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了,我得走了,老友。”伽特林对着墓碑告别到。
“这次告别比想象中更让人不愉快。”伽特林苦笑,“我不接受你的选择,却不得不做出妥协。”
他伫立沉默。
“但我想我是有责任的,所以我还会再来,我们下次再聊。”
裹上披风,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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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汹涌的挤入素净的厅阁。与阴影对峙的界线不断深入得安静而绵延,时而因着屋里的摆件而起伏,失了线条的形状。光斑晃过,在浅木色的地板上波动过一种时间的味道。
新的一天毋庸置疑的来临。
客厅里的小床上已没了人影,整齐的枕被在阳光的浸泡下,慢慢有肉眼可见的小灰尘渗出。
卧室里,金石微微蜷缩着陷在柔软的床垫中,眼角的浅黑和晶莹在温和的阳光下微弱地变化着。
尤嘉将一个画框放在书桌上,来到床边探下身子望着金石念。
只手可盖的赢瘦脸颊侧映在阳光下,有些单薄的嘴唇冲淡了鼻梁高挺带来的凌厉感。银色长发流淌在脸颊、脖颈、嘴角,让人不自觉的萌起冲动。
狭眉紧皱,搭配着眼角框处细微的变换,尤嘉明白小姑娘睡的不好。他摇摇头,小心的将身体越过床沿,轻轻的关上床侧的百叶窗后退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又忍不住多看了床头一眼。
还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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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念醒过来已经是中午时候的事情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睡的这么沉这么久。
没有做任何的梦,是因为还在固执的以为这一切才是梦境吗?
跪坐在好久不曾感受过的舒软大床上,金石念静静的发着呆。
新的一天要怎么来临?
全身又开始不自主的颤抖。
强忍着对这未知环境的恐惧,她尝试环顾四周来强迫自己接触名为现实的噩梦。
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的小柜上那一个精致的有些腻人的相框。
哭声开始抑制不住的撕裂开来。
相框里,母亲的笑容、父亲的胡茬,以及三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掌,透着一种远胜阳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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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买这些吗?”
“如果在你啰嗦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来问我相同的问题,那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这样的威胁也太奇怪了吧。”
“还有,如果有人其他人知道我在这里买了这些东西的话,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喂,学士!你这样简直是要逼死我啊。”
“你一定是被好奇心杀死的,早晚无所谓。”
“五拉格,剩下的东西晚上到货…可是你要明白啊,这简直是异象啊……”
“剩下我晚上来取,再见。祝明天能再见。”
“喂,喂!”女人的声音渐大又渐小,最后收缩成细细的低语,“学士与女人?这样的魔幻情节,就是化作亡灵我也想知道啊,简直想想我的花儿都在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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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虽然有浴缸,却又没有洗漱台。也没有找到通水的地方,简直奇怪到异端……
念有些苦恼的思索着。
只能出去看看了吗?
刺痛感再一次袭来。但不能逃避。
已经六天过去了啊。
在一番考虑之后,金石念披上了那个男人整齐叠在沙发上的长袍,踏着低跟的木屐,有些紧张的慢慢推开客厅的大门。
阳光从小缝里贯穿而至,随着大门的转向两侧的节奏,一层层的拍打在赤色的长袍、淤青与白皙拥挤着的脚丫、以及柔和中种着些许畏惧的美丽脸庞上。
好美!
念忍不住惊叹。
走道的那边只有简单的护栏,护栏外海天一色的辽阔一览无遗。
骤然呈现的天与海,美的惊心动魄。
目光向下,鳞次栉比的屋舍青墨交纵,密集而繁华。陆地的尽头被沙滩、礁岛和码头包裹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月牙。
鎏金砂砾、褐岩灰礁、如浪白帆,各自勾勒着陆海融合的复杂。
大海带着漫天的水汽横在远方,带些隐隐飘动的青灰色,显得平静而莫测。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金石念环顾四周,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住在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半山腰的小楼面东而起,鹤立于周遭的一众建筑。
住在这种地方的家伙,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金石念双臂依着横栏,发起呆来。
“哦?新面孔!”
一个有些搭讪意味的声音传入了念耳中。
她环顾四周,没有人。然后深吸一口气,望向了对面的二层小楼。
二楼的正中间,一个打扮随意的中年男人握着一支水杯,半倚着护栏对着自己送去的目光点头示意。
“您好!”也许是旧时的礼节习惯开始发作了,念忍不住的打起来招呼。
“呦!你也好!”男人说话的同时转下身子,双臂伸展,将大臂架在围栏上,双手环住水杯。毫无顾忌的打量起念来。
“新人,还是新货?”
“恩?”
“是货物啊”观察着念的反应,男人自问自答到。“这样的话就是第三个了啊,花儿这是把肾都豁出去了啊?”
