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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鸡叫一遍了,覃天恕坐着假寐,设计着即将到来的两种见面。蒋团长强打精神,呵欠连连,笑着对谭幺婆说你去睡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谭幺婆忧虑地看着他,苦笑道再陪你们一会儿吧,陪一回是一回了。蒋团长警觉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说呢?

谭幺婆急忙掩饰道,你们不是也很难聚在一起吗?刚才又听你们在说喝什么告别酒,心想以后要见你们也难了。嗨,来的来,去的去,我这小小客栈也快垮了。蒋团长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个药材商朋友呢?怎么没看见了?谭幺婆若无其事地说,他啊,下午酒醒之后,说是牟爷要交货了,他去备黄鱼去了,明天回来吧。

蒋团长疑心很重地问,他是住那间房是吧?谭幺婆说是啊,就靠门的那间。蒋团长慢慢走过去,忽然把门推开,看见里面确实空无一人,但是简单的行李还在,他松了一口气。回身仍觉不放心地走到冉幺姑身边问道,幺姑,是不是有个州城来的道上的朋友在向你们进货啊?谈好了吗?

冉幺姑忽然想起,说对啊,是听牟爷说有这么个弟兄,也住在这儿的啊,人哪儿去了?我还说来探探水的,碰见你,把这事给忘了。蒋团长放心下来说哦,中午我们喝多了,他下午出去备钱去了,说是马上要和你们成交了。这哥们儿还挺地道的,不错。

冉幺姑见他这么一说,也放心下来说嗨,柜上的事情,主要是牟爷在打理,越来越难做了。江湖一把伞,打不了几天了。谭嫂子,你去睡吧,我们等个人,马上也就走了。你这儿的开销,一碗都是我的,我帮你看台了。谭幺婆百感交集地说,幺妹,你可是仁义人啊。今儿这些,就让你嫂子请一次客吧,也让我尽一回心,我也报答不了你们多年对我这个穷嫂子的照应。那我先睡了。

柴房内,彭蛟一边透过小窗监视着外面,一边检查着自己的两把手枪。他把随身的十把小飞刀分别藏在衣袖和裤脚之中,时刻准备战斗。忽然他听见外面大门又传来敲门声,急忙趴过去观看。

大门有节奏地敲响,覃天恕立即睁眼起身,警惕地关注。冉幺姑警觉地看着蒋团长,手伸进衣袋紧握手枪,蒋团长倾听一下,微笑说没事,是我的弟兄来了。他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他那两个部下,蒋团长没让他们进来,问道都来了吗?部下报告说在老地方。他低声说,把客人打理清爽一些,天亮的时候马上带来。弟兄们也全部过来。

部下转身,蒋团长重新关上大门。覃天恕走过来问道,蒋兄,是我的人到了吗?

蒋团长掩饰道,天恕兄心急啊?没事,这是先头部队。轿子要慢一些,他们说差不多天亮就到了。好歹也让你们三个老同学见个面,咱们再散伙吧。覃天恕忍不住发火说,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你要我做的也都做了,你为何非要逼我们亲眼目睹这一幕呢?我无所谓,反正翻脸就翻了,但是我不希望女人看见这些,我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蒋团长说天恕兄,请息怒。我也是以为你们愿意跟这位老同学话个别,大家再散场。你如果不愿,那我也不会勉强的,但是令爱现在还在路上,我也是没办法啊。覃天恕无可奈何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走向冉幺姑。冉幺姑看出覃天恕对她的不满,苦笑道,来,天恕,咱们聊聊,好歹也是最后一面了。你恨我也罢,原谅我也罢,咱们也该做个了断了。

覃天恕走近冉幺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愧疚地说,我把她送走了,再来接你。你要等我。她苦笑道,你有这份心,我领情了。你不要这样难过,我也不想成为你的又一个拖累。我深知,我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也可能对你是另一种伤害。咱们两清了。

他为难地说,其实,我也深知,情义难两全。你和关勇波之间,早晚要有个了断。

我解不开你们的死扣,也选择不了你们的生死。既然你们自己能了断,我也想通了,听天由命吧。关勇波要来,就是他的宿命,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组织,他也该要承担这样的结局。我要能活出去,我帮他养老尽孝。如果你死在他手上,我同样也会要杀他为你复仇。那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蒋团长来帮我们了断,这样我也轻松了。

她苦笑道,你要真的这么想,我也不会这么歉疚了。无论我死还是他死,这个十字架都注定了你要背负。而现在你按蒋团长的要求来做,不仅是在救我,还可以带着田樱回家,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只能这样了。他说是啊,我已经别无选择;我只是在想,假设我当初没有回来,这一切会是这样吗?我们会陷入如此痛苦的危机吗?

