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五王爷和八福晋都已经解带宽衣躺在了卧榻之上,他侧卧着身体,用疼爱的眼神从头到脚地一遍遍扫视着许莲叶丰腴的胴体,不时地俯下头来忘情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那布满沟回的面容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脸颊泛着红晕的许莲叶闭着眼睛躺在布衾之上,身不由己地发出了娇喘的呻吟声,樱红的双唇微微开启着,好象在等待着注入生命的玉液琼浆……
五王爷忽然感到自己口渴得利害,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名的燥火。他一眼看见了床头的茶几上摆放着许莲叶刚才倒给他的一杯红褐色的“不老草”药酒,他端起酒杯凑到了唇边,一股浓烈的药腥味儿顿时窜入了他的鼻孔,冲得他的脑仁儿直疼。五王爷二话没说一仰脖子,将整杯的药酒全部喝了进去!
啊!——一股火辣辣的热流首先充满了他的嘴巴,而后顺着喉头、食管、胃肠……一直窜遍了他的四肢,扩散到了周身皮肤的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没过多大一会儿,五王爷已经是热血贲张得红头涨脸,他疼爱地抚摸着许莲叶发热的胴体上那些累累的牙印和紫瘢,用拳头狠狠地搥击着自己的脑门,“我怎么能这样儿对待你呀?眼瞎心也瞎呀……枉为先王的后裔啊,到了喝断头酒的时候才明白,谁是最疼我爱我的女人哪!——连这几天的阳寿都是你给我的呀,我可该怎么疼爱你呀?……可惜晚了,什么都晚了……我想疼你爱你都没有机会了……”
五王爷老泪纵横地扑在了八福晋许莲叶的身上紧紧地搂着她,两人在床笫之上相拥而泣,“我多想给你留下一个小贝勒呀,可惜呀,我太老了,不行了,力不从心了,太晚了……”五王爷老眼昏花地看着许莲叶俊美的面庞,双手抚摸着她那滑润的肌肤,颤颤微微地絮叨着。
“什么都不晚!”许莲叶用嘴唇啜饮着王爷脸庞上的泪水,“臣妾从今往后要追随您一辈子了哪,王爷您就是属于我许莲叶一个人儿的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属于你一个人儿的了!”五王爷把嘴巴贴到了她的耳畔,充满柔情地说着,“到了阴间,咱们就是一夫一妻的家庭了,谁我都不要了!……”
就在这耳鬓厮磨的缠绵之间,时光流逝的过程之中,五王爷蓦地感到一股男子汉的狂野雄风闯进了自己的躯体,周身突然间充满了无穷的青春活力,奔腾的热血冲撞着自己的每一个器官,好象把它们都变成了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啊,我要用你去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占领城池……”此刻的五王爷仿佛脑海里已经接到了攻击的号令,耳鼓中听见了战马的嘶鸣,躯体里挟带了狂野的雄风……他以骑在马背上的律动驾驭着许莲叶,霎时间感觉自己就是一名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此刻已经手持长矛驰骋在了沙场之上——两个人于卧榻之上极尽缠绵,翻云覆雨……
晋北山区的土路上,九曲黄河的泥岸边,官道驿站的院落前……李芬或骑着,或牵着那匹黄膘马,不断地向人们打听着押解去往新疆充军的五王爷与八福晋许莲叶他们这支队伍的行踪,他在披星戴月地追赶着那支押解流放罪犯的马队……他在骑行的马背上心里还一个劲儿地默叨着:“唉,怎么才能救下小叶子呢?……”
大汗淋漓的五王爷跪在了驿馆的卧榻之上,双手庄严地捧着一块白手绢,上面浸染着一滩鲜红的血迹,“啊,我这个将死的罪臣……今晚儿又当上新郎倌儿了!……”他喜极而泣地呼喊着,将那块白手绢捧到面前,忘情地亲吻起来……
躺在一旁的八福晋许莲叶的脸颊上流满了幸福的泪水。
五王爷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审视起许莲叶手臂上和肚脐下的那两处多年前点上的守宫砂来,“呣,这东西灵验得很哪!——色儿……是浅了点儿啊?”
几天之后,慈禧太后在地处西安南院门的陕甘总督府中看到了钦差大臣兵部左侍郎葛宝华用“八百里加急”驿传送来的奏折,得知八福晋许莲叶愿随五王爷同赴国难、殉国殉情的请求之后,立即御笔朱批,特颁上谕:“值此国难之际,欣闻五王爷之第七侧福晋许莲叶愿随夫共赴国难殉国殉情,精神令人感佩之至,值得褒奖。着赐许莲叶忠节牌坊一座,建于其祖居地直隶蓟州上仓。”
慈禧太后的圣谕迅速地传递到了山西蒲州的府衙。这一天的早晨,行台大院门前的晨钟敲响了,大院里所有的官员带领着全部兵丁站立在了行台的四周,手持兵刃面对着前来围观的平民百姓。
钦差大人兵部左侍郎葛宝华将五王爷和八福晋带到了行台后院的那座古庙的空房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白绫带从房梁上垂吊下来,各自打好了一个死结。在它们的正下方各立着一个条凳。
此时,李芬已经骑着黄膘马来到了蒲州行台大院的门前,只见四周布满了站岗的兵丁,便随口问了围观的老百姓一句:“这是要干啥儿呀?”
“慈禧太后老佛爷赐令五王爷上吊自尽,他的八福晋也要跟着一块儿死呢!……”
李芬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他扒开了人群要向里面闯,被好几个持枪的兵丁给拦住了,“你要干什么?这是钦差大人监斩的现场!你想找死啊?!”
