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涩重的眼皮,浑浑噩噩的意识似乎仍停留在朱雀大街见到刘浚的那一刻。
谢惠连唇角凉薄嘲弄的笑容在我脑海里无限放大,他嘲笑我的爱情,嘲笑我的无知,我比不上他的海棠,永远都比不上。
心中恨极,眼角却酸涩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睁着眼,望着床顶上的金色绣帘,心中空洞,脑中空白。
“醒了。”
我扭过僵硬的脖子,窗前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劲松一般伫立。
他回过头来,俊美无铸的面容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柔和而疏离。
我重又扭过头来,盯着那金色的绣帘,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何不送我回去?”
我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出声。
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笑,“想要看我的笑话,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我哥哥的脸面都被我丢光了呢,以后你见到他,也可以极尽能事地”
“够了。”他低沉而有力的音调让我没有力量再说下去。
我静静地闭上眼,也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心里面是一片死寂。
“你以为我把你弄回来,就是为了以此为把柄嘲笑你和你哥哥?”
不然呢,我心里冷笑一声,我还没笨到认为自己有那个魅力可以博得始兴王的垂怜。
“温莞,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本王不认为你有这个本事让我为你如此费神!嘲笑?我还没有闲到这个份上,有功夫大费周折地嘲笑你。我救你,不过是看你可怜,这世间为情所伤的女子比比皆是,如果不是与你哥哥有所交集,你就算晕死在街头也和我无关,你今天压根不会出现在我的王府!”
我依旧闭着双眼,对他咄咄人的话语不予理睬,争辩的越多,到头来,还不过是我自取其辱罢了。
本以为不与他争辩便没事,却感到有股迫人的气息突然向我袭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只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强势一抬,过大的力道使我酸痛的脖颈几欲折断,下巴几欲脱臼。
我痛得嘶了一声,登时睁大了双眼看他,却引得他一声嗤笑。
“怎么,变哑巴了?淋了一场雨,你以往的锐气都被淋没了?呵,我倒是怀念你以前牙尖嘴利的样子了。温殊的妹妹,也不过尔尔不过是一个没落的谢氏子弟而已,便值得你为他万念俱灰?想来我从前真是高看了你。”他檀色的唇角淡淡勾起,依旧是疏离无关的弧度。琉璃似闪耀的眸子牢牢盯着我的眼。
我也呆呆地看着他,“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我是因为他才?”
他冷笑数声,利落起来,扫了扫衣角,淡淡地抛出一句:“刚才昏迷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喊着他的名字么?这么快就忘了?”话语里不无挖苦冷嘲。
我攥紧了拳头,心里头羞愤的怒火一窜窜地往上冒。我虚软地用脚踢开锦被,双手并用挣扎着坐起来,冲他大喊:“我要回家!听到没有?派人送我回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家”我凭什么要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听他对我的嘲讽。我的声音越说越低,我的双腿根本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我瘫坐在锦被上,看着前方如坚石般岿然的身影,我酸涩的眼眶像是突然被灌入了甘泉,一波一波。
我双手抱膝,将自己湿滑一片的脸庞埋在膝盖上,我的身体蜷缩在床边。眼泪犹如决堤之流,此时我怎么都憋不住了。我的脸窝在臂弯里,竭力忍住那一声一声屈辱的抽噎。就算是哭,我也不让这个人看见。谢惠连的戏弄无情,都比不上这个人的冷嘲热讽更教我屈辱。
我抱紧了肩膀,将脸庞埋得更深。我只感觉自己的衣襟已是湿答答的一片了。
哭的晕晕之际,我仿佛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捧起我深埋在膝盖里的脸庞,强硬又不失温柔。无奈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执拗的不甘。
我的眼睫都湿的连在了一块儿,我略带疑惑和愤恨地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略带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抹净了我脸上的泪水,细致得仿佛我是他眼中的一件珍瓷。可我知道,我不是。
“别哭了,”他低低的声线里有着一丝沙哑,“你哥哥马上来接你了,所以,别哭了。”
“我不想温殊认为,是我欺负了他妹妹”
我黯然垂首,双手紧紧绞着被角,哑着嗓子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总会给我哥哥拖后腿,我是不是总在做错事,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哥哥来替我受罪”
“是!”他坚定不移的声音。
即便知道是这个回答无疑,可我的心还是沉入谷底。
“那么,就快些成长,不要总是依靠着他。当此乱世,依赖别人,你永远无法生存!”
我低着头倔强不语,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是奇怪,谢惠连如果存心欺骗你,怎会如此轻易地让你得知真相?以他的智力,总不该如此此事应该给你点教训了,不要再天真可笑地去相信一个男人的所谓‘真心’,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就连亲情,都无法避免。”
听出他话语里一闪而过的伤感,我抬起头看他,他却垂下浓密的眼睫,没再向我泄露一丝情绪。眼前这个锦衣玉带的王族青年,又是有着怎样的经历呢?我不得而知。
“爱上了,也以为自己被爱。”他眼角眯起,流露出一丝嘲弄,“真是天下女人的通病!”冷冷地抛下这一句,他转身离开。
我心里五味杂陈,尚在失神。只听见刘浚冷冷淡淡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有几分诧异。
“海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