长叹一声后她说,生命又不是唱戏,可以排练好了才登台。就按你的假设,你没有回来,但关勇波是肯定要回来的。你我的父亲是肯定要死的,我是肯定要复仇的,同样还是一个他死我活的问题。只不过你无须面对而已,难道悲剧你不面对它,就不是悲剧了吗?什么叫命运,我现在懂了,命运就是在劫难逃。

他迷惘地说,我曾经是一个嗜血的男人,我不怕死,也敢于面对,最近我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如此怯懦和迷惘。我开始瞧不起自己了,我的筋骨仿佛被折断,我陷进了一个无所不在的维谷。但愿今夜之后,我还能重新站立,还能拔掉心灵中全部的荆棘,重新像一个男人那样生活。

她欣慰地笑道,这就对了,无论对我还是对关勇波,你都无须内疚什么。凡事当断则断,不要反受其乱。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自古以来,各为其主,弟兄反目.割袍断交的事儿多了去,两党交兵和两国交兵一样,是容不下什么和事佬的。不信你问问关勇波,你看他能放过我和蒋团长吗?想明白这些,啥事都可以饮刀一快。

蒋团长在旁边听见,凑过来笑道就是就是,还是幺姑明事理。天恕兄啊,也不是我蒋某要和你过不去,实在是这个姓关的太恶毒,只好借助你了;你多包涵。覃天恕白了他一眼,故意装得很悲壮地说,好,无毒不丈夫,就这么干了。反正也是结仇了的,就让关勇波在阴间去恨我吧。蒋团长笑道这就对了,咱们还是患难兄弟嘛。干完这票,你走你的,我保证成全你。

黎明时分,关勇波终于骑马接近关坡。他来到一片树林,学鸟叫,传来回应,只见黄世杰从林子中出来笑道,今天可要热闹了。队长,我看你不能进去了,凶多吉少啊。

该来的都来了,蒋团长和冉幺姑在里面,覃天恕也在,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喽哕在外面活动。情况很复杂啊。我觉得是专门针对你的陷阱,你还是不去为好。

关勇波说就是鸿门宴,我也要去啊。你发现田樱没有?黄世杰说没有。他又说彭蛟也说没有看见?如果她不在其中的话,我们干脆来个突袭算了。省得发生什么变故,我们不能按着他们的路数出牌啊。

哥来客栈,忽然看见七八个蒋部押着田樱在敲门。他把望远镜还给黄世杰说,果然田樱出现了,记住,我们在里面没开枪,你们千万不要采取行动。一旦开枪,要迅雷不及掩耳地突袭进来。外面的人,全部要先设法清理。我得赶快进去了,以免夜长梦多。

黄世杰无奈地说外面你就放心吧,你带枪没有?关勇波说带了一支。黄世杰说不行,你把我这支短的绑在脚上吧,你得尽量防备好啊。两人捆扎,黄世杰担忧地看着他走过去。

天快亮了,几个人昏昏沉沉,冉幺姑洗完脸,蒋团长也去洗,外面传来敲门声。覃天恕激动地过去开门,突然看见憔悴不堪的田樱,他大叫一声小樱。田樱完全没想到在这儿邂逅覃天恕,呆若木鸡,忽然一下扑来,泣不成声,晕倒在覃天恕的怀里。覃天恕急忙把她抱进院里坐下,焦急地喊着小樱,小樱,我来接你了。冉幺姑看见此景,内心难受,过去倒来一杯热水,递给覃天恕说你别急,她这是一时激动,来,喂口热水吧,一会儿就好了的,你掐掐人中试试。他接过水,感激愧疚地说谢谢你,幺姑。

蒋团长对他的部下低声说,你们现在就占据这个院子的各个重要位置和暗处,埋伏下来,等我指令就出击,留两个人继续看着这个女人。士兵分头散开,占据有利地形躲藏,两个士兵进了柴房,两个士兵站到了覃天恕后面。

覃天恕轻轻掐着田樱的人中,呼喊着小樱,小樱,你醒醒。田樱慢慢清醒,惊恐地死死抱住他的腰,哭道天恕,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还能相见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冉幺姑背身不看,内心五味杂陈。蒋团长过来搭白说嘿嘿,田小姐,我说过会把你交给天恕兄的,我没食言吧?她听见蒋团长的声音,淤积的怒火终于爆发,突然站起来,指着蒋团长对覃天恕说,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他这样的流氓,你怎能还和他交往?我恨死他了,你打他啊。

覃天恕尴尬地说小樱,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你回来了就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田樱回身又看见冉幺姑,妒火重烧,冷冷地说道,原来这些时候,你们还是在一起勾结啊。我真是看错了你,我不要你救我,我情愿被他杀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的痛哭让他不知所措,又难以辩解,只能喃喃地说,小樱,求你,别说这些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我们回家,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她愤怒绝望地哭诉道,回家?

