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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的江晓青，见刘晨阳脸色阴沉得似欲雨的天，不敢去惹他，默默拖着地板，刘晨阳眼睛跟着她身影转，似想对她发泄“满腔愤怒”。江晓青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躬着腰，语气带着火药味：“想说什么就说吧，冷着一张脸想干吗？”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阵风去了惠州，我快死了，你知道吗？”
江晓青揶揄：“没这么夸张吧？男子汉，顶天立地，什么样的坎不能过。”
“是吗？1000多万缺口，到哪去弄？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这事交给你，我不管了，公司也归你管理，从此，我给你做饭，洗衣。”
江晓青“扑哧”笑出声来：“说话算话！只要你答应不干预我，2000万我也弄得到！”
“江董事长，那就谢啦！不过，我提醒你，一个月之内，如果你弄不到1000万，说不定，这所房子也得拍卖掉。”
此时，江晓青才知道问题大了，原来船王还真的没有她想象中财如东海，能力通天。但江晓青没有发慌，因为她知道有个人有钱——刘晨阳的母亲。
“我们一起去趟北京，求求你妈！”
“江晓青，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我宁愿去做乞丐，也不会去找她！
在我心中，她早死了！”
“那你去做乞丐好了，我不管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不过如此！”
江晓青愤怒了，心中暗骂：无用的家伙，自己没办法，反倒挖苦起我来。嫁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心中这样骂着，却不敢明说，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两人关系就会捅出一个大洞，她才没那么笨。她坐下来，用平和语气说道：“男子汉得能屈能伸，何况她是你母亲。无论她曾经做过多少错事，无论她有多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和她永远改不了血缘关系，永远是你妈。你呢，永远是她儿子。你可以在任人面前傲气，但在母亲面前，傲气只能算是一种愚昧！”
见刘晨阳沉默，江晓青继续开导：“别装了，其实我早知道，你一直想去看她。”
“江晓青，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电脑内的东西？”
“你的电脑不是被密码锁着吗？”
刘晨阳抓住江晓青一只胳膊：“说，怎么破解密码？”
“谁让你那么笨，电脑密码和银行存折用同一个号。”
刘晨阳脸红了，闪烁不定的眼神把他的不安与紧张全部透露出来，江晓青从座位越过，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掌上，然后紧紧地攥着，把头深深地埋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一滴清凉眼泪落到江晓青额上。
在江晓青记忆中，刘晨阳的母亲一直是她崇拜的偶像，这个女人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气质慑人心魄，让童年时代的江晓青认定她是一个来自天宫的仙女。虽然不喜欢看她的戏，却喜欢听她的歌看她的人。她与船王分分合合，离婚，复婚，再离婚。以后的日子，江晓青除了在电视剧中见到她，已是20多年没有看到她的真人了。
江晓青听她爸说过，清纯年代的李阿姨一次去部队表演，便被帅气的船王征服，而船王原本就是一个会玩“心计”的人，几个小招术，便将懵懂无知的李阿姨弄得神魂颠倒……只是，婚后，事业上的不顺和生活的残酷让家庭矛盾慢慢激化，最后在一个寒冽冬天，两人一场“大战”之后，婚姻亮起红灯，于灰暗的天宇下画上了一道休止符。
离婚后，仅仅25岁的大美人残酷抛下不到2岁的儿子，在朋友的帮助下远赴香港，开始只不过拍些小广告，后因拍蕾丝裤袜广告一炮而红，并将自己开放的裸体展示在杂志封面，人气快速提升，两年之后，终于幻化成美丽的精灵，挤进香港娱乐圈。
为了能在电影界有所发展，她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不管什么样的片子，性感的，三级的一概不拒。镜头记录着她美丽的容颜；灯光抚摸她性感的胴体。很快，她被港人定为最大胆，最性感的“脱星”。
然而，她的艺术生涯仅辉煌了5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大胆，有人却比她更大胆，她妖娆，有人比她更妖娆……她慢慢被人冷落。因为思念儿子，她回到上海。
