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这一顿晚餐,细心的丹尼斯安排得十分周到,从“利顺德大酒店”叫来了李芬爱吃的“松鼠鳜鱼”、“东坡肘子”和“红烧子鸡”,又端上了一小坛“兴泰德烧锅酒”,佣人按照惯例在旁边为丹尼斯摆上了一瓶法国的红葡萄酒。丹尼斯还特意让下人把自己已经完成的那幅油画作品“东方佐罗”也摆到了餐厅的一端,等到酒菜上齐之后,她就打发厨师和佣人们回去休息了。
此时餐厅里只有李芬一个人,他背对着房门坐在餐桌前面,呆呆地望着桌面上美食美器的菜品,它们发出的诱人香味儿已经使他不断地往下吞咽口水了,可是却迟迟不见女主人的踪影。过了好半天,才听到身后的木门“吱——”地轻轻响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丹尼斯进来了。李芬扭过身来看着门口,只见丹尼斯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纱裙缓缓地向餐桌对面她自己的座位走去。落座之后,她首先为李芬打开了“兴泰德烧锅酒”小坛子口上的封泥,李芬也拿起了旁边的那瓶法国的红葡萄酒,想为丹尼斯打开软木的瓶塞,她立刻伸手制止了他,“不,今天晚上我也陪你喝这个。”丹尼斯调皮地一笑,“我要喝得成了你们中国的关公,你可别笑话我呀!”说着她就为李芬和自己都满满地斟了一杯“兴泰德烧锅酒”。
“来吧,我的模特儿!”丹尼斯首先举起了酒杯,“为我们成功的合作,干一杯!”说完她与李芬举起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了。可是还没等李芬的那杯酒下肚,她已经被烧酒呛得满脸通红,还一个劲儿地咳嗽起来。
李芬一见她这个情况,赶紧撂下了自己的酒杯,起身绕过餐桌走到了丹尼斯的身后,轻轻地为她拍打起后背来。
“你喝不了俺们的烧酒,还是喝这个吧!”李芬刚要拿起桌面上的那瓶法国红葡萄酒,却被丹尼斯一下子按住了他伸过来的那只右手。紧接着她迅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扭过身子与李芬形成了面对面的架势,这时她突然双手捧着他的脸,对准他的嘴唇响亮地吻了一下,“我今天晚上就想喝这个!”
李芬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懵了,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对面的丹尼斯薄薄的纱裙内什么都没有穿,乳峰上两个深红的乳头仿佛要顶破薄如蝉翼的纱衣了,他神色慌乱地赶紧把自己的眼睛撇向了一边。
丹尼斯站在他的对面带着渴望的眼神,从容地解开了纱裙上的纽扣,仿佛无意间轻轻地一抖,整件纱裙顺势就滑落到了地板之上,矗立在李芬面前的就是一尊活灵活现的维纳斯雕像——金黄色的卷发,俊俏的脸庞,天鹅般的项颈,圆润的肩膀,坚挺的乳峰,纤细的腰肢,丰满的翘臀,白腊一般的玉肤……眼望着这尊活的石膏像,李芬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没有血了,奔腾的血液全部向下身涌去,瞬时间就要涨破了他身体的这个皮囊!
