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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逼急强盗父喋血 纵容拐子女亡失

话说方辰随几个小厮来到了沉香玉宫,先拨弄了一回中心魔方阵,再进入机关阵里启动镜像八阵图,发现二者本身已十分精妙,唯彼此之间没能够相辅相成,以构成个整体。如此以来,终究是机关防御系统上的一个缺憾。方辰苦思冥想,一时也没个方案以解决这个问题,只好先着手改动以上离下坎为对称轴的镜像八阵图,最后形成了以离坎、震兑、巽乾、坤艮为对称轴的四大镜像八卦阵,四阵与元阵倚五行而列,互相演绎,不分彼此。这种机关阵进一步将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种阵势所组成的阵图灵性化,大大增强了它抵御强硬力量的攻击与破环的能力。阵与阵联而为阵图,阵图与阵图合而为合阵图,合阵图简称为“合图”。故四合镜像八阵图,又可以称之为“五行合图”。五行合图之功效,轻则教入阵者循回于故径,如同遇到了所谓的“鬼打墙”一般;重则天崩地裂,上有雨箭枪林,下有火石洪流,教人无处安身。方辰保留了原来阵势的“小险轻敌”、“诱敌深入”的设计理念,并把它灵活运用到五行合图的各个细节当中。所谓的灵活运用,最出色的莫过于“以小晦大”、“以大弥小”之法。“以小晦大”这个方法,就是把致命的伤害潜藏在不起眼的机关暗器里头,这样即便是精通机关术的人,也很有可能因轻视而丧命。“以大弥小”这个方法,就是为了用来掩盖机关本身上必须有的漏洞,而在其外象上故意显露凶险,从而使人畏惧退避,不能轻易发现机关漏洞之所在。

待方辰将沉香玉宫的设施设备处置妥当以后,便让小厮通报了居园篱苑。随之,东方父女、凌薪绝并丫鬟舜华乘车归来,将之检验了一番后,皆对方辰赞不绝口。东方铭珏说:“这中心魔方阵被他改成了双面的,里里外外都是阵,不得了!不得了!”凌薪绝接着说:“如此,中心魔方阵与镜像八阵图联系起来了,这已是个绝妙的机关防御系统了。”方辰能做到这样,也的确了不起。毕竟这三人虽懂得机关术,可要如方辰一般,把机关设计的如此周密,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更何况其中包含的还有方辰个人的绝顶天赋,绝非有心就能成就的。

东方铭珏为了感激方辰和凌薪绝的各般恩情,便设宴款待二人。在宴席上,但见酒觞、筷箸、汤勺、杯盘等一系用具,无不是用玉石斫琢而成,花纹雕饰何等精美,看得直让人欢心。若絮敬酒于凌薪绝说:“感谢你为我们驱除巫毒,让我们能够平安归来!”凌薪绝端起酒杯与之对饮罢。若絮再敬酒于方辰说:“感谢辰儿替我教训王霸,共同患难,并加固沉香玉宫的防御。”方辰端起酒杯却说:“若絮姐姐说哪里的话,你能让我再见到师兄,就是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了,怎么敢让你敬我酒呢?应该是我敬你们才对。这样吧,我们也别让姐姐一个人敬来敬去了,大家一起举觞共饮,这样既有了情分,又避免让人单独喝醉才好。”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于是一齐碰盏而饮。方辰因从未喝过烈酒,所以免不得被酒呛到嗓子,一连咳嗽了几声。凌薪绝因说:“我师弟尚且年幼,不惯于豪饮,我们就不要让他为难了。”东方铭珏听了,欢笑道:“既然如此,大家动筷子吃菜吧,这鱼可是我亲自钓的,你们尝尝味道鲜美否。”几人先后尝了尝,对之称赞了一回。

而后,几人又猜起了灯谜,直玩了好些时辰,方辰才说要告辞。东方铭珏问他,“你可是要归家?”方辰因答道:“我走时对我妈说,此番出门,我是要去拜见外婆的,但我却先自来了这里。我外婆对我恩义颇深,我既然这么说了,当真去看看她老人家,也是必须的。”大家听了颇为动容,便一齐起身为他送行。临别时凌薪绝特意嘱咐他说:“师弟,今后若遇到恶人,可以《凤凰大曲》催眠之。只是有一条须谨记,那就是对施过其法之人,再施其身得等到三个钟头以后才会有效。且经常用它来催眠同一个人,那个人渐渐会形成免疫,直至催眠对其无效。”方辰听了唯唯而诺,乃之揖别。

