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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生活在哪里—现实世界与心理世界(1)

有一部外国影片叫《寂静岭》,讲的是一位母亲为了给自己患有梦游症的女儿治病,带着孩子来到了她梦中呼喊的小城“寂静岭”。刚刚到达,就发生了意外——孩子失踪了。小城陷入浓重的迷雾中,天很快就黑了下来,焦急的母亲不顾一切,进入黑黢黢的地下室,开始在废弃的大楼中寻找孩子的踪影……这是一个30年前因失火而被废弃的小城,虽然30年来无人居住,但城里的建筑还保留着对30年前那桩悲惨往事的记忆,在这位母亲的不断寻找下,这些记忆开始复苏,与这些记忆相关的鬼怪开始袭击她……此时,她的丈夫因无法与她取得联系而感到担心,和朋友一起来到这个小城,寻找他的妻子。但奇怪的是,他们所看到的小城与他妻子看到的不一样,他们看到的小城没有迷雾,而是清清楚楚的一座废旧城市。他和朋友们在同一幢楼里寻找他的妻子,却没有遇到奇异怪诞的危险。

当妻子危难无助,躲在一个旧更衣柜旁呼喊救命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恰巧来到这个更衣柜旁。但是,妻子眼中的世界是黑天,楼中破旧肮脏,身后是追赶她的鬼怪,她看不到自己的丈夫,而丈夫眼中的世界是白天,楼内有陈旧的家具和一些灰尘,阳光照射进来,他也看不到自己妻子,只能从周围淡淡的香水味断定妻子就在附近。

后来妻子不断地在这栋楼房中历险,孤军奋战,而丈夫则在空荡荡的楼房中穿梭进出,毫无收获。他联系警察,寻找其他线索,处处碰壁,心灰意冷的他只好回到家中独自伤心。妻子本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战胜恐惧,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查清了30年前悲惨事件的真相,并找回了自己的女儿。

在她开车带女儿回家时,却发现小城其他的地方也都充满迷雾,一直延伸到她的家里。大雾使一切变得苍白而梦幻迷离。她推开家门,愣愣地看着客厅的沙发,那里空荡荡,没有人迹,家中的一切都因雾气而苍白。奇怪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家伤感的丈夫此时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屋外空气清新,天正下着雨。

他看到打开的屋门,有些疑惑,不见有人进来,但他眼中的家明亮而充满色彩。

这奇怪的场景是导演在对我们说什么呢?

其实,这些场景并不奇怪,我们生活中就常有发生,只是平时我们无法用电影中的手法表现出来,所以大家不能用肉眼看到。但是,如果你有很好的感受能力,是可以用“心的眼睛”看到的,这种景象来自于人的内心世界。

前不久我去成都出差,那是我向往已久的西南城市。在我的想象中它是一个接近自然、人文景观丰富、生活压力较小、比较悠闲自在的地方,加上我又喜欢吃辣,所以计划讲完课多玩几天,好好放松一下。可是就在要出发的前两天,我遭遇了一件对我打击很大的生活事件,心情随之跌落谷底,整个人恍恍惚惚,一直处在令人烦躁的恐慌中。由于无法取消约定的课程,只能强打精神上了飞机。

到了成都,我感觉非常意外,这个城市跟我的情绪一样烦乱、嘈杂、拥挤,没有任何新奇有趣的地方。我急忙取消了原定的旅游计划,定了最早返程的航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应付第二天的课程。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上课,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这个城市和周围的一切已经跟我没有关系。

然而,同行的朱建军教授却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他因为摆脱了北京的一大堆行政会议,又见到了他喜欢的学生们,所以每天课后都兴高采烈地到处和学生们交往,还极力给我介绍成都的各个景点和文化名人。在他的描述里,成都是那样的轻松、舒适、新奇有趣、自由自在,像一个舒服的小天堂。我不禁疑惑地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她给我描述的成都却是天天阴霾,见不到阳光,抑郁得让人窒息,用她的话讲:“活在抑郁的景象里,没病也养出病来。”那次工作结束后,她几乎是从那里逃了出来。

我们三个人去的是同一个成都吗?怎么差异这么大呢?难道我们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行走在同样的街道中?还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

都不是,成都是同一个成都,天空是同一片天空,街道还是同样的街道,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区别在于我们三个人的心情不同,我们的内心世界是不同的,朱教授的心情是轻松愉快,他在愉快的内心世界里;我朋友的心情是抑郁,她在抑郁的内心世界里;而我的心情是烦躁,我在烦躁的内心世界里。

就像在一个愉快的聚会上,有人突然收到了不幸的消息,顿时陷入悲伤之中,他虽然身在愉快的场所,但内心世界已经是一片悲伤,你再跟他说什么样的笑话,他都笑不起来了。因为他已经不在周围愉快的世界里,而在自己内心的悲伤世界中了,他可以看到周围欢乐的人们,却已经没有欢乐的感受,他能感受到的是悲伤,他的内心已经开始下雨了。

影片中的那对夫妻也是这样,妻子陷入自己迷茫的内心世界,她内心世界的所见所闻是难以启齿的,是不能对别人讲的,所以那个地方被叫做“寂静岭”。那里封存着30年前的一段记忆,那段真实的记忆是非常残忍的,是受伤者企图抹掉的一段记忆。所以那个世界被大雾覆盖着,令人迷惑,让人不能轻易看到它。