就在这时,“维纳斯”向他伸出了双臂,将呆若木偶的李芬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我要献给你……我要得到你……”丹尼斯紧贴着他的耳畔喃喃地低语着。
尽管隔着包裹严实的中式衣裤,但是李芬感到自己的躯体马上就要撑爆它们似的,瞬间要将它们撕成碎片,也象那件丹尼斯的纱裙一样飘落到地板之上……到了那样的时刻,“大卫王”与“维纳斯”将会走向何方,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猜想的余地了。
李芬尽管从十七岁开始就与小叶子产生了青涩的恋情,可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社会地位的差距,养女当差的捉弄,守宫之砂的禁忌,李代桃僵的无奈……让他这个壮硕的汉子何时曾经狂野过?自由过?忘我过?奔放过?……?已经人过中年了呀,还会有多少热情可以供你释放?还会有多少精力可以让你喷发?还会有多少美色可以令你愉悦?还会有多少艳遇可以任你享受?而眼下活生生地矗立在你面前的这个年轻漂亮的西洋女人,就可以满足你的这一切,就可以填补你人生中的一系列缺憾……
此刻的李芬就象砌筑在意志堤坝里面的一块顽石,在奋力地坚持着、抵抗着感情狂潮的冲撞、洗刷——此刻,一切束缚他的清规戒律都已经不存在了,一切精神的枷锁都将被打得粉碎了……
然而,就在他这块意志的顽石即将滚落、跌入感情洪流之中的一瞬间,他的头脑中突然飞掠过了一个古老东方的戒条: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这戒条刹那间化作了一盘无形的绳索,将他的头脑和四肢死死地捆缚住了——他下身鼓涨的血液一下子又回流到了脑子里,他从懵懂的状态一下子回复到了极度的冷静之中。
李芬轻轻地蹲下身来,两手拈起了地板上的那件乳白色的纱裙,随着他自己逐渐站立起来的身体,将它完整地套在了丹尼斯婀娜的身躯之上,“维纳斯”又显现着若隐若现的肌肤了……
“我要献给你……我要得到你……”丹尼斯依旧在喃喃地絮叨着,她奋力地抗拒着李芬手中的那件纱裙。
“丹尼斯,我的好妹子,”李芬死死地揪住了纱裙的前襟,把一个个的纽扣扣了起来,“你知道吗?俺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儿,叫‘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它的意思,你懂吗?”
“我不懂。”丹尼斯撅着樱红色的小嘴儿,直白地回答着。
“俺们老百姓的生活儿你也看见了,都是挺穷的,谁也没有几件儿衣服,衣服对俺们来说那是很宝贵的。”李芬掰开揉碎了地讲着朴素的道理,“‘人生在世,吃穿二字。’穿对俺们谁家,都是个大事儿。”
“嗯。这我知道。”
“所以才有了这话儿呀?——‘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李芬看到她那似懂非懂的眼神,他马上联系实际地讲了起来,“俺们宁可穿了朋友那么宝贵的衣服,都不能占有朋友的妻子——我跟亨利算是朋友了吧?他给我帮了那么大的忙,买到了洋枪,救了二少爷、我的干舅舅,我要再占有了亨利的妻子,那我还是人吗?我李芬还佩在这个世上活着吗?”他越说越激愤了起来,眼眶里已经闪烁着泪花了,“你说呢?我的好妹子!”
丹尼斯听完了他的这番肺腑之言以后,由衷地感到了李芬的人格魅力。她沉吟了片刻,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掰开了李芬紧紧揪着纱裙的双手,自己把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扣好了。然后,十分优雅地用右手作出了一个请李芬到对面入座的手势。
李芬快步绕到了餐桌的对面,平静地坐了下来。他伸手拿过了桌子上的那瓶法国红葡萄酒,将起瓶器的螺旋触角拧进了软木塞之中,然后“呯——”的一声拔出了瓶塞,为丹尼斯的高脚杯里倒上了多半杯红酒。
丹尼斯也捧起了那只陶土的小酒坛,为李芬倒上了满满的一杯“兴泰德烧锅酒”。面对着丰盛的中式菜肴,他们两人各自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轻轻地碰撞了一下之后,两人微笑地对视着,各自都小小地抿了一口。
就这样,李芬与丹尼斯这样一对儿中国的男模特儿与英国的女画家,在平静、闲适的气氛中,开始吃起了两个人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又感到是自己人生中最有滋味的一顿晚餐……
李芬跟随雇有保安人员的怡和洋行专用车辆,把二十支英国马丁尼.亨利式来复枪悄没声息地运回了蓟州上仓镇的刘各庄,车辆一驶入许家大院,李芬立刻就让站岗的护院队员把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赶紧关上了。望眼欲穿的许子谦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他不单照价支付了购枪款,还给同行的怡和洋行随员每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