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28900000644

第644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四)

不知是谁在天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韩冈有些恼怒的想着。

这等言辞,以种谔的政治智慧都不会说出口,说了就是跟他韩冈结仇了。

什么陕西军中都盼着他去做随军转运,镇守后路。攻取横山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哪里来的人说。还不是有人暗中使坏,只要一个不好,就会惹起天子的忌惮,最少也会留下个恶劣的印象,现在种个种子,日后碰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发芽了。

幸好自己之前在熙河路的定位是辅助者,只在转运和伤病救护上做文章,而上京后在的两个职位上的行事,更是加深了这一点的印象。如果自己是亲自统帅过大军,而不是零散的几次镇守后路的战斗,那再受众军拥戴,可就是很麻烦了。

“敢问这话是谁说的?”韩冈脸都板起来了,这种要命的事面前,他不介意放开自己心头的怒意。

“延州走马。”

王安石报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韩冈听了就是一怔。

“不要想太多了,玉昆,”王雱笑道,“你在鄜延路军中的名声可是好得很。”

韩冈点头回以一笑,可心中仍难以释然。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军队对自己的好感被报上来决不是好事。而且身在朝堂,如何让人不能多想。延州走马……回去倒要查查他的底,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昆,你是不是不看好这一次的战事?”

在军事上,新党一边其实拿不出多少人才,王韶根本与王安石不是一条心,进了枢密院后,与新党的联系就只剩韩冈了。章惇也只是在荆南耀武扬威一番,靠得还是西军的将领为核心。说起来,也就韩冈有过对垒西贼和吐蕃蕃部的经验。而且他当初说横山不能成事,竟也当真失败了。

“如今的形势,比起熙宁三年四年的时候,已是强出百倍。无论将卒、军械,皆是远胜旧日。西贼则是日渐衰弱。当年就只是功亏一篑,如今要不是与契丹联姻,西贼也就是如釜中游鱼,只待王师扫平。”

“哦!”王安石面现喜色,“当真能胜?”

韩冈摇了摇头:“战事从来都是说不准的。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准备,拥有多少把握,一点小小的失误,就能全赔进去。不过……”他又笑了一笑,大宋真正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并不是军力啊,“以西贼的国力其实完全无法与中国抗衡,只要将帅不贪功,步步为营,逐步进逼,就算一时无法取胜,西贼也会支持不下去的。”

“原来如此。”王安石点点头,又笑道,“世说玉昆你用兵沉稳,果然没错。”

韩冈没有笑:“只是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契丹啊!辽主和魏王乙辛会给我们多少时间?”

赵顼当真能抵挡得住辽人的压力吗?韩冈抱着深深的疑问。

……………………

西夏到底会不会亡?

韩冈从相府中回来后,就一直在思考此事。

现在是熙宁八年,而不是熙宁三年。由于自己的存在,历史的发展已偏离了他所知道的方向。这一次的横山攻略究竟能不能成功,韩冈无法再如几年前那样确定。如果自己参与其中,尽力襄助的话,很有可能会见证历史——韩冈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无论是判断还是能力。

不过他对这个答案的追求,并不算迫切。离着开战还有不短的时间,也还不到他离开军器监的时候。

大宋要开始的一场战争,绝不是上面的天子宰相拍拍脑袋,下一份诏书就可以。尤其是面对西夏这等拥有数十万兵马的万乘之国,正常情况下,都要有着至少半年的筹划期,用来确定统帅将领、筹备粮秣军资、点集兵马器械,否则谁也不敢轻言出战。

——当然这只是对宋人而言如此。对于西夏、辽国来说,钱粮二物只要攻入宋境,要多少就有多少,所要耗费的仅仅是派信使传令和集结军队的时间而已。

现在陕西宣抚司还没有设立,主帅人选也没有定下,想要观兵横山,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也是世人共通的判断。

不过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世人以及韩冈的意料。接下来的发展并不是陕西宣抚司成立,而是朝廷降诏,将泾州知州毋沆任命为延州知州,原任延州知州赵禼则是转调庆州,兼任环庆路经略使。

“不会吧?!是不是听错了。”在军器监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冈第一反应是怀疑起消息的真实性。