家,我没有家了,我没脸回去了;我走了,我回我的大石庵去了,你好自为之吧。你就和他们亡命天涯吧。她跌跌撞撞地想出去,他急忙去拉,她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他猝不及防,被打蒙了,愕然看着她走向门边。蒋团长对两个士兵示意,士兵急忙上去架住她拖到一边。

覃天恕醒悟,拔枪指着怒吼道你们不许碰她。士兵也拔枪指着他们,蒋团长假笑道,天恕兄息怒,我们不会伤她的,帮你留下而已,千万不要冲动,误伤了田小姐可不好。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推开,两个袍哥进来说客人来了。冉幺姑回身说让他进来,你们继续守着外面。覃天恕顿时紧张地丢下田樱,注视门口,蒋团长拔枪对准大门,覃天恕怕他马上开枪,急忙走过去,也将枪口对准大门。关舅波箭步进来,突然面对覃天恕的枪口,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枪把上。所有人顿时安静,田樱傻傻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关勇波故作镇静地说,天恕,这是怎么了?哟嗬,今天高朋满座啊。覃天恕装着冷酷地说勇波兄,对不起了。我要拿你换小樱,你也该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了。我们早晚都得一死,你就别怪兄弟我无情无义。关勇波急忙提醒道,天恕,别乱来啊,我的部队已经包围了这儿,你要开枪的话,那所有人都得为我们陪葬了啊。

蒋团长在后面命令道,天恕兄,把他的枪先下了,再抄一遍身。覃天恕暗中对关勇波眨了眨眼睛示意,然后用枪逼住关勇波,从他枪套中抽出手枪,扔向后面,冉幺姑接住。然后他又开始前后搜身,他摸到脚上,摸到了另一支枪,不动声色,又从关勇波的裤袋里摸出几排弹匣,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回身对蒋团长说,我的都完成了,我可以带田樱走了吧?

田樱突然破口大骂道,覃天恕,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这样有眼无珠啊,我不跟你走,我宁可死在这儿也不会跟你走了。勇波兄,你怎么要来啊?是他骗你来的吧?我对不起你啊,勇波兄,我们不该交这个狼心狗肺的坏蛋的啊。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吧,勇波兄,叫你的队伍打吧,我不想活了我。

蒋团长冷笑道,天恕兄,令爱不走,这你就不能再怪我了吧,幺姑,你可看清楚,田小姐毫发无损,我也完璧归赵了,我是守了信用的。天恕兄,再说,你这位兄弟还是带人来了,你现在要走,恐怕一出去也会挨枪子儿,咱们不如一起走,你看呢?

关勇波冷静地说,还是蒋团长聪明,天恕,你确实走不出去了。我看我们大家都坐下,冷静谈谈吧。小樱,别哭闹了,听我的,我是真正来接你回家的,覃天恕已经不是过去的覃天恕,不值得为他再伤心了。冉幺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上次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被天恕劫走了。你不会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吧?

冉幺姑笑道,哪能呢?关队长,你可是咱们这儿百年不多的人中龙凤啊,我冉某一直高攀不上,应该说,我还要谢你上次的不杀之恩呢。不过古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两马不能同槽。你我都生在了这片土地上,也还都算是两个强人,看来命中注定我们必将决一生死,呵呵,巴掌大的地方,只能有一个老大啊,你说是这个理吗?

关勇波笑道不敢不敢,我哪能算什么强人啊?不过你说的,也言之有理。我与诸位虽然前世无仇后世无冤,但是革命选择已经决定了我和你们的矛盾,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是我不主张同归于尽,你年纪轻轻,这样多不划算。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看如何?冉幺姑笑道呵呵,难怪天恕兄那么认你服你,果然是大英雄。在我枪口之下,你手无寸铁,还敢给我开药方,哼哼,勇气可嘉啊。好歹我也让你说完吧,免得你死不瞑目。

关勇波笑道,我能被我的老弟兄骗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死在对朋友的情义上,我不丢人。我只是为诸位惋惜,这么多的大人物来为我一介草民殉葬,这个账,你们亏大了。所以我看在和覃天恕的旧谊上,给你们一起指一条生路。你们只要马上放下武器,跟我出门投降,我保证免诸位一死。大家想想如何?

蒋团长大笑挑拨道哈哈,你们共产党的话,能信吗?这两位的父亲都能被你们整死,更何况反抗复仇的我们。还是让我来给你开一个方子吧,你看如何啊?

彭龙率领的队伍在大雾的掩护下,隐秘地接近关坡。黄世杰在路口迎接他们,他和彭龙握手问带了多少人来?彭龙说六十多,全部配备了长短武器,还有个机枪班,应该够了。黄世杰说目前形势又有变化了,很麻烦。蒋团长冉幺姑都带着手下来了,覃天恕和田樱也都在里面,谭幺婆和你哥应该也在,蒋部至少进去了七八个人,冉幺姑的袍哥散布在周围,也就是说,其中只有关队长和彭蛟是我们自己的人。他要我们先把外同的敌人偷偷解决了,一听见枪声就突击进去。我们来研究研究。

彭龙说我们肯定要布置两层包围圈,以防敌人万一突围。然后组织武功好的尖刀班,趁着大雾摸近,把外面的袍哥全部拿下。我们赶快行动吧。你带人从东南进攻,我从西北角进攻,里外两层封锁,靠近再等待时机。黄世杰拉住他说,队长说了,万一他牺牲了,要我们无论如何不要伤着田樱了,她是无辜的。你知道这个意思吧?

