又充当起乐师来了?
“怎么在这儿皱眉头?”
一个很熟悉的男人嗓音,充满关心的淡淡语调,低沉仿若醇厚的陈年佳酿,令人甘之如饴。
明珠怔了怔,诧异的转过头来,果然是那张清癯如刻的脸孔,丰鼻剑唇,一双寒星眸子寂若秋阑,细细凝视又会令人雾失楼台,总隔上一层,看不透。
两人四目对接时,他面色沉静如初,眸底一瞬间似有暗涛翻涌,却藏得极深,叫人无法捉摸。
只是他那双寒冽的星眸,明珠从来都不敢直视它太久,匆匆一瞥,遂忙转移开视线,然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满头墨丝被嵌玉的绛紫描金缎带束起,身上是一袭绛紫色暗金蟒龙宽袖大锦袍,手持折扇,足蹑紫金舄,就这么坦荡荡地伫在她面前,他整个人笔挺而修长!
这一番打量完,明珠也难免在心里暗暗称道:不愧是雅人深致,玉树临风的安亲王,难怪有传言那些京城朱户女子削尖脑袋都想往安亲王府里钻呢!
“朱……小……小皇叔……”
明珠捱了半天才绕出这个别扭的称呼,闻言,朱昀手中摇动的折扇倏忽一滞,眸内闪过一道冰冷的黯沉,并未应声。
这微妙的异动,两个人都感到一丝明显的尴尬,仅仅一瞬,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先打破了微滞的气氛。
“彻头彻尾看完了?本王这一身打扮可有何不妥?”
朱昀勾起嘴角,半笑半掩,煞有介事的抬臂微展自我斟量了一番。
见状,明珠抿住笑意,默默一觑:嗬嗬,不知道太无懈可击也是一种问题吗?
有模有样地用手指托起下巴,围着他绕了一圈,越发凛着眉,正色危言道:
“太不妥当了!你可知今晚是家宴啊,你要是把皇上的风头都抢了,让皇上的那些妃嫔们都移情别恋喜欢上你可就麻烦了!”
“哦?”
朱胤笑眸一深,执扇轻摇,神色越发的闲适自若,
“若是有这份荣幸,本王倒也求之不得。”
明珠蓦然一怔,心莫名的紧缩了缩,是多心了吧?
若无其事的勾嘴上翘,她狡黠一笑,明眸皓齿,挤眉弄眼的凑到他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皇上很小心眼的,睚眦必报哦!”
说完,她转瞬挪开步子,就朝碧浮亭的方向款款而去。
却不知在她决然转身成为背影的那一刻,身后的那道深注的目光也在转瞬间晦涩如海,黯沉融伤。
“走这么快,该不会要躲某个人吧?”
刚走到亭子前,明珠就看到明少华环臂倚在柱子上,长身如竹,好整以暇地看看她,又望望她身后来的方向,一脸奸笑。
明珠面色陡然涨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辩驳道:
“我是几个月没见过娘亲,急着想见她,大哥你再胡说,我就请爹来好好管教一下你!”
“唉,从扬州回来也没见你这么心急!”
明少华悻悻然地耸耸肩,满脸的无奈,只是盯视着明珠时,目光里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疼惜,
“早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这亭子里的人都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