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安卉开车回家,一路上泪雨滂沱。
她哭的,并不是因为林梦对她的攻击,而是她所说的那些事,竟是由她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告知她的!如果这些事是由唐峥鹏亲口跟她说的,那么她也不会难受成这样,如果这些事,不是在她刚刚下午才跟唐峥鹏吵过架后告诉她的,那么她现在也不至于痛苦成这样。
她对唐峥鹏了解多少?唐峥鹏又了解她多少?他们的爱情,究竟是建立在何种基础上成长起来的?竟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可她到最后,却还是逞强地冲林梦大吼道,“我爱他,我就是爱他,而他也只爱我一个!”
天知道,这样的话,到底是吼给别人听的,还是吼给她自己听的?
她这么哭了一路,难过了一路,最后,终于忍不住给唐峥鹏打去了电话。这一刻,她只想亲耳听到他的回答,他到底,爱不爱她?
电话接通,她叫,“峥鹏——”
听筒里一片沉默。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下午因为确认了那张支票是由唐峥鹏开出的之后,她一时冲动地冲他发了火,而他当时竟也是连半句解释也没有的就管自己走掉了。此时,想必他一定是在生气,说不定,是已经开始在恨她,并且讨厌她了吧?
她哽咽着,拼命调整自己因为喉咙疼痛而开始变调的声音,“峥鹏……你还爱我吗?”
这时候,她用的是“还爱我吗?”,是因为潜意识里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改变吗所以用了一个“还”字?说到底,林梦的话还是让她深深地介意了吧。她用耳朵紧紧地贴着手机,等待着唐峥鹏的回答,但是——
电话里依旧沉默着。
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出声。好久过后,手机那边发出了一声叹息,“傻丫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陡然地收住哭声。
“我到底爱不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难道,你非得要剖出我的心来,你才愿意相信吗?”
唐峥鹏的话,一字一句,开始像刀子一般重重地割在安卉的心口上。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才对的,安卉,你还爱我吗?”他的声音轻而遥远,同样带着些许哽咽,“一直以来,我也好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还爱我呢?安卉,以前不管离你有多远,离你有多久,我都不会想到再也见不到你,可是现在,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以前的我们,是快乐的,平等的,你从不在意我的身份,我对你,更是没有所谓的偏见,可自从出事以后,你就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围城,用坚强的堡垒保护着你的自尊,拒绝我的入内!……我给你父亲的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解脱困境,而你,却把它看成了我对你的施舍!安卉,如果我是这种人,当初的你,又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你明明说过,你最讨厌有钱人,可是你还是跟我在一起了,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可以代表你是已经认清了我的本质并加以肯定的,那为什么,现在却要这样的抵毁我怨恨我!难道……我就连帮帮我女朋友这样一件事,都没有资格去做吗?这样的爱情,又算得上是公平和互等的吗?……安卉,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你如果一直要这样把我拒之在外的话,我不得不怀疑,你已经,不爱我了……”
半小时后,唐峥鹏的房间门被人紧急敲响。
他一打开门,一道身影就冲了进来。
他刚一看清来人,诧异地叫了声,“安卉?……”一朵芳香柔软的唇就已勇猛地堵上了他的嘴。
她是爱他的。她用这个吻,实实在在地回应了他!一想到这儿,他的心,便连同他虚弱冰凉的身体,通通都温暖了上来。
一番亲密之后,他们在床上相拥而卧,淡淡的月光笼罩着他们,他们紧紧依偎着,他用双臂环着她的身体,而她窝在他的胸口,就像只乖乖的小猫。
“峥鹏,对不起,下午我不该冲你发火的。”她捏住他的掌心小声地说。
他轻吻着她的头顶,“别提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不生气了,就好。”
她眼里涌上潮意,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厮磨,“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哪里配呢?”