彭龙说明白了,到时看着办吧。我还带了一个烟幕弹来,你看要用吗?黄世杰说最好不要用,他们人多,我们完全要靠精确射击才能保证队长彭蛟和人质的安全;别把自己的视线也搞没了。彭龙说好吧,出发。一小队跟我走,二小队跟黄哥。

冉幺姑坐在左边的一张桌子上,两把手枪摆在身边。蒋团长在有边,依旧拿枪指着关勇波,两个部下站在田樱身边看守。覃天恕在中间站着,警惕地观察周围,他知道潜伏的敌人是个威胁,他要设法解决。关勇波已经知道覃天恕为他留下一支枪的意图,他盘算着如何应对变局,故意潇洒地去一把椅子上坐下,以便到时方便从裤脚拔枪。田樱痛苦地看着这个危险而又不明白的场面,独自抽泣。

关勇波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是本着好意来的,我现在一个人独自徒手面对你们这么多的高手,我都不怕,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呢?大家都把枪收起来,心平气和淡谈好吗?老话说的好,生意不成仁义在嘛。即使谈不拢,要杀要剐都来得及。就算要死,咱们好歹也都是老对手或者老朋友了,互相留个面子吧。

蒋团长收枪狞笑道好啊,好歹我也是正规军人,让你把遗嘱说完吧。说完你该带咱们出去了,天恕兄可能还要赶路呢。关舅波说出去?往哪儿出去?你也敢想?你以为再把我当人质,就可以换来你的活路啊?我看你是打仗不怎么样,绑架却搞习惯了。呵呵,我告诉你,第一,我不怕死,第二,共产党不吃这一套。你要敢把我押出去,枪声立刻打响,无非咱们来个玉石俱焚。

冉幺姑插话说蒋兄,按原来的约定,你和覃天恕都做到了各自的本分,我这个中人也可以歇着了。姓关的交给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田小姐也交给覃天恕了,你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也怪不得别人了。两不亏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们趁早散伙吧,我还不信他的威胁,我自个走自个的,看看有谁拦得住我。冉幺姑起身,把玩着两把手枪,就要向大门走。

覃天恕为难地看着她,难以启齿。既担心她的安全,又希望她离开,以免她成为蒋团长的帮手。他左右为难地说,幺姑,你?冉幺姑看出他乞怜的眼神,说怎么了?

你,还要我帮什么吗?你的人我帮你要回来了,咱们也该就此别过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蒋团长也怕失去她这个帮手,担心覃天恕的立场,劝说道,幺姑,反正你的弟兄都在外面,怕啥?要走一起走吧。关勇波怕敌人分散不好对付,也冷冷说道,冉姑娘还是不信邪的人啊。看在你一个女人面上,我还真不愿意第一个被打死的是你。我再劝你们一句,放下枪,跟我走,这是唯一理智的选择。新中国都成立了,你们还有什么负隅顽抗的意义?你们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应该知道要审时度势,事不可为则不为,何必非要找死呢?

冉幺姑愤怒地拔枪对准关勇波说,姑奶奶要不是有约在先,立马就让你横尸这儿。蒋兄要拿你开路,我就留给他吧。要不我现在就废了你,看你还敢胡说八道不。覃天恕担心冉幺姑激动出手,急忙拉住她的手说,幺姑,先留个活口,没准真有用。

冉幺姑放下枪口,气犹未平地骂道,怎么着?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真的准备跟他谈和投降啊?我可把话说到这儿,你们要怎么着是你们的事儿,我不拦着你们,可是要我给他低头,没门儿。蒋团长说幺姑,要走我们一起走,有难同当。来,弟兄们,把姓关的和田小姐押在前面走,看他们敢开枪。

覃天恕一听,拿枪指着他怒骂道,放你娘的屁,把田樱还给我。蒋部两个士兵拔枪指着田樱,蒋团长拔枪指着覃天恕说,天恕兄,我只是让他们投鼠忌器,没什么恶意,好歹咱们大家一起走啊,你怕啥?田樱在那边骂道覃天恕,我要死就死在这儿,我哪儿也不跟你去了,你去死吧。冉幺姑拿枪指着关勇波说,走,你带路,出门。

院子里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各自拔枪相向,陷入僵局,谁也不敢动。彭蛟在梁上偷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枪随时指着梁下的两个蒋部士兵。两个士兵没有发现头上的彭蛟,持枪对着外面。彭蛟悄悄掏出飞刀在手,准备出击。

哥来客栈外,彭龙和黄世杰率队一个一个地悄悄放倒几个袍哥。最后一个七娃提着枪一直守候在大门前,警觉地注视着周围,他还没发现敌情。黄世杰用牛做掩护,慢慢靠近,七娃警觉地注视他。

