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堆成小山似的衣服，江晓青突然怕起来。这么大的数目，如何销售，多久才能卖出，她心中真的没一丝底。要是……要是亏了怎么办呢？
范信、许洋躺在衣服上，问江晓青下一步如何走，江晓青说她也不知。
许洋臂膊挥动，手指着江晓青的脸：“江晓青，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一个大笨蛋！先是装清高，四处借钱，后又给别人背黑锅，如今，又用60万弄来这样的垃圾，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你弄来干什么？想将之做你的陪葬品是不是？”
江晓青被问得哑口无言，头颅无限的膨胀，身体更是似被突如其来的旋风卷起……范信跳起来：“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吗？水到山前自有路，你那么猴急干吗？马上向江总道歉！”
“我可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什么上司，只把她当朋友，否则，关我屁事，又没亏我的钱！”
这话让江晓青无限感动，所以她没有责备许洋无礼。
范信默默地清理衣上的衣服，这儿翻翻，那儿看看，突然像是发现什么秘密，兴奋地叫“江总，你发啦，你看这批西装，用料为柞蚕丝绸，卖500块一件绝对没有问题。”
江晓青认定范信是在安慰她，没有一丝激动。
“你小子说明白一点，怎能卖500块？”许洋说。
“柞蚕丝绸，属丝绸当中的精品，国外机场用来做墙纸，百叶窗，沙发布和枕套，因为不仅隔音，还阻燃，只因价格昂贵，中国人消费不起，所以全都出口。”
江晓青将西装拿在手，左看右瞧，找不到任何瑕疵，激动得让范信穿在身上，立刻，她傻眼了，因为袖子截短了一大截。
三双眼睛刹那间灰暗，许洋又躺到衣服上，而江晓青恨不能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3
库房里静得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江晓青想，这些西装要销出去，除非放到网店，去骗那些不想出门的少妇少女。但江晓青不愿用如此欺骗手段去骗人。
江晓青绝望了，人一旦绝望，就会失去理智。只听她冷冷地说，“你们去买点汽油来，烧了它！
许洋瞪大眼睛：“江晓青，我没听错吗？”
范信怒吼：“你小子别白痴好不好，江总说的是气话。”范信拿着西装左瞧右看，突然兴奋地叫：“江总，有了，我们只有重新做出袖子，换掉，不就变成正品了吗？”
江晓青兴奋了：“范信，你简直就是天才！谢谢你！如果你也像许洋对着我吼，说不定今夜我就会去跳楼，真的！至于换下的西装袖，我们可以拿去做夹克袖。”
许洋红了脸：“对不起，刚才我是急了一点。江晓青，我真的是把你看成朋友，才会那样。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生，我跟定了你！”
不知道这话包含着一层什么样的意思，江晓青没有心思去想。
第二天，江晓青指挥一批公司员工将服装归类，用柞蚕丝料的西装不多不少，正好1000件，这也就是说，如果500元一件销去，就可以回笼资金50万。
江晓青兴奋得在仓库里转，心头所有的忧郁一扫而空。人一旦高兴，脑子也就格外清醒。她交待范信，只有微微瑕疵的，全部重新包装，凡是能改装的，让设计部拿出最好修改方案，毛病太多的，又无法不改装的，暂且放到一边。
可喜的是，真正的次品不过3000余件，投到乡村，还是能卖出去的。
接下来，江晓青有条不紊指挥各部门进布料，设计，裁剪，包装……
改装10多天后，许洋开始联系他手下的客户。
许洋这小子在韩婷手下，就蜕变成顶尖销售高手，他把江晓青的销售技巧与自己的销售技能天然的混合，又由于他是男人，对男人的心态十分了解，再加之能说会道，说话就总是像写散文，身体又棒，自然给他的职业之路添上一对翅膀。可惜，韩婷看他不顺眼，才让他再次投奔到江晓青的麾下。
在他的手机里，贮藏着大江南北大小客户的电话号和手机号，号码的主人不仅有身家千万一级服装批发商，还包括大小品牌专店的经理人物。而且多数人都和他成了“狐朋狗友”。
这小子一天到晚坐在电话机旁，与他“狐朋狗友”高谈阔论，时而大笑，时而窃窃私语，几天后，他的“狐朋狗友”CA是听到“盟主”号令，陆续来到惠州，这小子让他们住最好的宾馆，还带他们进歌厅，找小姐……
反正，凡是男人爱好的，几乎全都被他用上。
这些人中几乎个个都是内行，自然能识别货的好坏，由于价格低廉，又是品牌，没有嫌多的，只有嫌少的。许洋对着这些人们呵呵地笑：“那可不行，都是兄弟，我得一碗水端平。如果诸位信得过兄弟，你们还想要什么样的服装，我们一定按照你们的标准，价格设计，生产，然后定时定点送到你们手上。这些品牌产品可是我们老总拉关系，走后门，高价得来的，目的是让诸位兄弟不要将我们忘记，只要诸位记着我们，我们也一样记着你们。我们公司将会用一流的服务，保证你们永无后顾之忧……”许洋似一个演说家，连江晓青都听呆了。
