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在他怀里不可抑止的失声痛哭起来，自从南巡回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畅快淋漓的发泄，此时此刻，在这安全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大哭一场了。
良久，她的哭泣渐渐平息，从他怀里撑起身来，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眼神执拗，轻声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全部……”
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庞，他微微苦笑：“你已经这么伤心难过了，还想知道得更多吗？”难道痛得还不够吗？
墨玉却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他愣了。
她的眼中甚至似乎带了一丝笑容，那样熟悉的感觉，一瞬间，竟然只觉得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如此倔强，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样，没有改变……
全部？……隐匿证据，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有十三弟，一时冲动，毁了旧档，令人不得不担心……忧思竭虑，惶惑不安，如履薄冰……你要知道的全部……自然不可以有这些。
心中又一叹，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
看着他眼睛虽望向自己，神情却若有所思，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究竟还有什么，会是更令人心惊胆寒的事情吗？墨玉心中一阵恐惧，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象刚才那样坚定了，也许，不知道，更好？
四阿哥转头看着湖的对面，那里一片黑暗，总有些地方是再明亮皎洁的月光也无法照亮的……
半晌，他语气平静的道：“皇阿玛评我‘为人轻率，喜怒不定’，那时，我的确很难过，便一直希望能做得最好，让他老人家满意。办每一件差，都一定全心全力，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他突然说起了似乎不着边际的事情，但是墨玉却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厌倦，反而很想听他这样慢慢说下去。
四阿哥并没在意她的形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声说着：“其实，办的差事越多，便越发现，原来对错是非并不象想象中那样，绝对的，不变……”说到这里，转头看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讥诮不屑，轻哼了一声，“人人说我冷面冷心，在你心里，我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可知道，这铁石心肠是如何磨出来的吗？稍一犹豫，只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已算是幸事，若是倒执太阿，授人以柄，害的难道不也是性命？”
他，说的，自己似乎没有认真去想过，现在想来，若是大觉寺那一次若是那一方，玉儿，他成功了，自己又不会难过吗？只是因为自己早就知道了结果，便不假思索的将同情和怜悯放在了另一边，站在了与他相对的立场上了吗？
“……眼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无为，纵使后悔自责却于事无补，这样的难过，你可曾试过？又经过几次？……我教你自欺欺人，呵，我自己又几时做到过？”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深深的看着她，“我最痛恨的便是，听天……由命。”你可知道，我自己也不能揣测，这一件事，我一时的犹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竟好象只能听天由命。
他双眸漆黑幽深，眼神略带着嘲弄，又隐隐流露着悲哀，墨玉的心一阵悸动，原来，，他淡然的表情下，内心曾是这样矛盾挣扎过。
“什么是最好？”他望回向那一片黑暗，终于苦涩的一笑，“最好……其实便是最苦罢了。……我常常会想，象十三弟，不，象十四弟那样，日子反而，过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