大家对峙着,谭幺婆披着衣服出来看见,惊叫你们这是怎么了?冉幺姑冷冷说道嫂子,你进屋,不要管。谭幺婆还是不明白,呆若木鸡。冉幺姑对门外喊道七娃,开门。

关勇波低头装着系鞋带,大门忽然打开,七娃跌跌撞撞地进来,吞吞吐吐地说大姐,快走。大家发现七娃的胸口插着一把刀,正在滴血,冉幺姑抱住即将倒下的七娃喊兄弟。关勇波趁所有人都转移注意之时,拔出裤脚的手枪,喊了一声天恕,快救田樱。他首先射倒两个田樱身边的士兵,就地一滚,要去抓蒋团长。

蒋团长惊觉,开枪要射击田樱,覃天恕扑倒田樱,抬手打伤蒋团长。冉幺姑丢下七娃,拔出双枪射击关勇波,关勇波左手受伤,翻滚躲藏闪避。覃天恕大喊道幺姑,求你了,不要杀他。田樱还没反应过来,生气地推开覃天恕起身发呆地看着。

柴房内,两个士兵正要开枪,被彭蛟飞刀杀死,彭蛟跳下,飞快冲出来射击冉幺姑。冉幺姑迎战彭蛟,彼此闪避对射,冉幺姑左手腕受伤,一支枪被打掉。关勇波见状,偷袭冉幺姑,覃天恕看见,冲去拉开幺姑,自己被关勇波射中肩膀。

蒋团长见关勇波进攻冉幺姑,从背后突然爬起射击他,田樱看见,大喊一声勇波,直接扑向蒋团长,一串子弹全部射中她,她摇摇晃晃倒下。蒋部埋伏的士兵冲出来,围攻关勇波和覃天恕,彭蛟顶上去对射,放倒两个蒋部士兵。彭蛟连中蒋团长数枪倒地,谭幺婆扑去护住彭蛟,哭喊道蒋哥,求你别打了。

黄世杰和彭龙从大门冲进来,蒋团长又向他们射击,覃天恕急忙掩护冉幺姑,喊道幺姑,快撤,不然来不及了。冉幺姑恨恨骂道,好啊,覃天恕,你还是反水了。蒋团长见对方援兵到来,急忙滚进一个死角射击;蒋部士兵被黄世杰和彭龙逐一点射。

冉幺姑一看情形不对,从后院冲出,关勇波带伤追赶,覃天恕突然拦住他,用枪指着他说,勇波,不要逼我,求你放了她。黄世杰跟上要射击覃天恕,关勇波急忙制止说世杰,快去追冉幺姑。黄世杰车身要去追,覃天恕回手要射击黄世杰,被关勇波拉住说,我也求你了,你快去救田樱,其他事儿你再别搀和了。

覃天恕猛醒,急忙回身扑向田樱,田樱在血泊中流泪看着这一切。关勇波回身围攻蒋团长和蒋部,院子里枪声渐渐平息,只有蒋团长在一个死角顽抗。

冉幺姑逃到后院,正要上墙,被黄世杰追上射击,只好躲闪。黄世杰带着两个战士在后院和冉幺姑缠斗,两个战士被冉幺姑击倒。两个人渐渐子弹打尽,冉幺姑飞身上墙,黄世杰飞刀射出,被冉幺姑接住飞刀回射过来,她趁机跳下院墙。黄世杰跟上翻过,紧追不舍。她回头见只有黄世杰一人,站住把空枪扔掉笑道,老话说,撵人不上百步。看来你今天是非要找死不可,那姑奶奶就陪你单练一把。黄世杰也扔掉空枪,摆出架势,两人徒手打斗起来。

院子里,覃天恕抱着田樱惊慌地喊着小樱,小樱,你要挺住。谭幺婆抱住彭蛟撕开衣服布条,企图为彭蛟止血,彭蛟苦笑着说谢谢你,嫂子。谭幺婆看见他这样忍不住眼泪横流。彭蛟渐渐咽气,眼睛还圆睁着。谭幺婆为他合上眼睛,泣不成声地喊兄弟。

关勇波带着彭龙包围了蒋团长,他示意大家不要射击,他喊话道,蒋团长,投降吧,你无路可逃了,把枪扔出来,不要负隅顽抗了。蒋团长在角落笑道姓关的,你有种过来啊。关勇波笑道,我要你先投降,你不干,你菲要连带你的弟兄们都玩完。你现在光杆一个,你还玩啥啊?出来吧,缴枪不杀。

蒋团长骂道覃天恕,这个认贼做父的叛徒,要不是他帮你,你早没命了,我看你们也活不长了,今日一战,老子够本了。哈哈哈哈,老子先走了,你们接着来吧。只听见角落一声枪响,再也没有声音了,彭龙冲过去一看说他自杀了。关勇波上前察看,对彭龙说你快去后院帮黄世杰追冉幺姑。彭龙带了两个战士迅速追下去,关勇波赶快来到田樱和覃天恕身边。

