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阁里,骆赋彦望着恭敬地跪在他下首的人,那个人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一样的充满对权力的欲望,和嗜血的天性。
冰冷的目光一扫,如同剑锋拔出刹那的寒光。
此刻他什么都不必说,上上下下的人都能感受到瘆人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乞海更是背后冷汗层层,大冬天的竟然满头大汗,偏他还不敢擦。万岁爷正在气头上,他的怒气已经凝结成杀气,他可不想一个不慎引来杀气。
骆赋衡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虽然常年练武腰板好,但跪了这么久也觉得腰酸痛难忍,不过他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
他原本没把柳如颜放在眼里,左右一个妇人罢了,能有什么成见?可他没料到,就是这个妇人悄无声息地夺了瑰阳手里的兵权,也是她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除去了楚国的开国元老夏家。
这个女人和其他人不同,她更阴沉狠毒,她的心像冰锋一样寒冷而锋利。
“退下吧。”
没有任何责问和反驳,连解释都没要,只是冷冷地让他退下,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他只是陈述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骆赋衡身子一僵,旋即却不留痕迹地一笑,是的,该让他退下,关上门算账了。
柳如颜滑倒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就看到地上几个强壮的身影。
“娘娘,得罪了。”
一个说完话就上前要动手拉她,锦碧想都没想地推开他,大骂:“滚开!皇后娘娘是你能碰的吗?”
被推开的太监讪讪地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说道:“锦碧姑娘恕罪,奴才也是迫不得已。皇上说……”
“皇上说什么?”锦碧呼吸一滞。
难不成皇上真就这么信了庆王爷?可庆王爷算什么?他能和娘娘和皇上的夫妻情分相比吗?
锦碧颜色一沉,夫妻情分又如何?别说没有感情,就是庆王爷那样骨肉相连的兄弟,皇上不还是压得死死的,不让他有任何出头之日吗?
那太监提到皇上也多了几分底气,不过眼前的人到底是楚国的国母,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请娘娘去女牢小住几日。”
“呵。”
柳如颜冷笑,这话说的真是古怪,去牢里小住?真是皇上放了她假,让她舒舒服服歇一歇?
太监被她笑得头皮一紧,谁愿意去牢里小住啊?就算女牢条件不算苦,可谁会愿意放弃皇后的至高无上,荣华富贵?皇后娘娘肯定要缓一缓,或许还会挣扎不愿意去,那他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不成……就动粗。
“走吧。”
“娘娘,其实女牢现在的条件……呃?”太监还没回过神,柳如颜已经仰着头缓慢而沉稳地走出去了。
皇后娘娘真是……太不同了!
柳如颜的心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不过也只是泛起点点涟漪,旋即就冰封一片,更寒冷。
骆赋彦居然连问都没问她,或者不是不信她,而是懒得听她解释,毕竟她只是个不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
那个男人的心真冷。
比女牢的冬天还要冷。
锦碧赶紧收拾了几件御寒的衣服,和暖炉香碳就毅然决然地跟进去了,侍卫没敢拦着,反正皇上直说让皇后娘娘进来,没说不让其他人进来,也没说不让带东西进来。
“你的日子还不错。”
锦碧正在铺床的动作一顿,柳如颜却悠闲地躺在,用鹅黄床褥铺好的软榻,手里捧着本经书在灯下看。
这件牢房还算宽敞,干干净净的,还有淡淡的沉香,是锦碧为了防潮焚的。墙边堆了软榻,还有黑木桌,一盏油灯。带来的被褥好几床,全是宫里最好的,铺了好几层,又温暖又宽敞。
“皇上若是觉得不对,就收回去。”
从来就是这样,他觉得不对的感情,说收就收。柳如颜淡淡地翻了页书,别说行礼了,连身子都没动下。
锦碧却已经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她心里清楚,既然娘娘敢这么淡然的就来,那一定有把握出去。
骆赋彦扫了眼她手里的书,首先想到的是只带了一本,是算计自己不会关她太久?接着看清是佛经,却不自觉冷笑,原来是佛经,那她是看已被都不会懂的。她这样狠毒的女人!
似乎是感到他的怒气,柳如颜反而得意轻松地笑了,像是看到自己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似的。
这一笑更是让骆赋彦大怒,身上的寒气更重了,“为什么这么狠?”
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她真就这么恨自己?那她为什么还要留在宫里?为什么还要忍辱负重活下去?
她为什么……不去死!?
柳如颜没有收敛笑色,眼里的不屑更明显。
“皇上觉得是,定罪就是。”骆赋彦既然愿意留她的命,那也不得不说是动了感情,不过这感情太淡薄了些。
可怜啊,她在他身边这么久,只换来这么点的感情,而且还是用那么多人的鲜血换来的……
骆赋彦看着她眼里浮上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寒意,她整个人都像是脱离了牢笼,在荒野之中,迎着风长发飘扬,背影孤寂而决然。
他的目光移到锦碧身上,对于柳如颜来说,最要紧的不是惩罚她,是惩罚她身边的人。
“即日起,皇后一人在女牢,这些吃食也撤了。”他重新望向柳如颜,她已经淡淡地看起书来,“皇后就在这反思,什么时候认了,再来通报朕。”最后这句是吩咐牢狱的,可“认了”?也就是说一切他都信了,只差她亲口承认?
可她怎么可能承认呢?她的大仇还没有报,绝不能就此失去君心!
之所以这样高傲不肯屈服,不仅因为她身来倔强,不是自己的错死也不认,还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认,就算证据再充分,骆赋彦也不会治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