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自打被贾五爷一脚踹个半死后就留在娘家养伤,当初窜掇李老头儿去寻薛明槿的麻烦本就没安好心,如今瞧他虽得了银子,却是又带回了个要死不活的讨债鬼,当即就变了脸。
“你个老不死的,你是不想叫我们娘儿俩好活了?怎地把这么个痨病鬼给领了回来,你是以为咱们家还不够倒霉不是?”
李大柱素来没个主见,被魏氏一吼,便是气弱了几分,“这不是贾府的奶奶吩咐的么,只有把人领了家来,并发嫁出去,才能把那银钱予了咱们。”
魏氏一根手指狠戳李老头的太阳穴,啐道:“你可没找脑子的,这翠丫头若当真得了主子的心,岂会不顾她的死活便送了给你,这便是想借你的手把她打发了!如今,那位奶奶即遂了心愿,又岂会在乎她是否当真嫁了出去?”
李大柱予此还当真未曾多想,只一心想得了银子,寻思着便是把这个闺女嫁出去也算圆了父女一场的情份,可现下听魏氏一分辨,却是觉得自个着了那二奶奶的道儿了,当即脸一黑,怒道:“我道那二奶奶怎地这般爽快,却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予她分说分说,断要讨个说法回来!”
魏氏恨极了李大柱这猪脑子,不待李大柱转身出门,已一把扯了他的耳朵,道:“你若敢去讨说法,回来便给我跟小柱收尸吧!”
李小柱虽病病歪歪,却是李老头唯一的希望,也最是听不得他有个好歹,是以魏氏一说,当即怒了起来,“我说你这婆娘当真没个成算,怎地这般咒自个的儿子?”
魏氏瞧李老头急赤白脸地发作自己,索性撒起沷来,“我便是咒了又能怎样?这不全都是你给害的?那贾五爷就是个活阎王,他现下不在到也罢了,若是待他家来,知你与那二奶奶这般算计翠丫头,以他那稀罕样,你以为咱们还能得了好去?”
李大柱也是打心眼儿里怵着贾五,便是听上一耳朵都觉怕的不行,霎时便怂了,“若当真如你所言,那咱们把翠丫头赎了家来,岂不惹了天大的麻烦?”
魏氏早把李老头拿捏了八九,瞧他模样,已知是被自个说动了,冷哼一声道:“你当如何?所以,这翠丫头断是留不得的,不抵如此,咱们也不可再留在淮江府了!前阵子我那娘舅不是来了信,想接咱们去堰州么?不如趁此机会,咱们便一家都迁过去,介时便是那贾五爷发作起来,也寻不到咱们的踪迹不是?”
李大柱紧锁着眉头,点起旱烟袋,又闷了起来,魏氏瞧进眼里,知他是心动了,也不再摧,左右最后都会遂了自个的心意,到时没了李宝翠这个拖油瓶,又得了五百两银子,横竖都是只赚不赔。
……
恍惚间,薛明槿觉得自个浮浮沉沉地仿佛掉进了熔炉之中,烧得全身的皮肤都发出滋滋的响声,可随即又仿佛还停留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冻得她瑟瑟发抖,无处躲藏。她无数次想睁开眼,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朦胧中似有人影走动,还未及细看,便再次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薛明槿就在这种时醒时睡中不知渡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有力气睁开眼时,却是一张年轻却陌生的脸孔眏入了她的眼帘。
“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那少年人眉目清秀,气质儒雅,便是那声音亦如泉水般清澈悦耳,只这一切薛明槿却无力顾及,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半晌才发出黯哑难听的声音。
“你是何人?”
那少年并未回答,而是倒了杯清水送至薛明槿唇边,道:“先把水喝了。”
薛明槿呡了呡嘴唇,知眼前之人若想害她,又何必等到这时,便就着杯贪婪的将水喝了个干净。
那少年伺候薛明槿喝完水,轻轻扯起一抹笑容,道:“你到是个心大的,便不怕我是歹人?”
“我病得如此之重,你若想害我性命,只便不予理会即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薛明槿的喉咙得到滋润,总算舒服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似方才的吃力,只这话说了半截却似想到了什么,蓦地沉默下来。
那少年瞧出薛明槿似有心事,又想起自己将她在路边救回时,这小丫头当真病得只吊着一口气,也不知是何等人家如此狠心,同情之心骤起,到底声音缓和了几分,“你现下身子还虚,我待会吩咐厨房煮些粥来,你垫垫肚子再好好休息吧。”
薛明槿也着实没有精力纠结少年的身份,遂轻轻点了下头,而那少年离去不久,一个小丫头端了碗粥进来,薛明槿用过之后,再坚持不下去,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回也不知过了多久,薛明槿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身上也松泛了许多。薛明槿转动酸涩的眼睛,这才有机会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个所住的屋舍略显简陋,进屋一套桌椅,看上去已有年头,门侧放着脸盆架,除此之外无甚点缀,而门外常有人来回走动,间或传来交谈声,听内容,料得此间竟是一家客栈。
薛明槿轻舒了口气,努力回忆落水后的情景,可无论她怎样绞尽脑汁,竟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而那少年虽救了自己,可她明明是在府中落水,怎地会被他遇到?在她昏迷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明槿正思索间,门外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一动,那一直伺候她的小丫头走了进来,瞧见薛明槿醒了,忙到了近前,道:“姑娘醒了?可是饿了?”
薛明槿躺了多日,身上僵得发疼,而且恐是病中流了许多汗,身上粘得难受,“暂时不想吃东西,只身上不舒服的紧,想洗个澡……”
小丫头却道:“大夫说姑娘的病症仍需将养,恐不便入浴,不如奴婢伺候您简单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