方辰别了东方父女、凌薪绝等一干人,来到了镇里的一个超市。方辰用他离家时,母亲给他的百来块钱,买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作为礼物,而后来到了他外婆家。方辰外婆跟他三舅住一块儿,三舅大儿子陈抛于三年前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只是因为当时陈抛和他媳妇儿都未到结婚的法定年龄,也就未做声张,仅仅接了女方到家生活着罢了。而后不到五个月,陈抛媳妇儿生了个女娃儿。如此,方辰好面儿的三舅更不好通邻晓亲,为之举办婚礼了。只是亲友们逢老太太过生的日子聚到了他家,发现多了两口人,才问知此事。

方辰虽然知道自己多了个表侄女,但并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也没为她准备甚么礼物。一会儿他到了外婆家,各人都多多少少得了些好处,唯独把三岁的表侄女给忘了。她一个小女孩儿没甚么思想,自然不会多心,可她的奶奶,也就是方辰的三舅娘,最是个小心眼的人了。她因为这个枝节,竟然暗自不怿,所以对待方辰是不冷不热的。方辰一心只记挂在他外婆身上,捧着老人家的手嘘寒问暖,对于其他人的脸色却也装作看不见。

他外婆好久没见着方辰了,而今见到他这般大了,心地好生欢喜。方辰看着外婆慈祥的笑容,因问:“外婆身体一向安好?风湿有没有再犯?”老人家说:“我身体还硬朗,风湿病也因这几年吃了些管用的药,而渐渐松和了。”方辰听了外婆的此番话,为之十分欣慰。

老人家忽然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担心你会回来报仇呢!没想到你是这番通畅。”方辰听了浑身酥麻,没了滋味。既没想到老人家心里还存在这层顾忌,又生怕他们之间的谈话为旁人听见,忙摇摇头说:“外婆说哪里的话,您对我情深义重,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么说有仇可报的呢?”老人家听了也算放下了一件虑事,脸上又露出了可掬的笑容。方辰虽口里这么说,也确实没曾有过报仇之心,但是不禁联想到以前在这里寄居之时,发生的种种不快之事。

如:三舅娘娘家来人,是一个比陈抛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儿,陈抛给她介绍方辰,说他是个傻子。这女孩儿也是够傻,回家了就跟大人说:“姑姑家养了一个傻子亲戚,他叫方辰,我们逗得他可开心了。”而后大人逢年过节又来了,见了方辰本人,心下才好生奇怪,而跟众人说:“我听我女儿说,她上次来姑姑家见了个傻子,叫做方辰的。怎么而今见他能问能答,好像也并非甚么傻不拉唧的人啊?”

又如:方辰表姐陈红看电视时,总觉得旁边坐了个方辰而不自在,便要他出去跟他哥哥玩。而他哥哥跟院子上的一个叫做向博的人好得不可开交,两人没事了就端个撮箕,一起到堰沟抓鱼。见妹妹领了个方辰来,便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带他来做甚么?我是不会要他跟着我们的。”又恨着方辰说:“看见你恁么个人我就心烦,你给我最好滚远一点。”陈红急着说:“你宁愿跟个外人玩,也不带方辰玩,是不是太过分了?”陈抛冷笑说:“他妈以前不也只带大伯和二伯的孩子吗?现在我为甚么要管他?”后来方辰被父母接回家后,大些了想起此事,问了问他母亲是否如陈抛所说的那样。春儿却说:“哪有这么回事?当时我尚且不大,又怎么会去待你大舅跟二舅家的孩子呢?”方辰想了想,“这无非是三舅娘胡乱嚼的舌根罢了。”

又如:方辰因为衣服破了,不愿到地里背萝卜,便被舅家一顿逼迫。方辰为此嚎啕大哭,三舅娘用火钳夹着一团猫屎靠近方辰嘴边,呵责他说:“再哭!我让你吃猫粪。”方辰以为再怎么三舅娘也不至于真让自己吃猫屎吧,所以依旧张着嘴哭泣。唉!结果我就舍不得说了,只想默默问辰儿一句:你是不是傻?