“舍人,小人亲耳听到的,绝不会有错。”来报信的韩孝在韩冈面前赌咒发誓。

“是吗,那做得不错。”韩冈挥挥手,示意韩孝下去。

在只剩一人的公厅中,韩冈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案,‘看来是没有宣抚使了。’

毋沆曾经是赵禼前一任的延州知州,只是他当时仅仅是过渡,做了一个月就被赵禼替掉了。另外他是吕大防儿女亲家的这一件事,韩冈也曾有听闻。

毋沆曾经担任过陕西转运副使,能力也是有的。但他在军事上的才能,世间却没有多少传说。如今他竟然卷土重来,顶掉了赵禼,这个任命只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朝廷不希望有人给种谔对鄜延军的指挥,而毋沆唯一的价值就是凭着过往的经验,做好种谔的后勤工作。

但鄜延路绝不可能以一路之力对抗西夏,鄜延路终究还是需要隔邻的环庆路和河东路帮助。没有更高层的协调,怎么让两路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而不是争功诿过、拖延战机?

是不是为了欺骗西夏人故意放出来的幌子?韩冈不禁这么猜想。

就像长平之战,白起为秦军主帅的消息一直被隐藏到赵军覆灭之时。要不然这个里里外外都笼罩着让人疑惑的迷雾的任命,怎么会通过政事堂和枢密院的?

但这个猜测完全不可能,大宋不是秦国,朝堂上的事没有这么玩的,那个漏勺一般的崇政殿,哪里能将秘密守住。

“这下玉昆你不就可以不用去延州了?”当天晚上,韩冈与王雱见面的时候,王雱就这么笑着跟韩冈说道。

韩冈抽了一下嘴角,算是在笑:“说得也是。”

他韩玉昆已经是第二任知州资序,让他给宣抚使打下手没问题,一任宣抚判官可是能与路分监司中的转运使、提刑使一较高下的职位。但给经略使打下手,难道还让他去做机宜文字?

被毋沆顶掉的前任延州知州——赵禼赵公才,他熙宁四年权发遣知延州的时候,本官是正七品右司谏,贴职是直龙图阁,熙宁五年本官晋升,跟韩冈现在一样。让他去给毋沆做副手,朝廷也不会开这等玩笑。

“要不是玉昆你年纪太少,其实延州知州你也能权发遣一下。”

若当真以他为延州知州,那必然要立陕西宣抚司了,就跟当年赵禼兼任宣抚判官和延州知州一样,否则区区一个七品文臣如何镇得住当地的武将。韩冈摇头叹道:“资望差得太多,我可压不住种五,还有那一干骄兵悍将。”

王雱哈哈大笑:“玉昆你可是在说胡话了,文武之间哪有比资望的?就是种谔桀骜不驯,你有天子之命在身,指派他行事,难道他还敢不从?”

这是此时的通病,韩冈也不与王雱争。笑道:“不过在文臣中,小弟也是没法儿与人比辈份的。”

“愚兄也还不是一样?”

如今朝堂上进士出身的臣僚按辈分来算,文彦博、富弼、张方平,加上最近重病不起的韩琦这些六七十岁的老臣算是一辈,皆是在仁宗中期崭露头角,后期执掌朝政,到了如今,早都是说话掷地有声的元老重臣了。但他们也已经是老的老、退的退、死的死,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

接下来,在庆历、皇佑【1040前后】年间进入官场的王安石、王珪、冯京、吴充、司马光这一拨人,则又是一辈。五十上下的他们,陆陆续续占据了朝堂上的最高位置,如今新旧两党的争锋,就是以他们为核心而展开。

再往下,嘉佑年间【1056前后】入官场的算是现在的第三代,其中吕惠卿走得最高,下面的曾布、章惇、苏轼、苏辙,乃至张载、程颢都属于这一辈。高的能做到参知政事和御史中丞,运气不好的,还在选人中打转,但大部分都进入了京朝官一级,是中低层官员的中坚。

最后就是在英宗和当今天子的这几年得中进士的官员,有前途,但还没有足够的表现,只能期待日后。至于韩冈,实乃异数。比他早一科的,与他同一科的,绝大多数还在选海中沉浮,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五削圆满、得以转官。当然,坐在韩冈对面的王雱,也是另外一个异数。

