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刚从北京开完“全国首届关系学研究年会”返市,坐在回家的电车上仍在回味自己登上主席台领取论文二等奖证书的激动情景,突然,他从车窗里瞄见剧院门前一张引入注目的海报:“加拿大芭蕾舞团首次来市演出”,心中一喜,顾不得回家,车门一开便冲下来疾步来到售票口。
谁知道窗口上“三天全满”四个粗黑大字,像四根锐针戳破了鼓胀的气球,他的情绪猛地一落干丈。王教授从幼儿园开始就学跳芭蕾舞,上初中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市文艺调演,高中毕业他顶着全班同学的嘲笑报考了中央芭蕾舞学院,因脚型先天不足没有如愿以尝,倒被一所全国有名的师范大学抢走了,后以高材生资格留校任教。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王教授酷爱芭蕾舞的兴趣,只要有芭蕾舞演出,天大的事他都要放下,犹如足球迷不放过任何一场扣人心弦的足球赛一样。眼下国外正宗芭蕾舞送上门,本可一饱眼福,可……
王教授正愁着,几个小青年凑上来:“要票吗?”
“要!多少钱?”王教授兴奋地把手伸进口袋。
“200块!”票贩子异口同声把王教授吓得差点没往后倒退二百步。
这价比原价高出三倍多,太损人了!他想起演出还有两天,天无绝人之路,便冲出了票贩子的重围。
上哪儿弄张戏票呢?王教授想起刚结束的年会上同仁们提出的种种关系学理论。教师两袖清风..但有的是学生,他闭目仰在沙发上,极力使每个学生都出现在大脑的记忆网膜上,终于在众多的桃李中选择了市教育局孙局长,那是王教授大学中的得意门生。
孙局长接到王教授的电话连声应诺。作为学生早知道老师的嗜好,该主动送票上门,现在老师找上门怎可怠慢。他立即拨个电话给中学时的老同学陈其,陈其有“半个父亲”在市委。
孙局长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己,这忙帮定了。陈其决计求助在市总工会担任主席的岳父大人。
为了女儿再高的要求也得满足,何况是一张芭蕾舞戏票。龚主席想起自己过去的部下——现在市人事局局长小郝。
郝局长接到电话不敢迟疑半刻,自己能混成今天这般模样全仗老上级的关照。他记起在师范大学任教的王教授,自己曾在王教授爱人的调动事上没设关卡,如今教授桃李满天下,又喜欢芭蕾舞,弄张戏票该是区区小事。
王教授自给孙局长拨出电话后,一直在等候学生的戏票,到了演出的最后一天,他几乎要绝望了,难怪教师地位一直提不高,连自己的学生都不买账……忽然电话铃响,王教授赶忙抓住话筒,不料对方的来话再次使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自己的戏票还未到手,郝局长又交给一个“重担”,这不是落井下石吗?!但怎么也得满足郝局长这一要求,爱人的调动郝局长总算没刁难,也该了却这个人情。他咬了咬牙,赶到剧院门口买了一张200元的黑市票,并亲自给郝局长送去。
郝局长接票后以最快的速度送给老上级。
龚主席接票后以最快的速度拨电话让女婿来取。
陈其驾着摩托车飞速往孙局长家。
孙局长唤司机专程送票到王教授家。
王教授接到票时,离开场只差半小时,他拿着票直奔剧院,心中暗喜今日也尝到了当教师的甜头。当他进入大厅对号入座时,蓦地惊呆了:
“五排八号”!这正是自己用200元钱买下送给郝局长的那张黑市票!
王教授无心欣赏台上精湛的表演。早知今日,不该当初。
《一张戏票》的关系学论文构思即刻在王教授脑中形成。他自信这篇论文一定会在下届全国关系学研究年会上获奖,而且肯定是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