凡当年在舅家的不快之事,方辰当年确实有当面多次说过要等自己爸妈回来了,告诉他们替自己报仇这样的话,但那都是小孩子耍浑的作为,当不得真。如今,方辰自己倒把以前的话当个屁给放了,而老人家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可见在老人的心里,有多么不愿看到自己儿女子孙,有一天沦落到那发隙成仇的地步。方辰能够放下一切恶感与仇怨,即便是自己的心胸未必有那么开阔,但为了照顾老人家的心,他也不得不这么做。对此,方辰常这样想:“若是住外人家还得收我房租费呢!舅家供我吃供我穿的,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我还有甚么不满的耶?”如此想来,他还真就把一切都给放下了。

吃罢饭,没坐一会儿,方辰到天井洗了一把手,因不见小时候舅家养的一条狗,便问陈红狗去哪里了。陈红说:“这狗是在你小的时候我爸带回家来养的,那时候狗也就几个月大,成天跟着你屁股后头转。去年你来,这条狗还认得你呢!可惜了,今年夏天,它生了一场病,好歹照顾还是死了。”方辰听了不免有些伤感,但也无可奈何,唯长叹了一口气。因见天色不早了,他即说要告辞。他外婆和三舅苦留他,说好歹也得住上一晚,次日吃了早饭再走。方辰见人家极力挽留,也不好坚持要走,便答应住一晚,改明儿个再回家。于是他拘束地呆过一晚,其中虽扯了些家常里短,却也无甚可说,聊且表过。

翌日大清早,方辰就醒了。但舅家人比他起的还要早,已经把炉火生好了。方辰一边穿衣服,一边因听见三舅娘尖锐的说话声,而联想到自己母亲也是终年起早贪黑地劳作。对此,其心里觉得好笑:“你等人一辈子习惯了起早贪黑地劳碌,却又没干出甚么大事业,真不知如何做得评价的好!”

方辰穿好衣服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三舅娘在说:“鸡圈里的鸡不见了十几只,肯定是昨晚来强盗了。”方辰走到天井儿来,见陈红、外婆也在这里,她们都是一副难过的表情。方辰走上去问话,原来昨晚家中来贼人了,内屋进不去,却把天井旁搭的小棚里的二十来只鸡给偷走了大半。强盗偷鸡都是当场杀死了的,地上流了好大一滩鸡血。方辰对现场进行了一番察看,然后告诉她们说:“你们看进这天井的门,晚上就用一根木棒抵着,也没个门闩,强盗定是把门摇了个缝隙,然后用刀伸进门来把木棍往上撬,门就被打开了。记得我小的时候在你们家住的那年,也是逢到快要过年的时节,便有强盗来偷鸡,一共偷了三趟,才把一大群鸡偷完的。后来便买了一条狗,用链子捆在这里,才让他不敢再来了。现在狗刚好死了,所以强盗利索的手段又得以发挥,可见这个老手是早就摸清了底细,才伺机行动的。现在鸡圈里还有几只鸡,是因为他一趟带不走才留下的,我想以他的个性,今晚必定还会来偷。”

陈红冷笑:“你当强盗是个傻子吗?偷了一回把人都惊动了,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其他人也这么看,所以并不担心强盗还会再来。方辰一挑剑眉,“不信你们看,今晚他必定再来!只是你们千万不要把他逼急了,小心他狗急了跳墙。”他三舅娘气愤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就留下来帮我们抓强盗,我倒要看你说得在不在行。强盗要是真敢再来,我非得揪住他,看他倒底长甚么模样。”方辰却说:“这强盗你抓他有甚么用,自己把门改得牢固一些,他还敢把门卸了不成?若是把他得罪了,以后谁家也不偷,就专门偷你们家,这岂不反倒麻烦了吗?”

