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无垠的风刃在天际间包裹起一个漩涡状风茧,遮天蔽日,无群无尽。
疾速所生产的巨大能量暴躁而猛烈,似要将途径的空间撕裂吞噬。
风茧极速的压缩着,互相加叠、吞噬着风刃旋转着袭向那茧心。
叠加到震天的嘶鸣、不断被压缩的空气。
身处茧心的伽特林品味着这无数危险信号组成的特殊气息,颇为享受地抿抿嘴角。
长戟一挥,凶暴的风刃之海竟被生生开辟出一洞寂静。纵身一跃,身影鱼跃而出。长发迎风而溢,长戟顺臂而起。
背后是无数风刃搅合爆发的空间炸裂,面前是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长戟横持自头顶砸出,精准的落在前方的那个脑袋上。惊慌的表情变得血腥而扭曲,躯体扯动着不自然颤抖着的翅膀坠向地面。
伽特林长戟半收,又是一跃后出现在某个小楼的屋顶。
“不自量力。”望着坠在地面上的翼人拼尽最后一口气的挣扎着,他不屑的喃喃。
“大人.”一个身影落在伽特林身后。“这样会不会激起翼人的.”
“报复?那些神棍肯定喜欢他们这样做.翼人也是人,他们是长脑子的。”伽特林有恃无恐,“目标人呢?”
“和计划的一样,向着西边逃了.”
“找到伏击的地方了吗?”
“找到了,是个叫三腰洞的穿山隧道。”
“好,你们拖住这些家伙,无需顾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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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话,伽特林并不喜欢这座城市。他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自然明白这座看似平静的海滨城市里潜伏着怎样让人颤栗的恶与血。
“真是个虚伪的地方。”脑袋抵着扣在一起的双手,他孤零零的伫立在漆黑的隧道里感慨。
“你还真是没变,一贯的消极又阴暗。”一个疲态尽显的男声回应。
“这不算是糟糕的性格,至少在军队似乎这样。”伽特林将目光投向隧道一头,望着那微小的几不可见的光点接话到。
“这算讽刺吗?”男声一点点的靠近。
“确实够讽刺……”伽特林摇头,神情复杂。
“何止是讽刺,简直就是荒谬……”逐渐清晰的男声里,可以被人感知的情绪丰富了起来。
愤怒、不屑、热切、释然。
伴随着情绪翻转的话语,一个颇显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伽特林的面前。
“你是一贯这样的吗,白?完全不去试图理解就行动。”伽特林昂着脑袋望向对方,愤愤道。
“错误的东西有什么需要去理解的?”叫做白的中年人理直气壮的反问。
“我早就告诉过你,正当性这样的东西,不是一个军人该过度考虑的。”
“哈哈哈哈”白的笑声莫名的爽朗。“也就是你才能这么不要脸的把二十年前的牢骚这么应景的回忆出来,英卡”
“临死也要拆台吗?”伽特林提起长戟。
“死在海滨小镇的漆黑里,简直就像故事一样。”环顾逼厌的隧道,白有些漠然的拔出腰间的长剑。
败亡的如同悲剧里的末路游侠,对于一个军人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可悲?
伽特林只能用尽力气努力保持沉默。
可秘密终究需要终结。
伽特林开始舞动长戟。
先动手的却是白,银色的剑气凌空而至。
长戟相迎,死斗开局。
只是结局一开始就已注定。
数分钟后,被长戟击中肩甲的白无力的半俯在湿冷的石板地上,鲜血顺着浅浅的沟壑冲刷着石板间隙里的苔藓。
伽特林立在白的身前,肃穆地缓缓举起长戟,颇具仪式感的停顿了一下后向下挥去。
却不想巨大的冲击波漫卷而来,漆黑而阴冷的隧道在被爆裂声瞬间贯穿的同时变得炽热而明亮。
飓风和烈火裹挟着袭来。
隧道竟是被生生削断在两人站立处!
“该死的鸟人和神棍!”伽特林第一次表现出无法抑制的狂躁。
长戟一划将迎面袭来的风火之力击退后,一个跃身冲出来隧道。
……
又数分钟后,伽特林将满是鲜血的长戟立在地上,面有不甘的望向几乎被毁坏殆尽的隧道。
“大人.”黑影再次浮现。
“不用说了,我知道分寸。”伽特林语气满是愤恨。“白.目标呢?”
“向东逃窜了……因为没有您的命令,包围网放过了他们……”
“逃窜……吗?”伽特林咧咧嘴,重新提起长戟道:“派人跟着目标,剩下的人想想办法把教会的家伙全部留在这里。”
“可翼人……”
“那些蠢货或许以为全世界的天空都是他们的地盘,可这海港的海獭们可不这么想。”伽特林冷冷一笑。“对了,目标是怎么进入海港的?”伽特林疑惑到。
“尚未确认……只确认到帮助目标进城的劣鼠。”
“劣鼠?我全部的计划就被一只劣鼠给毁了?这只老鼠还真是给我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伽特林若有所思到:“他叫什么名字?”
“塞尔胡·班达尔。”
“我去处理那只劣鼠。”伽特林迅速的做出决定。
“您亲自去吗?”黑衣人有些诧异,“那目标?”
“那家伙的伤……已经是活不过今夜了”长戟一划落在肩头,伽特林说道:“到时候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属下明白。”
“去吧,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和教会的家伙们好好玩玩。”
望着长戟上有些凝固的血斑,伽特林笑笑,表情古怪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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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自己出生以来最糟糕的一天!
班达尔战战兢兢的坐在自己最爱的藤木椅上,任由汗珠如流水般划过面颊。
“那么,塞尔胡先生是相信在下可以说到做到了吗?”