也许，这些人是为感谢许洋的“盛情”招待，或者，是韩婷昔时的设计让他们赚了大钱，所以，80％的男人都提出要求，抛下订单。
江晓青终于轻轻松松赚回100万罚款，还为新公司以后的发展铺平了大道。
夜深人静，江晓青第一次对自己的创业生涯进行全面总结——总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又为什么会成功。如果说她还算暂时成功的话，其原因就是没有过分谨慎小心，遇到挫折时，没有全盘撒手。当然，除这几条，还有一条最主要的，那就是有两个诚心诚意的朋友，假如没有范信和许洋的相助，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走过这个坎。的确，一个人无论多么能干多么聪明，没有朋友，缺少真心朋友，成功也只能是一种偶然。诸葛亮够聪明吧，假如没有张飞关羽赵子龙辅佐，一样成不了伟业。
江晓青不知道韩婷失去范信和许洋，有没有损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将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努力。
江晓青将范信和许洋清到酒店吃饭，席间，她问范信什么时候和方妍结婚啊，说老太太已问了她几回了。
“结婚？我可从没有想过呢。”范信显得很是紧张。
“什么意思？”江晓青心里一惊。
“我亲爱的江总，你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看你如何收场。”许洋阴阳怪气。
江晓青怒道：“范信，你不是说过，你对方妍是认真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他已找到他的初恋女朋友，两人如今又重归旧好啦。
男人嘛，赚钱干什么，赚钱就是想找一个漂亮的老婆。天天对着一条丑陋的大鲸鱼，钱多有个屁用，一样找不到激情，找不到快乐！”
江晓青眼睛怒视着范信：“真是这样吗？”
“对不起！但我绝不是看不起方妍。我也想过和她发展下去。但自从遇到昔日的女朋友，听她说依然没有忘记过我，我对方妍的那些情愫便一丝不剩。江总。代我向方妍说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看不起她。”
“你……你……你让我如何面对方妍，又如何面对她妈妈？你知不知道，方妍已爱上你了！”
“我知道……原以为，我和女友再也没有见面机会，没想到会在惠州遇到她。既然她肯原谅我，你说我能拒绝她吗？你也知道，我和她有着那么长的情感岁月，与方妍仅仅刚刚开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看不起方妍。我对她的印象是——简明、干净、纯洁，纯洁得像天上一片云，鲜美得像初春的小草……”
江晓青后悔自不量力去做什么红娘，先是一个惠灵，将许洋严重伤害，让他变成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如今，又让方妍陷入没有结果的爱情中，这该如何是好，方妍也许能听她解释，可她妈妈一定会怀疑她从一开始就在骗她。如果老太婆一怒之下逼着她还钱，且不是又会让她重新陷入资金的困顿。
江晓青想，她必须去见方妍，必须把真相告诉她，让她马上收住爱情前行的脚步。
4
巷道处，灯昏色暗，江晓青抬手，轻轻敲打着房门，门开时，穿着睡袍的方妍，出现在江晓青面前。江晓青走进客厅，老太婆像座大山高耸于沙发上，见了江晓青，笑容可掬地叫江晓青坐在她身边。
明亮的灯光之下，由于紧张，江晓青额上沁出一层细微的汗珠，思索用怎样一种迂回方式把必须说出的话说出来。
“晓青，你真能干，如此短的时问就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么难的问题都被你一一解决，不错，值得鼓励。如今，你的公司已步入正轨，你这个做‘红娘’的，是不是应当抽点时问关心下我们方妍，我决定把方妍和范信的事办了，日期都已定好，他们结婚后，范信就来我公司，你不会不放人吧？”
“干妈，这……是不是……快一点，我可从不认为彼此多花一点精力了解一个人是耗费时间。”
“他们都不小了，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去谈一场马拉松式的恋爱。的确，方妍还不太了解范信，范信也不太了解我们方妍，但有你对他们二人的了解就足够了。我相信，你绝不会害我们方妍，所以，干妈完全信得过你这个‘红娘’。”
江晓青嘎嘎地笑：“这个当然，所以，我今天来，我就是……想告诉您，范信读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手。前几天，那个姑娘找到惠州来了……”
