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拿着信反复读了几遍。
初看徐嬷嬷写的部分，知道洁儿差点小产，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妃李仪倩时，杨宸承认，自己几乎要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冲回北平，当面质问李仪倩。
先不论他相不相信李仪倩是否就是真凶，她为人妻，这么多年对他冷淡就算了，对府里的事情也尽不上心。身为正妃，却毫不承担作为王府主母的责任。他无法守在府内，来大同前，还特意嘱咐她，请她看好家，照顾好洁儿。谁知道，她竟是这样实现他的嘱咐！
可是当翻阅到杜章写的部分时，杨宸满腔的怒火又都变成了惊讶。
“王妃下令王府上下全面禁足，各人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均不得随意走动……王妃着下官、冯保，负责府内亲卫、奴仆的盘查问话，徐嬷嬷负责禁足期间后院的起居饮食安排，夏嬷嬷负责亲自照料孙淑人……王妃以为，青云失踪乃与吴妈之死有莫大关系，命下官暗中派遣亲卫沿王府至东城门沿路追查……”
王妃什么时候变成如此了？处乱不惊，冷静沉着，对于种种的质疑与混乱，还能作出如此令人称道的应对。杨宸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王妃，真的是他的那个王妃，李仪倩？
可无论是愤怒还是惊讶，杨宸心里的焦急却一点不少。可眼下的情形，却又由不得他立即离开。
“怀英，府里出事了。”
早已久站不安的张长史，终于等来了平王的召唤。他从杨宸手中接过杜章的信，仔细地阅览起来。
同时，杨宸吩咐卫安，“把朱振和蒋东也叫来。”
当朱振、蒋东这两位王府的教授到时，张怀英已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向后到的两位杨宸的幕僚，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回王爷，”朱振首先说道，“事情毕竟危及王妃及淑人的性命，虽目前暂已转危为安，可真凶未明，王爷也许需回府一趟。”
另一位教授蒋东却摇头，“王爷，卑职以为不可。一来，虽真凶未明，可如杜章信中所言，王妃已下达如禁足、盘查等命令，追查真凶。如今王府严阵以待，歹人绝不可能再行凶。若王爷确不放心，大可以再拨调亲兵一千，回王府加强守卫，实不必亲自回府。”
“二来，”蒋东上前一步拱手，“王爷，东蒙部入贡之事至今尚无消息，朝中的主战派早已按捺不住，频频向圣上施压，谴责东蒙此举乃蔑视我大齐。又以‘我泱泱中原大国，岂能向夷族求和贡’之说，极力劝阻圣上派遣使者入蒙。如此下去，恐怕边疆战火又将燃起！为今之计，唯有暗中深入大漠，尽快与东蒙三王子取得联系，劝说东蒙可汗及早入贡。此事迫在眉睫，不可不行！王爷，此时您万万不可离开！”
“蒋兄，王爷即使回北平，也只是一时，来回不过是三、四日功夫，难道区区几日都不能等了？”朱振反驳道，“你别忘了，王妃乃镇国公及李玉庭大将军的嫡妹，如果真有什么差错，你让王爷在镇国公和李将军面前如何自处？一旦与他们闹翻，他们倒戈至主战派，那后果又岂是短这三、四日功夫可比的？”
蒋东显然不服，“朱兄，你这可危言耸听了。王爷，恕卑职直言，卑职以为，此事多为后院之争，王妃并无生命之危。”
“蒋东！”
“蒋兄你……”
一听此言，张怀英和朱振都为蒋东粗鲁直撞焦急。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些怀疑，此事说不好是内院的争宠夺爱，可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不就是等于说王爷不善齐家，甚至影响公事？这不是在抽王爷的脸吗？而且两位主角，李仪倩、孙玉洁，一位是平王正妃，一位是王爷青梅竹马的表妹，说哪一个，都是戳中王爷的心病。
蒋东啊蒋东，就算要直谏，也无须戳人家的心窝窝啊。凭谁也不爱听这样的话，何况这位天之骄子。
杨宸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连带着屋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王爷，卑职请王爷以国事为重！”蒋东依旧一条筋到底。
张怀英和朱振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蒋东的嘴。朱振更是急得直跺脚，蒋东这书呆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是后院之争才可怕，女人掐起架来，随时都会出人命的。
万一是王妃出事了，后果方才已说了，可更无法和王爷分说的是，万一那孙淑人被弄掉了孩子甚至是掉了性命，以王爷重情的性子，定是不肯轻易饶恕王妃，到时候，一样会和镇国公两兄弟闹翻。所以才更是要回去看看，至少将这两个女人安抚下来。
本来此事解释起来，就难。现在被蒋东这个书呆子如此说话，朱振都不知应该如何劝说王爷回府了。只能求助地看向张怀英，希望长史大人明白自己的苦心。
“王爷，蒋东和朱振都说了他俩各自的看法，下官倒也有一些看法。”张怀英缓缓地开口，“下官以为，朱振所言有理，本来爱护妻儿心切，乃人之常情，此事毕竟涉及王妃及未出世的小主人，王爷于情于理，确应回府探望。”
说得好，朱振满心赞同，果然姜是老的辣。
“然，”张怀英话头一转，“蒋东之担忧也非虚，如今朝中主战主和派对峙紧张，谈情东蒙情形，确实也是迫在眉睫。”
老东西，又在和稀泥！杨宸不耐烦地想到。
“下官有一计策……”
杨宸薄唇微启，“什么计策？”
“入大漠、回北平，同时进行。”张怀英捋着胡子，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蒋东又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大人，李将军此番入大漠，并非领兵出征，乃暗中刺探东蒙情形，随身只带百余人。王爷驻守在此，一旦有突发情况，可紧急派兵救援。可若王爷离开大同返回北平，万一李将军此时传回紧急求助，王爷不在，岂不是置李将军于危险之境而不顾？王爷，大人，请三思。”
“蒋东，别着急，听老夫慢慢说来。”张怀英不急不缓地道来，“前几日，我等已商议过，此次刺探之行的最终地是迤都，也就是东蒙主部最有可能盘踞之处。大同至迤都，约为一千多里，中间隔有阿卜山、答鲁城。而答鲁城恰好位于中间。”
“大人，这是没错，可这与回北平又有何关系？”蒋东提出疑问。
“关系就在于，大同至答鲁城的路程刚好，与大同至北平的路程相差无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