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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隋书(3)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春正月,大年初一,齐郡的盗贼杜伏威率领所部渡过淮河,并攻陷了历阳郡城。初五,渤海郡的盗贼窦建德于河间郡的乐寿县设立坛场,自称为“长乐王”,建年号为“丁丑”。初十,盗贼头目徐圆朗率领部下数千人,攻陷了东平郡城。弘氏人刘企成聚集了一万余人,当了强盗,邻近的各郡深以为苦。

二月初一,朔方鄙人粱师都杀了郡丞唐世宗,占据了朔方郡城,起兵造反,自称为“大丞相”。炀帝派遣银青光禄大夫张世隆去讨伐他,被他击败。初七,盗贼头领王子英攻破了上谷郡城。初八,马邑的校尉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起兵造反,向北勾结突厥人,自称为“定杨可汗”。初九,贼寇首领李密、稚让等人攻占了兴洛仓。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派出了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崩讨伐他,反而吃了败仗,所部官兵十分之五六战死。十八日,李密自称为“魏公”,称元年,并打开官府的粮仓以赈济众盗贼。他的部下多达几十万人,黄河以南的各郡相继被他攻陷。二十一日,刘武周在桑乾镇击败了武贲郎将王智辩,王智辩在战斗中去吐。

三月初八,庐江郡人张子路起兵反叛。炀帝派出了右御卫将军陈棱去讨伐,将他平定下去。二十七日,盗贼的头目李通德率领十万人,骚扰庐江郡,左屯卫将军张镇州将他击败。

四月初三,垒城校尉薛举率领群众造反,自称为“西泰霸王”,建年号为“秦兴”,陆续攻占了陇西诸郡。初九,贼寇的头目孟让,夜晚攻入了东都外城,焚烧了丰都市后才撤走。

十三日,李密攻占了回洛东仓。十七日,盗贼的头目房宪伯攻陷了汝阴郡城。这个月,光禄大夫裴仁基、准阳郡太守赵佗等人率领所部叛变,归降了李密。

五月十二日夜里,有一颗大得像瓮一样的流星,坠入了江都城。十五日,唐公李渊在太原郡率领义军起义。十七日,数千名突厥兵侵扰太原郡城,被唐公李渊击败。

秋七月初四,有一颗荧惑星停留在积尸星的位置上。初作,武威郡人李轨举兵反叛,攻陷了黄河以西的各郡,自封为“凉王”,建年号为“安乐”。

八月初三,唐公李渊在霍邑大败隋朝武牙邮将宋老生,并将他斩首。

九月初,炀帝下令在江都搜索百姓的女儿和寡妇,将地们强迫许配给炀帝的随从士兵。这个月,武阳郡丞元宝藏叛变,并带领全郡百姓归降李密,还与盗贼头领李文配合,一起攻占了黎阳仓。在营室星座,出现了彗星。

冬十月初一,太原郡人杨世洛聚集起一万多人,侵扰和抢掠呼城镇。十九日,罗县县令萧铣占据了县城造反,鄱阳郡人董景珍占领了鄱阳郡城反叛,并从罗县迎来萧铣,拥戴他为梁王,攻占了邻近的各郁县。戊戌,虎贲郎将高毗在雌山大败济北郡的盗贼甄宝车。

十一月初九,唐公李渊攻入京师长安。十四日,唐公遥尊炀帝为太上皇,拥立代王杨侑为皇帝,改年号为“义宁”。炀帝在丹阳郡修建宫室,打算将来在江左地区退位。有乌鸦飞来,在帐幕上面筑巢,怎么也赶不走它们。天空有荧惑星进入了太微星座。有石头从长江浮入扬子。阳光四射,太阳发出光芒就像在流血一样。对此,炀帝非常厌恶。

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元礼,监门直阁裴虔通,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武勇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内史舍人元敏,符玺郎李覆、牛方裕,千牛左右李孝本和他的弟弟李孝质,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人,率领敢死队发动叛乱,进犯皇宫。

炀帝在温室驾崩,年仅五十岁。萧皇后命令宫人们把床板拆掉作为棺材,以埋葬炀帝。宇文化及北上后,右御卫将军陈稜将炀帝的灵枢安放在成象殿,埋葬于吴公台下。下葬之时,炀帝的容颜和活着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对此都感到奇怪。等到大唐军队平定江南地区之后,又将炀帝改葬于雷塘。