30岁，依旧闪着一对少女的大眼睛，身材比20岁的时候更加火辣性感，皮肤更是纤尘不染，丝毫找不到被岁月风发的痕迹。当她出现在昔日朋友面前，朋友们个个感到自己苍老得不成样儿，当她出现男人面前，男人个个认为她是从“潘多拉魔盒”里逃出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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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出现在船王面前时，两人静静对视着，彼此都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她问船王，人生那么短暂，为什么不找一个人？船王说，他的身子已经熟悉主人的气味，早已产生抗异和排异……
这话足以感动任何一个女人，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复婚后，她拿出200万让船王辞职，说钱是她拍一部连续剧得来。船王没有追问，就用这钱做了创业资金。
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开放，港台片洪水一般涌人大陆，有人终于从光碟中认出她来，船王容颜扫地，骂她是妓女，骂她婊子……于是，两人再度离婚。
江晓青知道，女人早已退出娱乐圈，定居北京房价最贵的地段，那儿，曾被定名为“亚运村”，住在那儿的人都是国内顶级明星。
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那么的奇怪，明知不可忘记却拼命去忘记，明知不想去见，却又在静静的灯下用文字表达思念，如同看漫天飞舞的杨花，明知是一种凄婉壮丽，却又将之视为欢乐温馨的诗情……刘晨阳虽然鄙视他的母亲，却又将母亲比做美的化身，比做漫天飞舞的杨花……
江晓青总算说服刘晨阳随她一起去北京。在奢华的客厅里，江晓青垂手而立，女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停在她儿子的脸上，嘴唇蠕动着，泪花纷乱涌出眼眶……但刘晨阳却将视线转向窗外。
眼底的女人不再高雅，不再美丽，让江晓青不由得感叹时光的残酷。如果说，20年前，她还是一朵花，那么现在，她已变成一片没有水分的黄叶。
尴尬的气氛在延续，为了打破尴尬，江晓青吞了吞口水：“李阿姨，您还认识我吗？我是江晓青，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女人眼睛终于离开她儿子的脸，移到江晓青身上。“记起来了，天，这么高了，怪不得我老了。你爸爸和你妈妈还好吗？真想去看看他们。快请坐，我知道晨阳恋爱了，没想到这姑娘是你！”
“刘叔叔出了点事，您知道吗？”
“已从报上看到了。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他这个人，非常固执，我让他改行，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这时候，刘晨阳发话了：“这里没有导演，你演得再好，也得不到表扬！”这话尖酸而讽刺，吓得江晓青神经绷紧，认定母子二人必将拉开一场大战。但是，女人神色却十分镇定：“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你不会是来和我吵架的吧？”
“我才不愿与你吵，这会让我感到更加耻辱！”
女人霍地从座位上跃起，眼角上的皱纹快速地繁殖，形成一道道裂谷，她的手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飓风吹起，但最终还是静止在半空。江晓青看着她的手，手指死死往手心里攥，指甲深深嵌进的地方涌出猩红的血液……江晓青心脏陡然加速，生怕这只手拍在刘晨阳脸上。
女人手垂下来，眼泪从眼眶中滑出，溶解她脸上的愤怒，溶解她脸上的化妆。然后缓缓地、僵硬地回到座位上，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空气一瞬间在客厅中凝固。
江晓青示意刘晨阳回避，刘晨阳冲出房门，“砰”的一声将门关闭。
静静的房间内，江晓青倒出一杯水，递过去，声音温和而又礼貌：“李阿姨，您用不着这么生气，他是什么人，难道您还不清楚，我是天天和他吵架，天天与他厮打。如果换了别人，早被他气死了！”
女人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泪痕：“这些年，他就像一个刺猬，早把我刺得遍体鳞伤。他总认为我是一个风流、下贱的女人，有很多情人……可他根本不知道我这生吃了多少苦。那时，我是这样想的，20岁的人可以慢慢等机会，但我没有时间可等，只有努力，只有拼搏，只有付出，才能换回生存与成功的希望……”
“我完全能理解。其实，在我心中，您一直是我的偶像，过去是，现在还是。所以，我也曾经去艺校学芭蕾，因为缺乏艺术细胞，所以只得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