30年前,在这个妻子像现在的女儿一样大的时候,她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被人发现,而遭到同学和其他大人的欺负,由于没有人保护,还受到了性方面的伤害。妈妈在别人的目光里也抬不起头来,内心承受着比女儿还要大的痛苦和压力。虽然她很爱女儿,很想保护女儿,但不敢为女儿讨回公道。

这些不堪说出口的真相被封存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影片用几十层楼深的地下秘室来象征深埋的位置,这个连自己接触都很困难的地方,她的丈夫就更难以看到了。不了解妻子的过去,所以他看不到妻子的内心世界,他能看到的是自己的世界,和她不一样的世界,他困惑于她的迷失,但又无能为力。妻子陷入困境后,自然没有能力再关注丈夫,所以影片中表现出他们相处一所却视而不见。

丈夫看不到无助而呼救的妻子,象征他看不到妻子内心中的无助和求救。

妻子看不到来救援的丈夫,因为她不相信丈夫会救助她,就像当年她和母亲的无助,不会有人来帮一样。她不向丈夫要援手,她内心认为,只有母亲会来帮助我,但她也帮不了我太多,一切痛苦只能由我自己来面对。

当年的母亲曾试图尽全力帮助女儿,但抵御不过外界的压力而崩溃。

在旧楼中,妻子遇到了一个帮助她的女警察,这是她母亲强硬一面的象征。

女警察在帮助这个妻子的过程中,被寂静岭的人们抓住,活活烧死,正如当年那个母亲,在试图救出被囚禁的女儿时,遭到人们的围攻并被烧死,而她的女儿则被囚禁在楼房的暗室中,变成小女鬼,投胎转世成为她现在的女儿。

女警察的死和当年母亲的死象征母亲强硬、有保护能力的一面被众人的愤怒之火所吞噬、所毁灭。女儿的被囚禁,象征着女儿因外人的欺负和丧失保护而走向自闭,这就是“寂静岭”形成的真正原因。其实这里的一切无法让人寂静,只是自闭让人暂时地寂静下来。小女鬼象征女儿内心积压的愤怒和强烈的复仇情绪。

投胎转世不仅在这里,在很多电影和故事中都用来象征心理情结的转移和承接。我们对久远的往事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那些久远往事带给我们的无法消除的影响,就会像赛跑时的接力棒,由久远的前一世转到现今的这一世。由于许多年来人的变化,这种影响虽然本质不变,但会以新的面貌出现,就像重新投胎了一样。还是那个灵魂,但已经是另外一个躯体了。

当年的女儿长大后成为了母亲,她领养了一个令她有特别感觉的小女孩,领养关系象征着不是夫妻正常婚姻所带来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特别感觉呢?我们对某人有特别的感觉,往往是因为对方像我们内心的某一部分。这个女孩很像她早年的自己,女孩有着不清楚的身世和经历,她白天的正常和夜晚的离奇梦游说明她的内心是分裂的,有着深深掩藏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把女儿当成了自己自闭的一面、自己丢失掉的一面,她的领养是在找回自己。她带女儿治梦游症是在找回当年的记忆。当一个人拼命抹去某段记忆的时候,那段被抹去的记忆就会让你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丢失了,之后你就会有一种冲动,想要找回丢失的自己,历尽千难万险也在所不惜,人都有一种趋于内心完整的强大动力。

旧城中还有一个找孩子的疯女人,象征她母亲软弱的一面,周围人都可以斥责她、欺侮她,恶鬼最后扯掉了她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撕碎。疯女人的遭遇象征着母亲软弱一面的遭遇,当年被人呵斥、侮辱,不敢反抗,又因真相被揭穿而彻底崩溃。正是由于母亲的这种软弱,女儿才没有被保护而受到伤害。

至于那些欺侮她们的人们,实际上是一群披着道德外衣的魔鬼,非婚生子不道德,难道欺凌弱小就道德吗!

我们再来看看,这样一对夫妻在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呢?

我猜他们可能是这样:妻子深陷痛苦,不惜一切地找寻与自己过去有关的回忆,已经无暇关注丈夫。丈夫开始阻拦,后来试图帮助她,但无从下手、处处碰壁,他曾向很多人求助,都没有结果,只好很无奈地等待妻子回头。但妻子最终越走越远,完全迷失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他们可能继续在一起生活,因为他们走进的还是原来的家,在外人看来还过得挺好,大房子还挺漂亮。但他们相互不能走进对方的内心世界,他们看到的景象如同两个世界。他们各自的内心已经没有对方的位置,两个世界中都没有对方的存在。

如果这个妻子最终不能从她的情结中走出来,他们将行同陌路。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有伴侣的人内心依然孤独寂寞的原因。他们或者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打开内心世界;或者不能理解对方的感受,走进对方的心里世界。很多在外人看来美满的婚姻,当事者却默默品尝痛苦。

结婚并不是简单的两个人住在一起,那叫搭帮过日子;也不是两个身体通过性结合在一起,那叫生殖交配;更不是两个人的资产整合在一起,那叫利益联盟。

婚姻之所以有圣洁感,是两颗心的结合,是两个人内心世界的结合。那不是一种混合,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相互允许对方走入,得到对方的爱护,通过理解和包容达到共同的心灵上的新境界。这需要双方具备沟通、理解,特别是爱与被爱的能力,这样的婚姻才会为人们所向往和期待,也才可以长久地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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