老太婆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指着江晓青的鼻子咆哮：“江晓青，这事开始时你为什么不说？哈，我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就在玩阴谋，你接触我们就是想从我们手中弄到钱是不是？”
“不，不，不，您听我慢慢说……他们本来分手了，可我没想到，两人都无法抛开从前……”
“请你马上将范信那小子叫过来，马上！我想听他亲口向我解释！”
江晓青只得掏出手机打电话。
半小时后，范信忐忑不安站在老太婆面前，声音小得像蚊子：“伯母，抱歉，我只能对您说声对不起！”
老太婆扬起手，一个耳光丢去，范信默默的承受着，然后走近方妍：“方小姐，如果我给你带来什么伤害，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你是一个纯洁而善良的好姑娘，想信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知道，这是你的初恋，虽然你我认识时间不长，你却对我付出你的全部真情实感。只是，有些事，我们都无法左右它的走向，而感情这东西，一旦被烙上情印，想抹去都难。如果有来生，我一定选你。今生，我只能说声对不起！”
“真幼稚！你以为还能重回从前吗？小子，我告诉你，爱从来不是无缘无故，同样，分手也一样。如果你和那姑娘没有性格上的分歧，就绝不会分手。重归于好，过多的原因只是受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并非真的想和好。这样的‘和好’时间一长，只会让彼此双方更加痛苦！正如你刚才所说，烙印永远无法抹掉，而这种‘烙印’不仅仅是美的一面，也包括‘丑恶’的一面。对，我们方妍外形长得并不怎么样，但是，她是高山，是大海，能让你站得高，看得远，能让你理想的风帆驶到成功的彼岸。这些话，我看你是个人物，才会对你讲，可能，你心里在嘲笑我俗不可耐，但多年之后，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每个字全是真理。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谢谢您的指教！再见！”范信没有反驳，低头，从方妍面前走过。
方妍一直将头埋在膝间，江晓青能够猜到，她的心此刻是如何的痛楚，如何的耻辱。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被外形磨得失去自信极其自卑的人。从今之后，她会更加自卑。
“江晓青，你还赖在这里干吗？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声音森玲而义凶恶。
“妈，这不关晓青的事！”方妍满脸泪痕。
“不关她的事？我怀疑，她一直就玩阴谋，你想想，那小子那么优秀，被她从上海叫到惠州，而你又不是什么大美人，范信那混蛋第一眼就看上你，当时我就怀疑，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人在玩‘美男计’，诈我们母女上钩。江晓青，我真是小瞧了你！”
方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着江晓青一来惠州认她母亲做干妈，想起江晓青一来惠州就主动提出给她当“红娘”，眸子里跳出两束火焰，怒视着江晓青：“江晓青，你告诉我，是不是真如我妈说的那样？”
面对方妍的怒视，江晓青步步后退：“方妍，相信我，好吗？我可以去骗任何人，却绝对不会骗你。真的……”
方妍愤怒叫：“江晓青，对，你的确没有想骗我，但你想骗我妈，你的目的就是那200万，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虽想找你妈借钱，却从没想过利用你。范信的女友被判三年有期，出狱后到了深圳，范信一直想去找她……”
“江晓青，你总算说实话了。你明知道范信心中藏着一个女人，你却把他介绍给我们方妍，你安的是什么心？这不是明摆着拿他来做钓饵，钓我们吗？”
“干妈，真的不是这样的，不是！”
“闭嘴，谁是你干妈？一个星期之内马上将200万还我，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从广州闯荡到巴黎，什么样的厉害角色没见过，想在我面前耍手腕，你还嫩得很。滚吧，一个星期之内，如果少一分一角，我将你公司砸烂，我说到做到！”老太婆连推带骂，把江晓青推出房门。
江晓青拖着疲软的步子，摇摇晃晃朝回走，因为委屈，泪水溢满她的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