“相信,相信.在下一贯认为充满血腥的力量总是最具说服力的。”加达尔露有些油腻的面颊上挤出一个献媚的笑容。
“那我们的讨论就有了共同的基础。”伽特林满意的点头,“那么,让我们开始进入正题。”
班达尔喉咙一咽,惶恐的等待着。
“昨夜的两个烈水人,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进入到海港里的呢?”
又是那两个东火人?真他妈该死……
班达尔内心疯狂的诅咒着,脸上的表情倒一点都不慢,完满的演绎着思索到恍然又欲言又止的复杂变化。
“您是说那对父女吧?”班达尔谨慎的恍悟道,眼神畏缩的观察着伽特林的面部,未在那里发现不悦的痕迹后,补充到:“因为他们持有邀请函……”
“邀请函?”
“是……”班达尔死命的控制着表情、呼吸和所有可以控制的一切,顿一顿解释到:“邀请函是……”
“这我还是明白的。”伽特林露出一副请保持安静的表情,打断了班达尔的解释。
有备而来吗?
脸颊猛的抽搐一下,无数的念头在伽特林心头闪过。
“今早有人拜访?”他跳跃式的转化着话题。
“是【夏夜】的一位大人,来打听翼人的事情。”班达尔精密的组织着语言,不断憋着冷汗的面颊早已通红到惨烈,让人识不出恐惧和狼狈以外的信息。
“夏夜.吗?”伽特林笑笑。“这算是威胁还是试探?”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班达尔惊恐的解释,几次差点咬到那肥大的舌头。
“所以我才说我不喜欢这座城市啊。”
伽特林望向窗外,眼神凝固而灰暗。
海港午后有微风穿梭小巷,轻微的呼啸声里夹杂着草木瓦罐的响动。
“你提供的极为有价值的信息,塞尔胡先生。”伽特林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中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那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交易,一笔真正的、公平的交易。”
一瞬间,班达尔以为自己看到了诗歌里以诱惑腐蚀人类为业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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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天后,龙陀铁第八次回到了109号办公室。
一号大厅的诸位早已见怪不怪。
不少人认为龙陀铁是变态,认为他是以吸食罪恶为极致乐趣的狂犬。
肆无禁忌,狠毒凶残。
他一个月内将一百七十一名罪犯化作冰粉的巅峰数据是秩序大厅近年来最被津津乐道的传说。可最受女治安官们欢迎的,却是关于他取向的精彩猜想。
所以,端坐在一号大厅会客室的伽特林不停的收到着各种暧昧眼神的骚扰。
幸运的是,下午三点,龙陀铁回来了。
“还没有结婚?”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伽特林戏谑的询问。
“我不想把你扔出办公室。”龙陀铁摘下眼镜,有些疲惫依靠在书桌前。
“你只是不能而已。”伽特林揭穿到。
龙陀铁满脸厌恶的瞅了伽特林一眼,毫无顾忌的质问道:“烈水人已经狂妄到如此地步了吗?”
“这次是万不得已。金石白必须死在有资格证实他死亡的地方。”伽特林一脸真诚,“终结秘密只是目的的一部分,让所有人相信秘密已经死去是另一部分。所以,只能在静夏港动手。只是,发生了些意外……”
“你们说服上面的这套说辞未免太朴素了些.”龙陀铁冷笑,“所以你在三腰洞大开杀戒?”
“那只是个人情绪,不在计划之中。”
“夏夜已经在有了兴趣。”
“所以我只能带着琐事前来拜访。”伽特林假装愧疚到:“不过我也算做了一些布置。”
“我安排了足够夏夜收回触角的家伙去处理这件事。”龙陀铁的答复没有令伽特林失望。
“配合默契!”伽特林比划个称赞的手势。“事了之后去喝一杯?”
“金石白的女儿?”龙陀铁压低了的语气里带着些微妙的寒意,一对银色的眼珠半没在下眼眶里,藏匿着所有的情绪与态度。
“这是我必须接手的麻烦。”伽特林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已经戒酒了。”龙拓跌起身回到被一摞摞高起的书堆遮了个严实的书桌后,漫不经心的拒绝。
“有什么关系。”
在沙发上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伽特林竟是有了些倦意。
是啊,变就变了,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闭上双眼,不合时宜的打起盹来。
房间内,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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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七时十六分。
伽特林收起了怀表。
天空中的鏖战还在继续,翼人们显然还没有死心。
老实说伽特林有些佩服这些半身人,在这般绝境中仍在寻求希望。
可惜,已经没有他们的机会了。
金石白会在三分钟后出现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交代遗言,在众目之下死去。
闹剧到此结束。
环顾四周,伽特林有些诧异的发现己方所选的这片最终之地居然就是今早自己敲死某只翼人的地方。
不远处的一间小院门口,坠击导致的下陷和圈状裂纹格外醒目,已然干涸的血迹在这裂纹围成的陨坑中颇显美感。
这家的主人应该很头痛吧。
伽特林这么想着,却发现一个剑士打扮的男子从小巷一头缓步走来,淡然的穿过石坑,在小院门前停下,似是准备开门。
几近同时,金石白和他女儿的身影出现在小巷的另一头。
伽特林提起长戟,准备给一切画上句号。
却听一声巨响,一道声音在空中坠下,狠狠的砸在原有的石坑旁。
惨叫戛然而止,尘石四散而起,血雾在空中弥漫,灰色的羽毛随着冲击波四溢。
伽特林余光一扫,金石白停在数米之外,对着女儿说着什么。
那个疑似剑士的家伙调转头来,尘土和气旋遮住了他的面颊,但伽特林完全可以先想象他的疑惑和愤怒。
可怜的翼人。
伽特林忍不住抽动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