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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东南天子之秀(7)

①史料中称这种腰带为“钩络带”,用钩子联络,可作宽紧两三层,宽紧随意,类似于今天我们所用的皮带。

王双、张嶷二将交马,大战数合,不分胜负。双诈败便走,嶷随后赶来。王平见张嶷中计,忙叫:“休赶!”嶷急回马时,王双流星早到,正中其背。嶷伏于鞍上,双便赶来。王平、廖化截住,救了张嶷回阵。王双驱兵大杀一场,蜀兵折伤甚多。嶷吐血数口,回见孔明,说:“王双英雄无敌!”——《三国演义第98回追汉军王双受诛》

事实是当时张嶷在今四川西昌一带做越崔太守,整整十五年都不曾离开。怎么可能飞越千里出现在陈仓和王双大战,并被打得“吐血数口”呢?

其实罗贯中没必要渲染此事,诸葛亮有比杀王双更拿得出手的成绩。第二年春天他攻克了曹魏的武都、阴平两郡,也正是因为这份功绩,诸葛亮恢复了丞相职务。

蜀汉的事暂且不提,回过头来说东吴。石亭之战后,武昌、夏口陆续报出了所谓“祥瑞之兆”,爆料人言之凿凿地声称,他们确实看到了“黄龙、凤凰”。

与此同时,一首流传已久的童谣重新被提起:

黄金车、班兰耳、开阊门、出天子。

闾门是吴郡城的西门,据说是春秋时期吴王闾所造。这首童谣的是说吴郡会出一位天子,会是谁呢?自然是孙权。

孙权手下有一位叫胡综的臣子,虽然是武将,却擅长写辞藻华丽的文赋。这一次他献上了一篇《黄龙大牙》的长赋:

乾坤肇立,三才是生。狼孤垂象,实惟兵精。圣人观法,是效是营。始作器械,爰求厥成。黄、农创代,拓定皇基,上顺天心,下息民灾。高辛诛共,舜征有苗。启有甘师,汤有鸣条。周之牧野,汉之垓下。靡不由兵,克定厥绪。明明大吴,实天生德。神武是经,惟皇之极。乃自在昔,黄、虞是祖。越历五代,继世在下。应期受命,发迹南土。将恢大繇,革我区夏。乃律天时,制为神军。取象太一,五将三门。疾则如电,迟则如云。进止有度,约而不烦。四灵既布,黄龙处中。周制曰月,实曰太常。桀然特立,六军所望。仙人在上,鉴观四方。神实使之,为国休祥。军欲转向,黄龙先移。金鼓不鸣,寂然变施。暗谟若神,可谓秘奇。在昔周室,亦乌衔书。今也大吴,黄龙吐符。合契河洛,动与道俱。天赞人和,佥曰休。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话,其实意思无非一句话:“黄龙出现了,大吴当有天下!”也就是老天爷已经选择了孙权做天子,只有孙仲谋可以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原百姓。

石亭之战后第十个月,即公元229年的夏天,农历四月十三,四十八岁的孙权在武昌加冕,正式坐上皇帝宝座,他的年号就叫做黄龙。

随即是大规模的封赏与追尊,首先是孙氏一门:

孙坚:追尊“武烈皇帝”;

孙策:追尊“长沙桓王”(孙策之子孙绍封为吴侯);

孙登:册立为皇太子!

接着是文臣武将,文臣以顾雍为首,他本来是吴王国的丞相,如今顺理成章当上了吴帝国的丞相。

武将以陆议为首,本来汉朝军制,最高军职是“大将军”。如今孙权在大将军之前加了一个“上”字,意思是“在大将军之上”。所以陆议其实是整个东吴帝国的最高军事长官。

陆议以下,依次提拔,诸葛瑾出任大将军,步骘出任骠骑将军,孙权的老同学朱然出任车骑将军,在石亭之战中建功的朱桓出任前将军,全琼出任卫将军,在越南立下奇功的吕岱任镇南将军、交州刺史,孙权的爱将潘璋出任右将军,写了《黄龙大牙》的胡综则出任右领军。

提拔了一大堆人,唯独没有一个人的名字,那边是张老夫子、当年把孙权扶上马的张昭。

“也许是忘了吧,我该提醒他一下!”张昭很是郁闷。

是孙权不小心遗漏了吗?不,孙权是故意的!在称帝后的盛大典礼上,张昭找到了提醒孙权的机会。当时孙权说:’朕之所以有今天,多亏了一个人!”

