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正月,是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季节。深厚的文化底蕴,让苏州诞生了一大批满腹经纶,只差一个机会便能一展才华,鲤跃龙门的待考秀才。每每到了年后的这段时间,河边,柳边总能看到进京秀才与父母良人依依惜别的场景。
而傅善祥对这种行为是最不屑的,堂堂三尺男儿,既已决定鹏程万里,考取一世功名,又何必廉价落泪,缠绵于儿女私情。所以每次看到这种画面,她都会在心里狠狠鄙视一番。
这日行至河边,倒不见平时那种令人不快的场面,正欲盘腿坐下欣赏风景,却见旁边坐得一秀才模样的年轻人,旁边没有妻子家眷,独他一人,在闭目养神。
善祥来了兴趣,便凑上前去。只见男子身前铺一张尼龙粗布,其上龙飞凤舞地赫然书曰:“差人护送,赶考入京。幸得功名,千金惠赠。”傅善祥瞬间乐了,怪不得这没人来接活儿,敢情是有无报酬都还不知道,哪里会有人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想想自己也要去长安,再加上对这书生也没什么反感,至于千金酬劳,她傅善祥更是没半分稀罕。于是便俯下身子,摇醒那书生。
“喂!我来护送你。”
树下男子被这么一晃,不由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啊啊啊啊……”“姑娘何事?”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姑娘,苏长安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似的用袍子抹去嘴角的口水。
傅善祥见状不禁莞尔,他从来都是生活在冰冷的世界里,哪曾见过这样可爱的画面。“我说,我要送你去京城,至于你说的千金酬劳……”
“不,不行……”不等傅善祥说完,苏长安便一口否决了她的意愿。
苏长安也是一阵纳闷,自己从未出过远门,再加上对路途不太熟悉,这才想着找个人一路护送。却不想,半天没人来帮他,正想休息一会儿,却突然冒出个姑娘说要护送他。他一个大男人,七尺男儿,怎么能让女人来送呢!
“为什么?”傅善祥很是不解,这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帮他的,他不是应该好生招待么,怎么却不迎反拒呢?
“此行到长安,山高路远,在下怕给姑娘添麻烦。”苏长安憋了半天,终于撒了个勉强说的过去的谎。
“哎呀!我不怕!”说着,她便要收拾起苏长安的尼龙布。
“现在所剩时间不多,路上必定日夜兼程,你我孤男寡女,实在是于姑娘不便啊!”苏长安继续推辞。
“哎呀!我不在乎!”
“其实,在下承诺的千金,未必有能力支付啊!”
“无妨……”
“路途遥远,怕是要耽搁不少时日。”
“不碍事。”
“此行翻山越岭,估计会有强人出没……”
“一句话,到底行不行?”傅善祥实在是受不了这秀才的唠叨了,亮光一闪,剑刃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速度快到难以看清。
“行!”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善祥早年父亲为奸人所杀,为报父仇,才加入了杀手组织。如今父仇已报,她也没有了继续做杀手的意义。不过一身好功夫,倒是丝毫没有变弱。
因为功夫了得,所以只有她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对手。倒是今天的书生秀才却这么难缠,她难免有些生气。
“姑娘,我答应你护送我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家伙拿开了。”苏长安用拇指轻轻扶着剑刃,讪讪道。
傅善祥看她的模样可笑,这才收起了长剑。
苏长安笑笑,起身背起书箧,朝傅善祥抱拳道;“在下苏长安,敢问……”
“噗……长安,你爹妈还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还长安,我还洛阳呢!”傅善祥不能动他,只得拿他的名字玩笑。
“你懂什么,长安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多好的名字啊!”苏长安辩驳道。“那既然姑娘看不上在下的名姓,敢问姑娘芳名啊!”
“我叫一梦。”傅善祥倒是没说谎,他在组织里就叫一梦,这是他的代号,这么多年来,别人都是这么叫他的。至于父亲为他取名傅善祥,倒是没怎么用过。
“人生如梦。好名字,好名字。”这苏长安倒不记仇,傅善祥对他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几分。
“姑娘年岁几何?”
“周岁十九。”
“姑娘家住何处?”
“四海为家。”
……
苏长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傅善祥,她倒也不觉得无趣,只是顺着他的话茬一一回答着。
或许,她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江湖纷争;或许,她早就渴望这絮絮叨叨的一片安宁;或许,她早就害怕了四处漂泊的孤苦伶仃。身旁的苏长安,虽说不是什么能陪她策马天涯的侠客,却也不必让他提心吊胆,刀刃相向。
“实话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反对我来护送你去长安。别说什么男女不便,山高路远什么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人爽朗,四海为家了。”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理解苏长安一开始为何那么固执的不让自己护送。
“当真要听?”
“要听。”
苏长安面上微微尴尬,“其一,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要女人护送,难免感觉有些不妥;其二,我感觉一路上难免有强人出没,你一介女流,能行么?”苏长安说完,眼睛不自觉的看看傅善祥,怕他生气。
“那现在呢?”傅善祥佯装要拔剑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对苏长安道。
“现在嘛!有待证实。”苏长安坏坏一笑,知道傅善祥要打,便连忙躲向一旁。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护送我呢!”待他们安静下来,苏长安反问道,确实,他也挺疑惑的。
苏长安微有歧义的反问让傅善祥不禁脸颊一红,竟像个小姑娘似的害羞了起来。“谁要护送你了,我只是碰巧也要去长安,和你同路,便好心带你一程而已。”
“这样啊!”苏长安脸上竟略显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