与王雱坐在一起聊了一个晚上,这个任命究竟是什么用意,韩冈也从王雱那里了解到了,让种谔能统管全局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能堵上辽国的嘴。

“终究还是要顾及辽人。如果北朝遣使质问起来,也好说一点。……仅是边地之争,没看到只动了鄜延路一家嘛?”王雱的笑容中藏着浓浓的讽刺。

韩冈摇头苦笑。从酒楼中出来,与王雱道别后骑上马向家里走,银河横跨深蓝色的天幕,千万颗星辰如宝石一般闪耀璀璨。

这时一道流星划破北方的天际,在许多人的眼中留下一道光影。为韩冈牵着马的韩孝在前面咕哝道:“不知又是哪里死人了。”

“胡说八道。”韩冈笑骂着。

不过第二天夜里,一个消息撼动了整个东京城

——相州韩琦薨逝!

同类推荐
  • 明末大奸臣

    明末大奸臣

    铁骑绕江山,国破山河碎天子守国门,臣子死社稷明末年间,山河飘零动荡,内有贪官污吏祸国殃民,外有女真肆虐辽东。今朝生为明臣,君不负我,定以死守忠节,君若负我,那天翻地覆又如何。望着这片血色的天空,王宿喊出了自己的誓言。ps:书友群:四一五、八八九、三二三都加进来吧,大家一起聊聊书的剧情
  • 胡商 胡腾舞与入华中亚人:解读虞弘墓

    胡商 胡腾舞与入华中亚人:解读虞弘墓

    《胡商胡腾舞与入华中亚人:解读虞弘墓》乃《太原隋虞弘墓》考古报告的续篇或者姊妹篇,试图通过虞弘和其他北朝入华中亚人,从几个侧面,展示汉唐之间黄河两岸的中西文化交流,旨在说明黄河两岸与丝绸之路的密切联系,揭示平城、晋阳在丝绸之路东西文化交流中的重要位置和作用,以引起丝路研究者和爱好者的注意。
  • 鬼公子

    鬼公子

    机关算尽,成就千古吴越!前世情愫,望尽天涯陌路。钱风与女友一起穿越北宋,一人成就鬼谷门阴诡传奇,一人得宠帝王母仪天下。已然丧失前世记忆的鬼公子钱风,每一步算计,都留下不见血的伤疤。
  • 妻乃大元帅

    妻乃大元帅

    前世的沈钱财,今生的沈玉嘉,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官宦子弟,再有一个绝色美人做老婆,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了,然而,本想着要安安心心的渡过新生的他,却发现,事请并没有自己相信那般容易。每逢狼烟四起,沈玉嘉只能像一个小媳妇一样,帮着妻子披上战甲,站在门前,望着老婆骑上战马,挥手间,绝尘而去。只要天下战火不断,沈玉嘉的小日子,就别想过的舒服,于是,沈玉嘉决定,就算自己无法代妻挂帅,也要做一名小卒,愿鞍前马后,悄悄服侍老婆大人!
  • 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主要内容分为七国之乱、吕后专权、文景之治等章节。七国之乱的产生也不是偶然的,它受汉朝初期的经济影响,可以说是汉高祖刘邦分封制度的缺憾,是吕后专政、文景帝改革的产物。而七国之乱的过程又是极其复杂的,同时在这个时期发生了许多沧桑分合的巨大历史变化,留下了无数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热门推荐
  • 旧制度与大革命(政务版)

    旧制度与大革命(政务版)

    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的开篇即写道:“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历史,已经有前人绘声绘色地书写过,我不愿意再写。我现在所创作的这部书绝不是为了讲述这一段大历史,而是志在思考、研究、透视这一场大革命。”这部作品从宏观角度揭示了大革命的本质、使命与功绩,从中观角度解析了引发大革命的各种制度性诱因,从微观角度解析了引发大革命的各种社会性诱因。这部作品,能够帮助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法国大革命,并从中获得历史的启示。
  • 他是校草