张昭想: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我么?他挺起了胸膛……然而孙权却抹着眼泪说:“是周公瑾啊!”

你怀念周瑜没错,可是当年辅佐你的人可不仅仅是周瑜,外事不决问周郎,内事不决问张昭,你既然提到了周瑜也该说说我才是!

张昭举起了手中的笏,正想说点儿什么。孙权却对他说话了,然而他的话却如迎面一桶冰水般将张昭浇了个透心凉。

“当年如果听了张公的话,说不定朕如今在街头做乞丐呢!”

听上去好像是在和张昭开玩笑,可是张昭听在耳朵里却是电闪雷鸣。据《三国志》记载,时已七十有余的张昭的反应是:“大惭,伏地流汗。”

“看来这小子真的是抛弃老夫了!”回到家中,张昭苦笑不已。

“父亲何不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辞去官职,试探陛下的反应如何?”张昭的大儿子张承为他出了这个主意,他是诸葛瑾的女纟胥,时任奋威将军。

张昭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数日后他便提出了辞呈。结果又是更大的打击,孙权毫不犹豫地批准,给张昭的新职务是:辅吴将军、副丞相待遇(班亚三司)、改封娄侯。

虽说是辅吴将军,手下一个兵也没有,享受着副丞相待遇,却没有任何实权,张昭实际上已经是光荣退休了。

其实,孙权对张昭的决绝早有预兆(当初他被曹丕封为吴王,挑选丞相人选之际,很多人提出了张昭的名字,然而孙权却置之不理,起用了默默无闻的孙邵(来自北方,与孙权不是一家人)。

对此,孙权解释说:“为什么不让张昭做丞相呢?因为丞相是一份很繁重的工作,不适合他这把年纪的人了。”

孙邵短寿早死,群臣再推荐张昭,孙权依旧不加理睬,而是提拔了严肃方正、沉默寡言的顾夫子顾雍。

“其实我不是不想用张昭,只是领丞相事烦,而这位张老夫子脾气太火暴,一旦所言不从,就跟我瞪眼珠子、发脾气,甚至甩袖子,这谁能受得了啊!”

孙权这回说的倒是句大实话。张老夫子已经不止一次给孙权难堪了。记得前一年孙权在武昌的钓台宴请群臣,喝到后半晌,不少大臣已经不胜酒力,面红耳赤地趴在案几上告饶。

“实在是不能再喝了,主公饶了臣吧!”

孙权也是喝多了,拍着案几大喝:“什么话,孤还没尽兴呢!”叫侍卫打来一桶水,挨个往大臣脸上洒水。那些臣子的红脸被冷水一激,纷纷都清醒过来。

“哈哈,再倒酒,咱们君臣来个彻夜长饮,喝到大家都醉翻在这钓台上,这才好呢!”

一片狼藉中,只有张昭正襟危坐。孙权醉眼惺忪地瞧着老夫子:“嘿嘿,子布先生,咱喝一个!”

张昭其实早就看不惯孙权的花天酒地了,只是勉强忍耐罢了。此时终于忍无可忍,他猛然起身,推开自己面前的案几便走了出去。

登时场中一片寂静,好些大臣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孙权很是尴尬地瞧着张昭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可恶!”孙权的心中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叫嚣,孙权按下了手中的剑。

曾经有一个叫虞翻的谋士也在酒席上顶撞了孙权,当时孙权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出了佩剑,借着酒性要杀虞翻。幸亏其他大臣的救护阻拦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然而倒霉的虞翻最终也被打发去了交州(越南)。

然而这一回触怒孙权的人却是张昭。孙权憋了许久,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剑,让侍从看看张昭去了哪里。

侍从出去溜了一圈回来报告说:“张长史坐在自家车子里生闷气呢!”