念没有插话,虽然她很不喜欢这男人自言自语的架势。
很不喜欢吗?明明之前遇到过更多更过分的家伙,回想起遥远家乡的日常,念有些出神。
其实是不安于这种陌生环境下的无知和无能为力吧。念安静的回复给男子一个礼节性的浅笑。
“第一次到海滨城市吗?”男子似乎对金石念很感兴趣。
“算是吧。”搞不清楚对方身份的金石念敷衍的回答着。
“他们叫我苦头,住在这。”男子翘着拇指指指身后的房门。“今天刚回来,和花儿那家伙一样,是个搬运工。”
“搬运工?”又一次听到这个词的金石念忍不住地好奇。
“很奇怪吗,搬运工也分很多种的了,真要说起来,花儿那样的家伙才算是异端啦。”苦头笑着解释。
“我不是很明白,搬运工是指?”金石念轻抚着身上的长袍,回忆起这几日都未曾与之对话的那个男子,那个受父亲委托的家伙,有些恍惚起来。
他是您选择相信的家伙,还真的只是一场赌博呢?父亲大人。
“花儿是人名吗?”未待苦头说话,她又提了一个问题。
“搬运工啊,就是字面意思喽,帮助主顾搬运物件的家伙们。不过现在挂在这个职业名下的玩法可有够夸张的。”苦头浅中带深的回答着金石念。“至于花儿,我说【花喰】你知道吗?”
“夸张?确实有够夸张的.”想到自己也算货物的一种,金石念摇摇头。听到苦头所说的【花喰】,加大了摆头的幅度,“花喰?没听说过。”
“那,调.不是,收留你的那个家伙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狞图询问。
“名字吗.好像是叫.。尤嘉吧。”
“尤嘉?花儿这次.”狞图正有些欲说又止的半低着脑袋,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诧异的打量起金石念。在金石念的表情开始变得局促起来的时候,又将目光转移道了她身后的房门处。
“不会吧.”苦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恩?”猜想到苦头所说的花喰和那个家伙应该不是一个人的金石念看不太懂狞图的表情变化。
“所以,你.其实是学士的货物?”
“学士?好像有人这么叫过.”金石念又一次回忆起那个夜晚。说来可笑,当时似乎浑浑噩噩,现在回忆起来却每个人的每句话都历历在目。
“所以我才会感觉似曾相识吗.。”苦头挑眉,摇着头自喃:“是该期待还是忧虑呢?”
金石念困惑的望着陷入沉思的苦头,思索着是不是该结束对话,耳畔突然传来透着感慨的男声:“无论怎样,欢迎来到安谧院。”
那是不曾被风声削弱过的浑厚低音,清晰的猝不及防。金石念惊诧地转头,只见一个金色齐肩长发的中年男子若无其事的立在自己声旁,双手拄着栏杆眺望远方。惊退几步的同时金石念余光一撇,对面小楼苦头方才伫立的地方,此时只余一个水杯置于栏杆之上。
迅速的再退几步,金石念警惕的望向苦头。
“法师的小把戏而已。”苦头扭头冲着金石念一笑,仔细的打量着她说:“我猜一定有一个不那么动听的故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安谧院?”金石念将双手背在身后死攥着,压顶声音复述着苦头提到的地名。
“秘密丛生又恶欲纵横的地方一定需安全静谧。大致是这个意思。”
金石念不是很明白苦头的意思,却也有了自己的猜测:“这里住的都是搬运工吗?”
“一共七个。”
“七个?”金石念环顾四周,有些吃惊的反问。
“都是些不喜欢人群的家伙,生意又多不错。”苦头敲敲栏杆,“不过,这也只是托词而已。”
真是怪人。
金石念有些不太理解这男人的表达方式。
“回屋去吧。”苦头又开口,“这个时节寒气还是不轻的,久了对身体不好。”手指晃动着指向金石念的双脚。
金石念低头,才发现只穿着木履的双足已经有些通红。诧异于苦头的细心的同时,不自觉的红了脸颊,不止该如何回话。
一向只有在被礼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情况下才去会见异性的石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我也该回去了。”苦头非常善解人意的告辞,似有想到什么,很绅士的向着金石念浅鞠一躬,语带歉意:“刚才有些唐突,还请谅解。我在院子里有些随意惯了。法师就是这样,只会玩些以假乱真、瞬间移动之类的小把戏。”
“没有关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念克制中心头的复杂,颔首说到。
“最后要说的是,苦头这个名字,在院子里称呼就好,外面的话,叫【爵士】会更好一点。”
说话的苦头已经回到了对面的小楼。
金石念不甚习惯的愣愣神,对面苦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时候刚刚好,学士回来了。”
那家伙回来了?
逃跑的念头不由分说的疯狂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