牟舵爷带着鸦片驮队正要走进关坡,忽然听见密集的枪声。他感觉不对,提醒大家说,幺姑说要来这儿的,可能出问题了,快,进去搭救。忽然几个解放军拦在前面问干什么的?快,这儿危险,退回去。

牟舵爷冷笑,甩手一枪,射倒一个战士,其他袍哥也动手射击,战士还击。牟舵爷喊道丢下烟土,骑马冲进去。袍哥掀下烟土,飞身上马,跟着牟舵爷往里面冲锋。牟舵爷忽然看见黄世杰和冉幺姑在搏斗,喊道幺姑,过来,老夫来也。

冉幺姑看见牟舵爷大喜,喊道牟爷,好,帮我把这个兔崽子干掉。正好彭龙带着包围圈的解放军也赶来,冉幺姑跑走,黄世杰从战士手中要过一支枪来。牟舵爷对一个袍哥喊道,你保护幺姑上马,快跑。其他的跟我掩护。冉幺姑上马,在两个袍哥的保护下飞奔而去。牟舵爷射击追兵,黄世杰一枪射中牟舵爷脑袋。再要追杀冉幺姑,已经不见人影。彭龙开枪射倒另外的袍哥,开始检查着战场。

田樱浑身都是伤口,躺在覃天恕的怀中,痛苦万分地抽搐,流泪呻吟。关勇波也过去跪在地上拉住田樱的手呼喊,小樱,你要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救你。她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他们两个,嗫嚅着说,我们仨,终于团圆了。

覃天恕看着她泪流满面,滴落在她脸上,关勇波哽咽说小樱,是啊,我们刚团圆。

你忍住,你可不要走了啊,来,我帮你包扎一下。他取出绷带要包扎,覃天恕知道难救,对他摇摇头。对田樱断续说,小樱,都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好,我来接你回家的,你可以放心了。我对不起你,我的小樱。

她艰难地伸出一只手为覃天恕拭泪,缓慢地说天恕,你能回来,我不怪你了。我误解你的,你别生气,我知道我回不去了,能看到你们哥俩重归于好,我就放心了。你要听勇波的,他是我们的哥,你要求求他,放你回去,回去帮我给父母,送个终,我拜托两个哥哥了。

覃天恕流泪点头.她又伸手抓住关勇波的手,然后把覃天恕的一只手拉来,把他们攥在一起,三只手紧握,她苦笑抽泣说勇波哥哥,过去我们就是这样的,那会儿多好啊,那时我们都是兄弟姊妹,是爱人,没有种姓,没有阶级,没有党派,没有仇恨,没有争端。现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要让你们弟兄反目啊?勇波,我帮你把他找回来了,我求你,宽恕他,假设这个世界你不救他,就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内心的苦痛了。

关勇波哽咽地点头说小樱,你放心,我一直在这样做,我不会放弃他的,是你救了我们,我们都要活下去.好好地活着。她微笑着慢慢在嗫嚅中闭眼叹息道,好,真好,你们的手,还这么暖和,好舒服啊,这一刻,我不疼了,我看见,大地花开了,天恕,勇波,我爱你们,爱,好美啊,我们不要,不要恨了,不要再,再失散了,你们,不要再丢下,我,我,我……她最后一颗泪珠悬挂在眼角闪烁,手无力地垂下,血色散去。

覃天恕疯狂地高喊小樱,小樱,小樱,然后紧紧地吻她的嘴唇。关勇波沉重地侧过头去,压抑着悲声,还是泪流满面。黄世杰和战士们打扫战场,理解地看着覃天恕和关勇波两人一起艰难地抱起田樱朝门外走去,外面大雾散去,一片阳光。

丢魂落魄的覃天恕沉默地背着田樱艰难爬山。关勇波紧跟在后低声问道,你要把她送到哪儿去?覃天恕说,她说了,她要回大石庵的,在这片脏污的土地上,也许只有那里是她唯一愿意安居的净土,就让她在那里安睡吧。

关勇波发现覃天恕的肩膀还在渗血,急忙拉他停下,放下田樱,为他包扎。覃天恕也看见关勇波的左手的伤口,也撕开布条为他包扎。然后继续背上田樱要走,关勇波看见他累得气喘吁吁,上前换过来背着继续走。覃天恕绝望茫然地跟着,他看见路旁的野花,不断地采集,手被花刺扎得流血,染红了花枝。

在距离大石庵不远的松树林中,他们哥俩垒砌了一座新坟,小小的土堆在晨光下孤独而凄厉。覃天恕跪在坟前,点燃三支卷烟,插在土中,他合十闭目,默默祷告。

关勇波头;彼此都泪眼发红,默默无语。

覃天恕起身绕坟一圈,突然又扑倒在坟头上痛哭失声。关勇波也不拉他,独自在一边抽烟拭泪。覃天恕哭完,慢慢起身来到关勇波面前,苦笑着伸出双手做捆绑状,说一切都结束了,来,你可以抓捕我了,我跟你走吧。