    他是校草

    一个冷酷冰山女和流氓男的故事喂霉女滚不要吗滚姐姐诶滚交个朋友滚你只会滚离我远点美眉滚滚滚
  • 邪魅冷王:带球医妃哪里逃

    邪魅冷王:带球医妃哪里逃

    她,21世纪著名中医,医术精湛,一遭穿越成为了即将灭国的和亲公主。他,一国皇子,身份尊贵。在他眼里,那个女人不过就是一个生育的工具。她运用自己的医术和智慧从一个和亲公主成为了一国之后,并与这个世界最卓越的男子并肩而行。而他为了她倾尽天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你是我的所有青春

    你是我的所有青春

    你和我,我和你,青春的懵懂,纯纯又蠢蠢的喜欢。我们,爱的执迷而又糊涂。
  • 不可不知的文史知识(世界篇)

    不可不知的文史知识(世界篇)

    本丛书以探求万事万物的知识为切入点,浓缩了读者应该知道的中外文史知识精华;以丰富的文化知识和历史资料,对人类最宝贵的精神财富逐一展开,娓娓道来;集知识性、科学性和趣味性于一体。内容包括古今中外著名作家、作品、文学人物、文体知识、神话传说、语言文字、俗语谚语、教育常识、新闻出版、称谓官衔、艺术、节日民俗、饮食、天文历法、山川地理、经济科技、邮政交通、竞技体育、历史知识等方方面面的文史知识。
  • 黑白道之初入江湖

    黑白道之初入江湖

    一个普通趟子手,因为一段不经意的奇遇,得窥上乘武功的门径。本准备籍此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声名,却因为性格和出身的原因,屡屡碰壁。几经波折之后,在各种因素的推动下,他终有所成,却在那时陷入了情感和武功的重挫。在历经武功尽废,自戗未死之后,他终于一步步的明白心中所求,也找到了真正所爱。几次生死劫后,堪破一切的他想到了归隐。但这时命运却捉弄似的把他推上了人生的巅峰,隐藏在他身后的隐秘也逐渐打开。小说写的是武侠世界,却也是现世。在这里面夹进了大量对人生,社会,情感的感悟。这里没有波澜壮阔,光怪陆离的情节,也没有纷繁复杂,理不清的感情纠葛。却有一个个鲜活如生的人物,洞彻心悱的感悟。
  • 重生之妃难逃

    重生之妃难逃

    他,铁血残颜,心狠手辣。无论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数不尽的美人,但凡天下男人想得到的东西,他都无需费力去求,唯有那个人的心。她,水眸俏颜,灵秀单纯。原本无忧的生活,在遇到那个劫一般的男人后,坍塌殆尽,纠纠缠缠十年,所有的苦乐喜忧,结束于一根白绫。【女主篇】再次醒来,时光偷转,卧躺于襁褓,嘴角咧出梨涡,心中不断地默念着:离他远点儿...离他远点儿...什么情况?怎么相遇的比上辈子还早,这不科学!他那是什么眼神,怎生会如此慎人,她又不是刚出炉的晚膳,走开走开。【男主篇】原来,朕的爱妃小时候这么...这么...胖啊!腿那么短,你爬什么?而且,你爬得过朕吗?(众臣:您的腿也不长啊!牙还没长齐的小鬼!)爱妃会骂人了?爱妃长牙了?爱妃会走路了?这些重要的时刻,朕怎么能缺席。然后,一阵灰尘扬起,太医院就只剩下一群老眼昏花的熬药太监...
  • 帝狱之门

    帝狱之门

    世人皆有欲,有欲必有罪。入我帝狱者,生死由我定。大一新生何良,偶然间得到了一个可以升级的监狱名为帝狱。此“帝狱”非彼“地狱”,它是造物主的心血。从此,何超变掌管着天下人的‘生死’。“你是太上皇?不好意思,只要你有罪,那么你的生死就由我来掌握。”
  • 忆君王

    忆君王

    本书以五代十国为历史背景,从另一个角度描写兰陵王的诞生。
  • 降伏其心(下册)

    降伏其心(下册)

    学佛必须要看清自己的心动念,修行先要降伏自己的身心,历世炼心即是福慧双修,守住真心胜过所有法门,激活能量打开心量,没有过去未来就是当下,每一个当下都能觉悟那就是佛,众生成就了你,没有众生就没有无上菩提,冤枉你就是成就你,修行就是转外境而不是被外境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