起初,炀帝自以为只是一位藩王,按照长幼次序不能被立为皇太子,因此时常掩饰真实的情况,包装自己的行为,以沽名钓誉,暗中图谋夺取皇太子之位。当时,高祖文皇帝非常宠信独孤皇后,而独孤皇后又忌恨侍妾。皇太子杨勇在宫里面有许多宠爱的侍妾,因此不受独孤皇后喜爱。炀帝有了儿子都不亲自抚养,以显示自己无儿女私情,来讨好独孤皇后。对于当权的大臣,他就用心与他们结交。凡是从皇宫中派来的使者,不论地位高低,炀帝都曲意奉承,并送上丰厚的礼物。经常往来的婢女仆人,没有不赞扬他心地仁厚和孝敬父母的。

他时常私下进入皇宫,与独孤皇后密谋策划,杨素等人又乘机陷害杨勇和煽动废立,于是促成了改立皇太子计划的实施。自从高祖文皇帝病危,到父亲死后穿孝服期间,炀帝竟然与庶母在一起淫乱无度。高祖的陵墓刚修完,他就去外地巡游。他自以为天下长期太平无事,隋朝正兵强马壮,心情激昂地仰慕秦始皇和汉武帝的事业,大造宫室,肆意浪费,极其奢侈,招募愿意出使的人,分别派往遥远的地方。各藩国如有来京朝拜的人,炀帝就隆重接待,厚加赏赐如果有不肯对他恭顺,不服从命令的,炀帝就要派兵攻打他们。在玉门关、柳城以外的地区,炀帝又命人大规模地开展屯田活动。

炀帝向全国的富户征收租税以资助国家购买军马,而军马一匹的价值高达十多万钱,原本富户人家因此十家就有九家挨饿受冻。炀帝的性格非常狡猾、奸诈,自己所到的地方,从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每到一处,总要设置几个停留食宿的地方,全国的珍馐美味,陆地上、水里的菜必须准备齐全,为此不论多远也要去采购这些食品。因此,地方官员们争相进献食物,进贡物品丰厚的官员就可以加官进爵,进贡的东西粗疏、俭朴的官员就要受到处分。奸邪的官吏们乘机大肆侵吞、从中渔利,致使中央和地方的财政都很困难,赋税繁重,百姓无法生活下去。那时,有许多军事和行政的事情要处理,可以说时间非常紧张。炀帝又恰好处在骄傲和懈怠的心态之中,对于繁杂的政事很厌恶,有冤屈也无法得到申诉和处理,各种奏章和请示也很少得到批阅。他又有很强的猜忌心,对任何人都不太信任,朝臣中如果有令自己不高兴的,炀帝就会想方设法罗织罪名将他灭族。所以,曾参与谋划国家大事的高颎、贺若弼这些高祖的心腹,处理政事时政绩显著的张衡、李金才这些王府旧臣,炀帝或者讨厌他们过于耿直,或者对他们刚正的议论不满,于是就给他们安上一些没有根据的罪名,并将他们处死。其他人,对君主很尊敬,或者直言极谏而不顾自己的安危,没有任何过错,就出人意料地被杀害的,更是数不胜数。所以,隋朝的施政和刑罚松弛、紊乱,贿赂已经公开化,没有人敢直言进谏,人民敢怒不敢言。士兵们征战不息,各和徭役繁多,到远处服役的人不能回家,留在家里的人也失去了家业。人们过于饥饿就互相残食,城镇和村庄也都变为一片废墟,这都是由于炀帝不体恤百姓的艰苦造成的。炀帝时常外出巡幸,没有固定的居住场所,经常由于供应费用不足而预先征收几年的赋税。他所到之处,只是与后宫的嫔妃们一起享乐,又惟恐时间不够,竞招来一些老年妇女,早晚在一起大讲一些污秽、下流的话;还招引一些少年,与宫女们大肆淫乱,这些事既不符合法度,又不恭敬,炀帝却以此取乐。在隋朝境内,到处都有盗贼。他们抢劫和掠夺郡县的僚属官吏,攻陷城镇后进行大屠杀,炀帝身边的近臣们却互相掩饰真相,隐瞒盗贼的数量,不敢告诉炀帝实际情形。偶尔有人说盗贼很多时,立即会遭到炀帝的责罚。官吏们为了免祸,上下互相隐瞒,因此每逢出兵打仗,失败、逃亡的事接踵而来。战士们努力作战,却得不到奖赏;百姓们无罪,却都遭到屠杀,人民因此愤怒、怨恨,隋王朝的统治因此土崩瓦解,而炀帝直到被人抓获时还没有醒悟过来呢!史臣说:炀帝早在少年时,就有比较好的名声了。他向南平定了吴郡和会稽郡(指消灭陈国),向北击退了匈奴(此指突厥人),在众兄弟中,他的名声和业绩特别突出。从这时起,他就将真实情况掩饰起来,伪装面貌,努力实行其邪恶计划,所以得到了独孤皇后的宠爱,文帝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祸乱开始从天而降,他成了皇太子,接着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继承了宏大、显赫又美好的天命。当时,隋朝的领土比三代时还要宽广,国威传播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突厥的可汗入朝要行跪拜礼,越裳几次前来通好。赤仄一类的钱币在京都内流通,腐烂变红的粟米堆积在塞下的仓库里。隋炀帝倚仗着国家资财雄厚,想满足自己那无穷的欲望,嫌殷商、周朝的制度过于狭小,崇尚秦朝、汉代的宏大规模。他自恃才能过人,自我夸耀,以傲慢凶狠来显示他的个人品德。炀帝的内心非常邪恶和骄躁,外表却装出一副凝重、简朴的样子;以严整的冠服来掩饰自己的邪恶,以清除谏官来掩盖自己的过错。他贪恋酒色,丝毫没有节制。法律制度订立得越发详明。在他的教化中抛弃了“四维”——礼、义、廉、耻;在他的刑罚中,夹杂了断耳、割鼻、阉割、刺字、死刑这五种酷刑。炀帝对自己的亲骨肉铲除诛杀,对忠良之臣加以屠杀和剿灭。受他赏赐的人见不到什么功劳,被杀的人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炀帝多次出动骄傲气盛的军队,大兴土木工程。他频繁地向北方出击,三次亲征高丽,旌旗连绵上万里,苛捐杂税繁多,奸猾的官吏乘机巧取豪夺,人民群众活不下去了。于是,炀帝就用又猛又急的命令和法律条文来骚扰人民,以严刑峻法来对付百姓,以威武的军队来监督民众,天下从此骚动不安,人民无法生活下去。没多久,杨玄感就在黎阳举兵叛乱,匈奴(此指突厥)又围困了雁门,炀帝抛弃中原,远远地逃往扬、越地区。奸贼们乘机得以作乱,他们中强者和弱者互相侵犯,关卡和桥梁关闭不通,炀帝的车驾也一去不返。