这时陈抛听见了走过来说:“一个强盗有必要怕成这样?今晚他不来也就罢了,果然来了,就看我要怎么布置他!”然后又质疑方辰说:“如果他不来,就是你乱嚼舌根夸海口,回头也没脸了。”方辰却说:“我回头有没有脸都是不打紧的,只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真的去抓他,不然你会吃亏的。”陈抛不以为是,铁了心要么今晚抓到强盗,要么让方辰难堪。

早饭过了,陈抛、陈红和方辰三人就打牌斗地主,如此来消磨时光。用这个办法打发时间似乎还不错,晃眼间既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午饭过了,方辰见屋外破出了一抹阳光,便提议说:“呆在屋里一天了,趁现在有阳光,我们出去走走也好。”于是陈红、陈抛及其妻女,和方辰一并五人,络绎出了门闲逛去。

五人沿着一条贯穿于山水间的马路而行,冰冷的阳光,光秃秃的乔林,它们交集在这方土地上互相嘲弄,嘲弄得一切都显得格外萧索。忽然起了一阵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陈抛的妻子把女儿紧紧护在怀里,背对着风不能行走。方辰皱了皱剑眉说:“这天气也会糊弄人,刚刚还见了一缕阳光,出来却是这般萧瑟光景。嫂子和孩子都冷的受不住了,我们回去吧。”

几人方欲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了一男一女领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小女孩哭闹个不停,男女一边训斥她,一边推着她走。方辰问陈抛:“这孩子是谁家的,把她带到这么个寒冷的地里走。”陈抛漠不关心地说:“这两个大人我们又没见过,谁知道这孩子是哪个的。”方辰又问他嫂子:“嫂嫂,以你当母亲的直觉,你觉得这两个大人是不是女孩儿的亲生父母?”她嫂子稍微瞟了一眼,然后为难地说:“这个岂是我们关心得了的?你倒是先看看你的侄女,冻的不得了的样子,再吹下子只怕会感冒。”说罢,抱着女儿就往回走。

那一男一女催促着女孩儿和她们母女擦肩而过,方辰注意到男女用奇异的眼神瞄了表侄女一眼,心里蓦然感到了一阵戾气袭来。因走上去诘问那对男女:“你们带的是谁家的女儿啊?”男女对望了一下说:“自然是我们的女儿啊!”方辰又问:“我认得这女孩儿,却不认得你们。你们说说这是为甚么?”男女似乎在强作镇定地说:“我们也不认得你,你凭甚么认得我们的女儿?”

方辰再欲回话,陈红走了过来说:“方辰问别人的闲事干甚么?难道你想认这个女孩儿做干女儿不成?”方辰侧过脸去,不置可否地一笑。陈抛又上前拍着方辰肩膀说:“你想要女儿,自己回家娶了媳妇儿生啊。”男女趁他们说话间,自带着女孩儿走了。方辰回头徒徒看着,也不好再追着人家问甚么了,只得带着疑虑回了舅家。

到家了,陈抛、陈红还不忘在大人面前,拿前事来打趣方辰。他外婆听了,慈祥地笑着说:“辰儿当真想要女儿,要是生个儿子不更好?”方辰羞涩地解释说:“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刚刚见那个女孩儿哭得惨兮兮的,怀疑那对男女是人贩子呢!”老人家听了,蓦然严肃地说:“兴是的嘞!要是这样,女孩儿的父母还不得哭个死去活来?你们当时就该拦着,不让他们走。”陈红没好笑地说:“瞧奶奶那个激灵劲儿,听见风就是雨!也不想想,要人家真是女孩儿的父母,我们去把人家拦着,岂不是自讨没趣耶?”正于陈红说话间,陈抛的女儿却忽然哭起来了。陈抛训斥她说:“翻天了你!还敢打起老子来了!你再给我打个试试!”小女孩儿平常被他惯坏了,说试试还真试试,伸个小手就去抓陈抛。陈抛气的不得了,连连打了女儿小手几下。女孩第一次见到好欺负的爸爸打自己,于是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小女孩的奶奶听到孙女的哭声,忙从天井进来清问,而后抱着孙女打了回来说:“人不带恶相,哪怕你背火枪!平常惯侍了人,现在又好意思来打她?”陈抛觉得没趣,兀自起身走出屋子去了。

