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放,就哭的狠了。夕颜抓着他袖子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头,看那力道,指甲都快要穿过袖口刺进掌心里去了。付景淮低头去看她,见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没什么力气,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可是她却紧紧的咬住下唇,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夕颜这模样让他不禁怔忪了几分。他不是夕颜,就算观察入微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这姑娘就连哭也哭的这么压抑,这副坚强的样子看的付景淮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他觉得自己一向活的随性,很难得有什么执念。是以见到她这么执着时有些不太理解。
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眶里都是晶莹的一片,却看的让人心里一动,生出些怜惜之情。
因为被夕颜拉住,付景淮和她不免离的近了些。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夕颜握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也能闻到漂浮在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的神情忽地有些恍惚,平时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在自己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医生当惯了也见惯了,纵然他能耐下性子对别人轻言安抚,却总是在面对夕颜的时候才有这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怜惜。
他轻叹了口气,这姑娘是不是太坚强了些啊,平常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内心能坚强成这样啊。正常的姑娘要么是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似的鼻涕眼泪都在流,要么就是哭的温婉,时不时带一声抽泣。付景淮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算是开了眼界了,当真是第一次见着有女人这样哭。眼泪倒是一行接一行的顺着脸颊往下流,可是却一声不吭还死死咬着嘴唇,除了肩膀有点微微起伏,不然还真不知道她是在哭。
夕颜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一串钥匙,一扇门罢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哭了出来。本来她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起伏,思绪也没飘多远,只是在听到师兄那声安慰时才觉得情绪变得无法控制了。
大概是性格使然,在夕颜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她只记得小时候,见她哭了,母亲便会安慰道:“别哭,别哭,乖啊。”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念着。
也许是觉得新奇,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想哭就哭”,而不是“别哭”。
“你老是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做什么?既然哭,就放开了哭,这样才叫做发泄啊。”
付景淮的声音里带着丝无奈,他看着面前的泪人儿心里也是复杂的很。她是有多没安全感啊,自己这个师兄是作摆设的么,明明就站在她面前,她也能咬紧牙关自己承受着。
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夕颜是怎么跟她先生相处的呢。她是不是会笑的灿烂些,是不是也会这样哭?她那种性格,对方是怎么包容的啊,一个姑娘家这么要强,都不给别人一丝一毫安慰她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就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这姑娘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的想帮她,安慰她,想她活的自在一些,随心一些。何必给自己树那么多条条框框呢,该笑就笑该哭便哭呀,要是连哭都这样压抑着隐忍着,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付景淮握住了夕颜拉着他袖口的手,然后慢慢的抚平她卷曲的指尖。她的掌心里还有四个清晰的指甲印,红里带紫的,再掐的深一些怕是会破皮流血了。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俊秀又骨节分明,轻轻一握就能把夕颜的手给包裹起来。付景淮看着自己掌心的那只手,神色就软了下来。声音也放的柔和了些。
“别总是一个人忍着,人都有爱恨瞋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笑了笑,温柔如水似的,“况且我不是在这里么,总是会想着法子来帮你的。”
闻言,夕颜抬起头来看他,心里的那片河堤就像垮了似的,所有的情绪都争先恐后的往前跑。这次她心里是彻底松动了,被付景淮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
一瞬间就觉得好像什么不怕了,因为心里知道有个人会站在自己的身后。
见她果真是把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付景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夕颜哭的差不多了,付景淮才开口,带着几分一贯揶揄时的笑意:“你还准备让师兄我穿着这条湿裤子多久?”
这次付景淮自己找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按照她说的在柜子里拿出了一条裤子换上。这间书房很大,有几扇朝东的落地窗,照的整个室内都亮堂堂的。房间中央的书桌上摆着几本散落的书,面上却拂了一层的灰,看起来自她先生走后她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锁好门后把钥匙交还给了夕颜,顺口说了句谢谢,夕颜刚要回答时又听到他道,“对了,”付景淮像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你想逃避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老是呆在这里,想忘也忘不掉吧…”
咦,倒是新奇了,师兄怎么会说出可以逃避这样的话了。
“你什么意思…”夕颜早就止住了眼泪,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不过着实拿不准师兄是何意,才开口询问。
他思考了一番,说道:“你不是喜欢莫奈么,我过段时间要去法国参加研讨会,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我带你去吉维尼看看吧,”他一笑时眼眸就半眯了起来,有一种猫儿一样的慵懒神韵,“去旅游一下,散散心对你来说是好事。”
“好…”脑子里还没真的开始思考,好字却先一步从嘴巴里蹦了出来。夕颜也有点糊里糊涂的,刚刚才哭完,脑回路也慢了一半。大概是被付景淮那双璀璨的眸子吸引,又一次成功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