关勇波看着覃天恕伸出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让他捆绑,他感到内心疼痛。他上前握住那双手抚摸着,两双同样的血手纠缠在一起。他们冷峻地对视,凝望,爱恨交加,无言相对。半晌,关勇波狠狠地扔下覃天恕的手说,我不捆你。我要你自己到人民政府去负荆请罪。

覃天恕苦笑道,勇波兄,我只认你,我可以向你请罪。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了。但是,你休想让我向你的什么政府认罪。关勇波怒斥道,天恕,你觉得你还任性得不够吗?你还要让这些无辜者的血,继续在我们的故乡横流吗?

覃天恕说,不,我不想再杀人了。是你们,是蒋团长他们一再逼我杀人的。现在.你们可以杀我了,我无怨无悔了,就让我的血和小樱的血流在一起吧。关勇波痛心地说,你以为你一死就可以卸责了?就可以洗清你内心的全部罪孽了?求死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任何一个懦夫都可以投河上吊,一走了之。可是。你是一个男人,一个自诩为爱憎分明快意思仇的大丈夫,哼,事到如今却一点也不敢担当,只想简单求死来遗忘自身的责任。覃天恕说你还要我承担什么责任?我的家被你们毁了,我的爱人为你而死了,我付出得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关勇波斥责道,我从来不想要你为我干什么,我是要你为你自己干。小樱的尸骨未寒,你竟然就敢说你没有什么责任了,且不说你自己还上有高堂,中有姐妹,小樱临终的嘱托你转眼就忘却了吗?你是怎样对她点头承诺的?你要不答应为她双亲送终,她会含笑九泉吗?古人说,千金一诺,忍辱负重都要去践诺,而你,竟敢薄情至此,敢当着小樱的新坟说,要一死了之?那你去死吧,也无须浪费我们政府的一粒子弹了,你就在这棵树上自悬吧,小樱会在天堂鄙视你,你就在你的地狱永受煎熬吧。

覃天恕气馁地坐下,痛苦茫然地问道,那你还要我怎么着?关勇波说,你得承认你是有罪的,你如果迄今还看不见你逞一时之快,惹下的这一场滔天罪过,那你就是完全泯灭了天良。我要你活下去,要你自己为自己赎罪,要你向这一片土地和人民谢罪。这是你死也推卸不掉的责任。千古艰难唯一死,怯懦的人才会假装悲壮地死去,真正勇敢的强者,才有勇气选择哪怕是卑微地活着。你懂吗?

覃天恕顿时无言陷入迷茫,阳光穿过树林斑驳地投射在他们的脸上。半晌他冷冷地说,我自知我死罪难逃,勇波兄你也尽力了,你不欠我什么,不要再为我徒劳了。

关勇波语重心长地说,你承认你有罪就好。但是你也有功,你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覃天恕苦笑道,我有什么功?可笑。就是这个罪,我也只承认对田樱对你,甚至对冉幺姑和她的弟兄,对我的族人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有罪。对你背后的组织,我从来不认为我有罪,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关勇波怒斥道,你怎么还是这样不明事理0阿?你对你所说的那些人有罪,难道你对这个国家,对这片土地,对这些还在战祸中苦苦挣扎不得安宁的人们,就没有罪吗?覃天恕也愤怒地辩解道,战火是你们点燃的,我好好地在省城劳作生活,不是因为你们所谓政府的暴行,我会回来吗?我会失去我的父亲爱人吗?

关勇波斥责说,覃天恕,我过去一直把你视为一个心胸开阔坦荡磊落的男人,现在我才知道你像一个小人一样内心狭隘。你永远停留在你个人的爱恨情仇之上,从来不曾思考人类的苦难。你有幸生在一个富贵之家,你何曾想过你的锦衣玉食是千万个家庭的饥寒交迫换来的。我们所受的高贵教育,至少要你我心怀悲悯,至少要你我知道,在世俗的悲欢苦乐之上,还有普世的公平和正义。这些超越一己得失的价值观,才是我们应该珍视和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是你呢?在这么多的血肉横飞之后,看到的依旧还是你一个小小家庭的悲剧,难道只有你的家人才配享有幸福?其他的芸芸众生都不是人吗?你的痛苦就高于人类的痛苦吗?