到了深夜,除了老太太和陈抛的妻女睡下了,其他人都坐着等贼人来。陈抛更是早早就做好了埋伏,势必要将贼人抓住。夜间气温下降得厉害,固自寒冷的天气变得愈加凛冽,下午做饭时泼在天井里的水都结成了冰。陈抛猫在天井的一个角落,冻得双脚失去了知觉,可是还没能够等到方辰所说的强盗的到来。正待他打算放弃等的时候,且听见了墙外有脚步声靠了过来,直至到了门前。已而有人往天井里扔石子儿,陈抛知道这是强盗在试探有没有人,所以只管待在角落里纹丝不动。当强盗撬开了门,进入天井时,陈抛屏住呼吸并举起手中的木棍,抓准机会给强盗当头一闷棍,强盗应声栽倒在了地上,一时爬也爬不起来。陈抛自己走出天井从外边把门锁了,然后返回正屋,叫唤爸妈、陈红、方辰来天井抓贼人。天井里的灯开了,可贼人用头套蒙着头,只留两只眼睛和鼻孔在外,根本无法辨认得出他是谁。不过根据贼人的身形,基本上可以断定他是个男性。陈抛走上去要摘除贼人的头套,贼人害怕地退到了墙角,他手上的动作似乎在警告陈抛不要靠近自己,同时也有求饶的意思。

可陈抛丝毫没有畏惧和放过他的意思,径自朝贼人冲了上去,伸手就要摘下贼人的头套。贼人负了急,作了困兽之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陈抛腹部连连捅了数刀。陈抛看见自己的肠子都拖了出来,害怕得忙抽身退了回来。大家见势不妙,忙上前护陈抛周全。贼人见退无可退,心想不杀条出路今天是走不掉了,于是继续向大家迈步挥刀。陈抛母亲心疼儿子,跑在最前,不免当胸挨了贼人一刀。陈红见了这么个仗势,恐惧得直哭。眼看贼人杀红了眼,另一刀就要砍下手了,这时一阵笛声骤然响起。众人闻声而静止,肃立而瞑目。笛声一歇,贼人猛然睁开眼,又欲挥动手中的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方辰已趁吹笛子的时间,走到了贼人的背后,笛起而落,贼人的脖子挨了一笛子,直接横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墙上,再不能爬起来。方辰走上去又一笛子打落了他手上那半长不短的杀猪刀,并把刀捡了拿在自己的手上。接着取来墙上挂着的一圈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贼人捆缚了。

方辰回过头来,见表哥和三舅母都受伤不轻,忙令陈红打急救电话。陈红这阵儿都哭傻了,听方辰喊了自己好几遍,才清醒了头脑去打屋里的电话。方辰用布替陈抛包扎了腹部,又对三舅说:“三舅,这里离镇里有些距离,救护车走需要些时间,我背着抛哥,你背着三舅娘,我们往镇里赶一截,也省些时间,留给他们治疗。”于是方辰从陈抛裤兜取了钥匙,把两扇对向而开的木门推了条容手伸出去的缝,把外边的锁开了。然后,方辰和他三舅各自背了一个伤员出了门,朝镇里的方向去了。陈抛的妻子本来在屋里哄孩子睡觉,听陈红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陈抛和妈被贼人用刀捅伤了,陈抛肠子都垮下来了,急得她丢了孩子就往外跑,也不知追了多久才追到方辰和她公公。陈红打了电话出来,发现人都不见了,只有地上躺了个半死不活的蒙着头的贼人。天井里的灯光映照着满地冰冻的鲜血,北风摇曳着疲惫的木门来回转动,以而发出咯吱咯吱的清响,让血腥的场面显得益发惊悚。惊魂未定的陈红受不了这种环境的压迫,心里不由得害怕和担忧起来,于是也追出了门去。

陈红走了,家里就剩下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强盗了。小女孩没有睡着,见妈妈走了老半天也未曾回来,一个人孤伶伶地躺在床上哭泣。老太太在睡梦中听见曾孙女凄凄惨惨哭了好半天,也没人哄哄,遽起床去打探情况。老太太刚走出卧室门打开电灯,竟见一个陌生男子抱着曾孙女正往外跑。老太太忙叫他停下来:“你是谁?深更半夜的,抱着我曾孙女要去哪里?”那男子头也不回,反而恐慌地溜得更快,转眼间即便消失在空荡的夜色里。老太太眼看追不上,直急得里里外外叫人,但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太太忙到天井去找人,却见满地都是血,还有一个头戴黑色头套的人不知被谁绑了,丢在地上正胡乱动弹哩。