他不说话,小心地把她的身体扳转过来,再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到现在你还对我说这种话?看来你还是完全没有觉悟啊。”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黯淡了下来,安卉见了,慌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峥鹏,你听我说。”
他依言,静静地看着她,认真地等她说。
“虽然我知道,在你眼里,是完全没有贫富之分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之前是平等的,快乐的,我完全相信你可以原谅我的过去,只是,我没有办法……”说到这儿,安卉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有办法,把无辜的你牵涉到我重新又变得乱七八糟的现在。”
唐峥鹏听到这里想插话,但安卉伸指拦住了他,“你先别说,你听我说。”他只好悻悻作罢。
“我知道你是一心想为我好。可是,以你的家世背景,你应该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到,当家里出了一个赌徒,并且随时都会因为欠下赌债而搞得家无宁日的生活究竟是怎样,当小蕾告诉我我爸爸又开始赌钱的时候,就在那一刻,我就已经产生了离开你的念头……不!你还是先别说,听我说……我知道,如果被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一定会无条件地帮我的,可是我不能!谁都知道赌债就是个无底洞!而你,又凭什么要为我父亲的错误买单?!我不能拖累你……更何况,我一向都认为,女人一旦和男人有了金钱的关系,那女人就变得低贱了,就再也无法平等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最终会变成那样子,哪怕以后真的不能再一起了,我也一定要在离开之前保持当下这种美好。”
唐峥鹏伸指,轻轻地拭着安卉脸上的泪,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再说了。他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再默默地将她揽入胸怀。
她的傻,她的真,早已足够抵销这之前她带给自己的所有痛楚,此时,他只想好好把握这份真实的温暖。只要这个女孩,还存在他身边一天,只要他仍能活在这世上一天,他必将好好珍惜她,直到永远。
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谁也没有放开彼此。
翌日,唐峥鹏醒来,发现安卉不在,他叫了一声,“安卉!?”
一颗人头立刻从卫生间的门边钻了出来,安卉鼓着一嘴的牙膏沫问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他听了想笑,却故意憋着,“怎么起床了也不叫我?”
“你等一下哦!”安卉把头又缩了回去,唐峥鹏探身看着,没一会儿,就看到安卉又走了出来,边走边把湿湿的手放在裤子上蹭了蹭,到了壁橱边,她倒好一杯温水向他走过来,“来,大少爷请喝水!”
唐峥鹏忍笑接过杯子,“干嘛突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安卉把拖鞋拿来摆在他前面,叹口气说,“没办法啊,谁让你现在是我债主,我不得不好好侍候着啊!”
“啊——”唐峥鹏恍然大悟,“原来钱这么好用啊,真可惜,为什么我没早发现这一点呢!”
安卉听了,抬起头,瞪眼,“行了哈,别得寸进尺。”
喝了水,安卉带他进去洗漱,帮他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递给他,洗脸的时候又替他拧好毛巾,刮胡子的时候,更是万分小心地紧盯着他,生怕他会手滑弄破皮肤,“最近身体好多了吗?昨晚居然又喝酒了!?”总算顺利刮好了,安卉赶紧接过剃须刀,小心地盖好盖子放回去,唐峥鹏在整理衣领,“没事,就喝了一点点……”
“答应我!”
“什么?”
“以后就算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许拿自己的身体折腾,不许再喝酒!!”安卉一脸严肃。唐峥鹏呵呵一笑,一把搂住她的腰,“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你再自说自话地要离开我!!”
安卉静静地凝视着他。
而他也静静地看着她。
终于,安卉垂了下眼睫,叹道,“好,唐少爷,从今往后,奴家就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跟定你了。”
他挑了挑眉,“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安卉点点头。
唐峥鹏笑,低下头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你这个小妖精,难道你会变身术不成?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说话?”
“唉——”安卉长叹了口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啊,都是钱惹的祸啊!”
噗哈哈哈——
唐峥鹏忍不住开怀畅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安卉都是说笑的,但同时他更知道,是她内心里对他的感情,最终战胜了她的骄傲与自尊。他忍不住要更用力地拥抱她亲吻她,以此来好好回应她对自己的所有深情。
他们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吃饭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