“哈哈,这老夫子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把他叫回来吧,我给他赔不是。”话虽如此,孙权的脸色却很难看。

不一会儿张昭回来了,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气还没消。孙权只得给他赔笑,说大家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张公又何来无名之火呢?

张昭也不含糊,当下就抢白了孙权一句,他说当年商纣王搞酒池肉林那一套的时候,也不过是想寻开心而已。

嘿,这是把孙权比喻为自古以来最臭名昭著的亡国之君商纣王啊!孙权听了脸一下子就绿了。

“可恶至极!”孙权心中的恶魔之声又来了。

张昭啊张昭,在这江东的文臣之中,我孙权最尊敬的就是你,简直可以说是把你当菩萨供着,可你是真不给我面子啊!

于是这一场盛宴不欢而散。

在孙权的记忆中,诸如此类的事还真是不少。试问哪位皇帝会把这样一个固执的老夫子任命为丞相呢?那岂不是自己讨骂!

于是,孙权选择了顾雍。这顾雍也是个夫子性格,可是他有一点儿好,即便不同意你孙权的意见,他也不会你硬来,而是委婉地劝阻。顾雍还有一个张昭赤脚也赶不上的优点,那就是低调。凡有建议,一定密封奏章报告,有了成绩便归功于孙权,对于自己的功劳,几乎一字不提。这种情况,若是张昭,一定会大叫大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能耐的。

这就是张昭与顾雍的不同,也是孙权选择顾雍做丞相的最根本原因。至于张夫子,孙权现在只有唯一的要求,那就是请他闭嘴。

回家读读书、修身养性、研究学问,岂不是很好?

不久,张昭真的闭门读起书来,据说他最喜欢读的是《春秋》和《论语》。若干年后,他写了两本儒学著作,一本叫《春秋左氏传解》,一本叫《论语注》。孙权特地派人去抄了两本给太子孙登读:

“嘿嘿,这是张老夫子的著作,好好看看!”

在孙权看来,专心著作的张昭真是比喋喋不休的张昭可爱多了。

82.孙大虎的夫婿

黄龙元年的夏天,某一日在武昌的宫殿里,孙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问吕壹:“对于朕处置张昭一事,外面可有什么说道?”

吕壹是最近颇得孙权信赖的红人。他的出身毫无可夸耀之处,与江东本土的顾陆朱张毫无联系,跟外来户出身的吕蒙、吕范也没什么瓜葛,纯就是一无依无靠之人。此人也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唯一的优点就是对孙权的绝对忠诚。

外面那些大将、重臣,自然也整日里把忠诚挂在嘴边,可是这忠诚不是绝对的。

那些大将都有自己的部曲,所谓拥兵自重,他们与孙权与其说是一种君臣关系,倒不如说是武林盟主与群豪的关系。一旦不爽,他们便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抗争,轻者消极怠工,重者甚至北投曹魏,譬如韩当的儿子韩综。而那些士族大臣们呢,虽然没有兵,可是几十年的人脉根基,就好像盘根错节的大树,孙权也是撼不动、惹不起。

就好像张昭,孙权不喜欢张昭,可以不用张昭,可是他不能完全冷遇张昭的张氏家族。张昭的长子张承,孙权任命他做长沙西部都尉,不久前提拔为奋威将军。张昭的次子张休,如今就在太子孙登的身边,担任中庶子(太子侍从官)。

听说张承娶了诸葛瑾的女儿,两家的关系不寻常啊!

吕壹微笑,说陛下对张昭可谓是仁至义尽,朝野文武都盛赞陛下的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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