老太太胆怯地朝强盗走了过去,摘下他的头套,发现他是附近一个大队姓刘的一户人家的二儿子。因为他显脸于好吃懒做,兼擅长于欺压弱者,所以左邻右舍都管他叫二刘子,以谐音“二流子”的意思。二流子的父亲刘大爷和他大哥刘文昌平常也没少管教他,只是二流子天生性格刚毅,且读书又少,还和社会上的一些痞子青年混在一块儿。如此胡羼,没个几年的光景,二流子也就成了社会的渣滓,平日里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唯一的一点好品性,就是不偷自家和本队人户的东西,所以邻居虽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敢平白去招惹他,免得弄得他把这仅有的品性也丢了。更何况二流子被惹急了,他是六亲不认的。

还是近几年的事:他大哥刘文昌接替他父亲的活路,当起了杀猪匠,平日里自己杀猪卖肉,生活也还过得去。二流子见他大哥的生意好了,就常常到他大哥家拿猪肉。刘文昌心里虽见不惯,但嘴上却不忍说他,可他妻子李氏却忍无可忍了,终于有一天指责了二流子,并夺回了他手中的猪肉。二流子指着他嫂子大骂一通,甚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刘文昌听了,上去就给二流子一巴掌,说:“你恁么个东西,越来越没王法,对嫂子口里也这么不干不净,成甚么体统!”二流子去了屋子一趟,拖了一把杀猪刀,转过头来就要砍他大哥。刘文昌见势不妙,也管不得甚么了,弃了家就往外逃,直躲了好几天才敢回去。后来,刘文昌和二流子断了兄弟关系,在路上对面都不跟他打招呼。去年又不知发生甚么事了,二流子的父亲刘大爷又和他断了父子关系。如今,二流子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没人愿意搭理他,哪怕是社会上的痞子,都对他敬而远之。刚开始的那一会儿,他还自以为在这一方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可当他还没得意完,就被社会上的恶势力当街暴打了一顿。如此,他才领悟甚么叫做“山外青山楼外楼,人外有人天外天”。

大家听说了二流子被打了的消息,别提心里有多么痛快。茶肆酒楼里都在传这件事,聊的结论基本上都是:因果报应固不爽,恶人自有恶人收。

别人都说二流子是个强盗,谁知强盗家也有去强盗的时候。今年一月初几的一个夜晚,二流子的年货被偷了个精光,强盗走时还留下一张字条说:“今也偷,明也偷,都是为我偷。近也偷,远也偷,冤家在后头。这也偷,那也偷,一件别想留。你也偷,我也偷,看是谁会偷!”二流子请人帮忙念来听了,气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而当晚,刘文昌家也被盗了。据刘文昌妻子李氏说,“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人围着火炉看电视时,听了屋里有响动,还你推我、我推你去看一看,但都没人愿动。第二天早上发现猪肉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小腿,上面贴着一个字条,写的是:‘你也懒,我也懒,过年啃个猪脚杆!’”二流子听了他大哥家被盗了的消息,才转悲为喜说:“大懒叱小懒,小懒叱脚杆。一个二个都是懒,过年都啃猪脚杆。”这则刘家兄弟被盗的新闻,一时被人当作笑料传播,也不知乐坏了几家人?