覃天恕语塞,支吾着说我确实没有你那么高尚,虽然我不反对你所说的普世价值,但是,我认为只有先尊重和爱惜个体的生命,才谈得上对人类的爱;任何人和组织不得以人民的名义剥夺他人的生命。我承认我的复仇是错误的,但是你们敢承认你们行为的错误吗?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你们的手并不比我的手干净。

关勇波说,不,你错了,共产党所领导的这场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为了真正结束封建专制独裁,实现民族独立,让所有的劳苦大众获得翻身解放。这是一项神圣而伟大的事业,任何妄想阻挡这一历史进程的个人或者集团,都会被这个狂飙般突进的车轮碾得粉身碎骨。没有金刚手段,难显菩萨心肠。

覃天恕不屑地说,你们这只是自我标榜。关勇波制止说,不要打断我,你今天必须听我说完。为了实现这样一种更高的善,革命必将付诸暴烈的行动;即使它会伤及少数人的利益、身体甚至灵魂,它也是正义的。再说,共产党并非一个文过饰非的政党,在具体事件上的过错,一向都敢于承认。包含对令尊的处理,县委事实上也是处分了当事人的。你为何不看到这些光明之处,而一直要在原地转圈呢?

覃天恕嗫嚅说,好,就算是我理解了你们的崇高目标,我承认了我的罪过,那我现在愿意认输,愿意跟你一起去接受你们的审判,自愿去领死,难道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样,才能平息你们的怨尤?说完他点燃一支烟,递给关勇波说,最后一支了,你先来吧,给我留几口啊。关勇波接过深吸几口,还给覃天恕说,你瘾大,你来吧。

覃天恕边抽边说,勇波兄,看来你是非不要我死,是吗?

关勇波说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要轻言放弃。我不是你的上帝,我也无法决定你的生死。我和你不同的是,我一生就是个愿意为自己认定的事去努力的人;现在我只是要你陪我一起再努力_次而已。你答应过小樱,你也要答应我。

覃天恕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觉得我们过去的友谊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可不愿你为我再承担什么风险了,也许我比你更了解你的组织。关勇波沉吟道,我得坦白地说,我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你,于公于私,我觉得我都该要这样做,否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托。覃天恕说我倒想听听于公来说,你这样做的理由。

关勇波严肃地说,天恕,共产党的组织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清匪反霸土地革命,只是我们为建立新中国而必须进行的一个运动,是为巩固基层政权重建社会秩序而采取的一种必要手段。革命并不以从肉体上消灭对手为目的,我们要的是在这个新生的共和国取得长治久安。你组织暴动确实是犯罪了的,但是简单地镇压你,并不足以从根本上消除本地的隐患。你的族人家丁,也许还会像你一样伺机报复社会。国民党那些战犯比你杀人要多吧,但是只要他们放下武器,率部投诚,共产党一样可以赦免他们,甚至还委以重任。因此于公来说,我认为招降你,感化你,也比简单地枪毙你更能教育大众,更能确保本地的和平稳定。但是,赦免不是无条件的,否则罪人就无所忌惮。

覃天恕冷笑道哼哼,你无非是又要给我开你过去那些条件罢了。关勇波说,于私来说,我确实不愿你死在我的枪口。事实上,我也在为你寻找可以折罪之功。应该说,你现在已经具备了一些。覃天恕惊疑问道,我还具备了一些?可笑,我有功吗?

关勇波说,其实主要是小樱在给你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她给我们的两次举报,她说都是你要她这么做的,已经有证词在我这里,这是她给你的生机,你不要辜负:另外,今天的一仗,没有你,我们恐怕也无法取得这么大的胜利,这是有目共睹的,也会成为你获赦的依据。至于你再次掩护冉幺姑逃脱,只有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得承认,我只能为你隐瞒了,我是人,共产党员也是钟情重义的人。但是,我现在是受命在此的国家战士,你必须理解,追捕冉幺姑是我的职责,小樱也是她间接杀害的,我必须要将她缉拿归案,你必须要帮我。

覃天恕苦笑道,勇波,我做不到。你不要费心了。我代她去领死,你放她一马吧。

关勇波说行,我再给你和她一次机会,你去劝说她来投案,让她带着她的全部会道门来归案,肯定可以从宽处理。同样,我今天不带你走,也是需要你把你的私人武装全部带来,缴枪认罪,同样可以获得宽大。共产党是有政策的,协从不问,立功授奖,你按我说的做,你肯定可以成为开明乡绅,冉幺姑至少也可以免除死罪。你要真的关爱她,就去说服她吧,你不要让这些女人都为你去死了。我这样说,也是需要你为我这个朋友考虑,这也是我肩上的重担,你能帮我分担一次吗?我也求你了,天恕。

覃天恕苦笑道,你不足以了解冉幺姑,她是没人可以驾驭的。你既然执意要再给我几天自由,那我谢你了,我去试试吧,我处理完家事,一定来归案,我不想连累你了。

言尽于此,他们心情沉重地下山;来到一个岔路口,彼此心照不宣地止步对视。

覃天恕忽然鼻根发酸,泪水打转,背身压抑。关勇波也伤感非常,望着天空抑制着泪水。覃天恕忽然回身干脆地说勇波,我走了,再见。还没等关勇波反应,他就径直朝另外的山路疾步走去。关勇波凝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丛林之中。掏出手绢擦脸,独自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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