“哎,我是五王爷和八福晋的干儿子,家里人让我带话儿给他们!”李芬急切地向他们恳求着。
“哼,干儿子?!”为首的军官白愣了李芬一眼,“都死到临头了,湿儿子也不管用了!”
“既然已经死到临头了,您就讲点儿人情儿吧?”李芬已经在哀求他了,“就让我见一面儿,说两句话儿呗?”
“滚!别在这儿穷捣乱了!”军官吼了起来,“再不走,连你也一块儿处死了啊!”
就在这时,从大院里边已经传来了送人上路的法号声,李芬急得蹦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与面前的官兵徒手对打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全把他们打趴下了!就在围观百姓的一片叫好声中,李芬终于冲进了行台的大院。
李芬一路疯狂地拼命奔跑着,他的脑海里突然间反复地响起了一句话来:“就说德国大夫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已经怀有五王爷的身孕,嫡福晋和家人们都不同意她殉情赴死了!……”
行台后院的那座古庙的空房间之内,站在一边的钦差大人葛宝华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受现场氛围的干扰,让自己的面容上尽量地显现出无表情的样子。
五王爷与八福晋许莲叶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只有双方脸上潸潸而下的泪水交汇在了一起……
“时辰已到!”监斩官高喊着发出了一声喝令。
这一声催命的喝令仿佛把五王爷和八福晋从他们的二人世界里粗暴地拽了出来,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当中。他们两人相互为对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这时他们似乎为谁先搀扶谁踏上条凳发生了小小的争执。最后还是五王爷执拗地搀扶着八福晋许莲叶登上了右边的那个条凳——“啊,这是我头一次被王爷搀扶啊!……”许莲叶在心中默默地呼喊着,她的脸庞上现出了幸福而又满足的神情……
在行台的大院之中,四处可见的站岗兵丁看见李芬一路连蹿带跳地跑了过来,纷纷涌上前来围堵他,都以为李芬是要到现场劫持罪犯的强项之徒,可是看见他身无兵器,又不象是一名亡命的劫匪。就在这种犹豫矛盾的情况之下,李芬一边赤手空拳地与对方搏击着,一边反复地高声喊着:“我有要事禀报钦差大人!……”
闻听此言,围堵上来的兵丁们也就不战而退,为李芬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时候五王爷自己也登上了左边的那个条凳,他扭头侧目朝着右边的方向充满温情地说道:“莲叶啊,你目送我上路吧,来生咱们再做夫妻,我就只娶你这一个福晋!”说完这句话,他缓缓地将自己头顶上垂下的那条白绫套在了脖颈之上,他面带依依不舍、无限眷恋的神情又最后望了八福晋许莲叶一眼。
此时,许莲叶也扭头向左边高声地喊了一句:“王爷,您走好!……”她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那条白绫也套在了脖颈之上。
站立在一旁的监斩官面带冷酷的神情,高声地喊了一句:“时辰已到!请自裁上路!”
五王爷听到了这声催命的号令之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狠心地一蹬自己脚下踩着的条凳,“咣当!——”一声响起,他的身体顿时悬了起来……
就在那个条凳倒地的这一瞬间,李芬已经踏到了古庙空房的门槛。
八福晋许莲叶此刻高喊了一声:“王爷,臣妾许莲叶追随您来了!”然后猛地一蹬自己脚下踩着的条凳,她的身子也悬了起来。
李芬猛地冲进了白绫赐死的现场,定睛一看:五王爷和八福晋许莲叶两个人的身子都已经被白绫吊在房梁上不动了。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同时伸向了自己腰间的囊袋,急速地取出了两把燕形飞镖,左右开弓飞速地甩出了它们。只见两把燕形飞镖分别斩断了八福晋许莲叶头上的两根白绫,就在她的身体落下之际,李芬一个箭步飞奔上前,伸出双臂接住了已经昏厥了的八福晋许莲叶,他立即用右手的拇指掐起了她的“人中”穴位……
不一会儿,八福晋的眼前朦朦胧胧地显现了似梦似幻的李芬的面容,“芬儿,咱们娘儿俩……在天上……又见面儿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天国。
“干妈,我真的是李芬啊!”李芬轻轻地摇晃着许莲叶的身体,“我这么着急地赶到这儿来,就是要传达家里人的口信儿!”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大清朝廷的赐死现场,该当何罪?!”钦差大人兵部左侍郎葛宝华喝令左右随从将李芬抓了起来。
这时已经完全苏醒过来的八福晋许莲叶抢先接过了话头儿,“他是……我跟五王爷的干儿子……”
李芬立刻接上了话茬儿,“禀报钦差大人:我叫李芬,是五王爷和八福晋的干儿子……五王爷的嫡福晋让我飞马来报:家人不同意八福晋许莲叶殉国殉情,因为在她临离开北京之前,请德国大夫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她已经怀有身孕。家中要为五王爷留下一条根而不能同意她殉情。”
八福晋许莲叶听到这儿,用诧异的眼神与李芬对视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有些羞赧地用右手轻轻地抚摸起自己的小腹来,“唉,看来我想殉难殉情都殉不得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哪!——这个小生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儿来了……”
钦差大人兵部左侍郎葛宝华闻听此言之后,脸上也现出了十分同情的神色,立即让左右随从为李芬松了绑,他沉吟了片刻之后,语气和缓地说道:“那好吧,咱们就一起护送五王爷的灵柩回京吧,先向西巡的圣上慈禧太后交差,然后再禀报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