再加上征战不断、饥荒连年,人民在道路上流离失散,在大沟深谷中辗转死去的,多达十之八九。于是,这些饥寒交迫的人在芦苇丛中聚集,聚众起兵的像刺猬身上的刺那样多,势力大的横跨几个州、郡,势力小的就聚起千百人。

他们攻掠城镇,血都流成了河,死的人多如乱麻,做饭的人没等把骨头劈开就把其当柴禾烧了,饥饿的人来不及交换儿子的尸体就把他们吃了。茫茫九州,都成了麇鹿们的场苑,心怀畏惧的百姓,都成了长蛇、大猪的美餐。告急文书从四面八方、万里之外像雪片一样飞来,炀帝依然认为那只是一些小偷小贼,不值得担心。朝廷上下互相蒙骗,没有人愿意认真考虑这一混乱局面。炀帝依然像一条蜉蝣一样,终日寻欢作乐。隋王朝的统治即将土崩瓦解,好比鱼腐烂一样,炀帝罪孽深重,全国没有人不是他的仇敌,最后连他的左右侍从似乎都变成了敌国的人。炀帝至死也未能醒悟,最后与那在望夷宫前被杀的秦二世一样,以一位至高无上的皇帝的身份,死在一个匹夫的手中。在亿万人中,没有人对炀帝感恩戴德,全国也没有一支军队前来救援他。他的子弟同时被杀,尸骨丢弃在街头没有人掩埋。隋王朝灭亡了,他的嫡庶子孙无一幸免。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王朝土崩瓦解、生灵涂炭,帝王国灭身死的,还没有比隋炀帝更为严重的。《尚书》里说:“天道在作孽,还可以躲开;自己在作孽,就无法逃避了。”《左传》也说:“吉凶祸福,其根源在于人事;奇怪的现象,不会毫无缘故地出现。”又说:“战争可以比作烈火,如果不加以止息,必将自焚。”看一看隋王朝的兴起和衰亡,这些话确实可信而且能够得以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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