却说老太太见了来自家的强盗,是二流子这么个人,因问:“是甚么人把我家曾孙女偷走了?你个短命儿快些说,不然拿你见官去!”二流子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太太在说甚么,顿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虽然偷人财物,还不敢做那偷拐人口的事。你个老婆婆的曾孙女不见了,这自是你家火气不好,也要怪在我头上不成?”老太太不知道家人都去哪里了,问二流子也没得个好话,所以就进屋报了警。

当夜来了一辆警车,从车上下来两个警察,问了老太太的情况,老太太哭着说了一通,警察听明白了,又安慰老太太说:“你的家人没有都不见,大人中应该是有人被这个犯人砍伤了,所以连夜去了医院。”老太太听了更不好了,因哭着说:“我把你个烂强盗,偷东西不说,还要杀人,你们给我把他也砍了算了。”

警察正忙于劝慰老人时,陈红、方辰二人回来了。方辰见外婆在恸哭,忙上前慰问。老太太见孙女、外孙都回来了,忙问:“你们都没伤到吧?”方辰说:“我们没事,都安全。”陈红却说:“你是没事,我妈跟我哥两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最终是个啥子哈数!”老太太听了直流泪,又着急问东问西。为之,方辰一面心里恨透了陈红,一面又用巧舌应付老人。

老太太稍微宽了心,又说家里的小曾孙女被坏人抱走了。陈红听了十分震怒,只顾自己发脾气。方辰听得不耐烦了,于是制止她说:“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发脾气!家里就留你照顾,你却也跟着走了,不然怎么让人贩子钻了空子?”然后又说:“这人贩子今天白天我就有了知觉,你们还当我是在发癫,管别人的烂闲事!现在轮到自家人了,才知道着急!干着急有甚么用?我们现在得冷静下来,试图想办法把人给找到,才是要紧。”因谓警察:“两位警察叔叔,你们赶快调动人马,去追查此事,不然时间拖久了,犯人把人带着都出了几个省市了,哪里还找得到?”警察说:“这件案子我们早已立案追查了,只是人贩子狡猾,始终没得到个结果。如今我县各地都有妇女和幼女丢失,已经启动了专案组来侦破此案,相信很快就会有了眉目。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耐心等待就是。”方辰听了冷笑,讽刺说:“你们戏也看完了,可以领个罪犯,开了国家发的车回去领赏了。不送!”

两个警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多说,出去拷了强盗,把他带上车就走了。只是后来又派人来带证人,以录个甚么口供。家里没甚么空人,陈红又非得跟着往警察局跑了一趟。后来陈抛住院,其他人都为小女孩的事四处打听,偶尔得了些风声,告知警察,奈何警察行动有些拖延,终究没能把握住时机,及时赶到现场,遽让人贩子溜了。最终没了线索,也无从寻人了。小女孩母亲见丈夫伤得住了院,女儿又被人贩子抱走了,一时悲痛欲绝,茶饭不思。

方辰又在舅家空待了两三天,发现自己也帮不上甚么忙,于是告辞回家去。大家正愁闷之间,也再无心多留于他,便任之去矣。

方辰觉得从马路回家,路程既远,又无趣味,倒不如走舅家屋后的竹林间的小径,经过“张家祠堂”这么个小地方,去镇里最是快捷。于是他一面独自翻山越岭,一面漫着步赏玩雪景,凿然显得好不悠然快活。可半途寒风狂作,而他因是逆风而行,不免打得他的俊脸疼痛不已。这样的天气里行走着也不是个事,故只好找了个村庄的茅檐,以为暂避之所。

凛冽的北风吹得村庄的巷弄呜呜发响,继而雪花铺天盖地地垮到地上。方辰站在茅檐之下,望着苍白的天空发愁,“出门时还大太阳骜骜,也没顾及该带伞。却未料回去得劳驾天公这么看好,只不知这风雪要闹腾到几时才能了?”

方辰正于愁思之间,雪地里隐约见得一妇女牵着一少女朝村庄攒行而来。方辰觉得那二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待她们走的近些,方辰惊奇地发现,那个少女不正是张若玉吗?而那个妇女是她妈妈张老师呀!她们母女也没打伞,直往村庄的另一头小跑而去,并没瞧见方辰。方辰认清他们了,自得上去打招呼,但见她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于是也跟着过去。但因母女二人跑得有些快,而方辰又不愿跑,认为她们寻到个避雪的地方自会停下,所以彼此距离拉得越来越大。方辰见她们跑得太远了,几乎快把自己甩掉了,才发现不如自己所想的,于是只好自我抱怨,起跑去追。

方辰追了一会儿,竟然在交杂的村巷里,把人给跟丢了。他太息了一声后,再想由旧路到镇里去时,却不知不觉走的有些远了,还望四处都是陌生的,哪里还认得回去的路?风雪交加的天气,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想找人问路都没得个可能。如此,他只好胡乱地在村庄的各个角落转着,企图撞到跟丢的张若玉。无头的苍蝇在雪地转了半天,转的口干舌燥、饥寒交迫,却始终没发现要找的人。看看天色将晚,真不知如何是好。方辰失落地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忽然听到屋里有人在呼叫救命。方辰立马打起精神,站起来从破窗往屋里瞧了瞧,发现有五六个男子绑架了几个女子,女子都被胶布捂着嘴,手脚也被捆了。

其中一个胖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男子说:“把刚抓来的那两个女的嘴堵了,免得她们叫唤。这几个臭娘们,可以供弟兄几个先耍耍,明天分批带到山西去,大概能买个四五万块了。”方辰一看,那所谓的刚抓来的两个女的,不正是张老师和张若玉吗?方辰既震惊,又高兴:“妈的,敢动我的老师和所爱,我教你们都做太监!看来我的表侄女也很快有下落了!”

几个人贩子正想做那少儿不宜之事时,一个小子突然破窗而入,吓得屋里的男男女女惊“喔”了一声。胖子指着他问:“你小子是谁?怎么进来的?想要干嘛?我们是你惹得起的吗?”小子撅嘴坏笑:“你几个狗东西听好了,老子是阎王爷派来惩罚你们的。阎王爷说你们在人间淫猥拐卖他人妻女,依照阴司的律条,当下油锅,滚刀山,割舌头,挖眼睛,行宫刑。今由我这勾魂判官拿尔等下地狱,去当堂听受十代大人的判决。”胖子见他的几个同伙听得有些怕了,忙忿怒地吼着说:“怕个屁!他就是个不知轻重的牛犊子,你们几个大人,还能让一个小孩儿哄怕了耶?”又指着方辰说:“你们把他捆了,免得他坏我们的事。”几个男人朝装神弄鬼的方辰逼了过去,张若玉挣开坏人捂着自己嘴的手急切地说:“方辰你别管我们,快跑!”方辰却说:“你别怕,有我在!他们几个小喽啰,接下来都将绳之以法。”

一个男子当先一把抓向方辰的右肩,手还没拢方辰的身,方辰已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一脚踢向他的裤裆。男子的命根子疼的要命,只顾得蹲着哀叫不休。另一个男的见识了他的阴招,便说:“兄弟们,我们一齐上,看他有几只脚来耍这个阴招!”几个男子一窝蜂地朝方辰包了过去,方辰转身就跳出窗口跑了,几个人出去追,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呢?胖子招呼大家说:“不管他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带人走。”

几个男子带着女子们来到了一个山洞,里面已有人打着火把迎接了出来。带队的是一个生相刻薄的妇女,妇女笑盈盈地走过去说:“胖哥又收获不少啊!看来也没少享受吧?”胖子淫笑说:“你个骚婆娘倒是晓得多,担心我把你脱光了吊着耍!”妇女坏笑一声,扭着屁股靠过去说:“胖哥有这么多美女都招呼不过来,哪里看得上我烟娘的身子。”烟娘打量了胖子带来的几个女子,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张若玉的身上说:“这个姑娘生的着实不错,不如胖哥就在这里将就着耍耍吧?”胖子回头看了看张若玉,垂着涎液说:“好!真好!小娘们,你就是我胖哥的了。”说着就要去脱她衣服,张若玉嘴被堵了,手脚被绑了,哪里动弹得了?只能流着眼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摆布,而心想:“只要方辰好好的,我死也甘愿了。”想方辰方辰到,他站在洞口狂吼了一声,命令说:“那个死胖子,离我女人远一点,不然我先让你死在这里!”

胖子惊讶地回头看向洞口,然后招呼同伙说:“你们把他抓进来,若是再让他跑了,仔细你们的皮!”于是洞里出来几十个男女去抓洞口的方辰。方辰回头看了看,洞外是空旷的一遍平地,好远才有一处林子,若想跑去躲藏已是来不及了,因为洞里的坏人已到面前了。方辰看向他们时,自己的当胸刚好被某人踢了一脚,然后身体应声往后倒在了雪地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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