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凜子依然笑得温柔,静静的坐在江楼毅地对面,继续讲道:“我所在的家族世代都为神官,据我母亲讲,我出生的前三天,一直都在下雨,那个时候的雨若倾盆,如果停不下来,可能就会引发天灾,父亲说是因为天神动怒了,所以降下惩罚,是为了让人们自省。在我出生后不久,雨慢慢停了,天也开始放晴,也就从那时起,我被大家认为是宇迦之御魂大神派遣来的使者,是为了拯救处于水难的人们而来到这个世界。”
江楼毅听着藤原凜子娓娓道来话语,那温暖柔和的声音将江楼毅心中的怯意慢慢驱除,江楼毅绷直的身体也随着那段讲述放松许多。
“你认识江诚智吗?”江楼毅说出了这些天一直困扰自己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藤原凜子的温柔被身上散发出的忧伤而掩埋,哀怆的眼眸似乎被眼泪侵染,可却没有水光,可能鬼是没有泪水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江楼毅觉得藤原凜子是在哭泣,因为江诚智而悲伤。
许久,藤原凜子开口问道:“他还好吗?”
江楼毅一愣,沉默片刻,才缓缓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说,如果能够见到你,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是‘妄淡至情去流年,岂以生死而竭衰’。”
“岂以生死而竭衰吗?诚智……诚智……”藤原凜子不断念着江诚智的名字,那哀伤至极的神情,让江楼毅也为之动容,戚戚之情一时之间在房间里弥漫着。
江楼毅默默惊叹,没想到那封快递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让自己转告对象从活人变成了鬼魂,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慎人,尽管面前的藤原凜子如春水一般温柔,可一想到她已经脱离的人的范畴,还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去幻想。甚至觉得自己活在电影中,这一切都是梦,都是虚幻的存在。江楼毅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很痛,这种痛感又提醒她,这一切的确真实存在着。
江楼毅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悲伤的灵魂打交道,只能安静的陪她坐着,直到脚趾发麻,江楼毅不得不开口,道:“对不起,失礼一下。”才将沉闷的悲伤氛围打破。
江楼毅对于有这么多繁琐礼节的日本文化颇为无奈,此刻,却又不得不庆幸自己曾经学了一些皮毛而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
藤原凜子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极为不妥,倾身颌首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刚才有些失态。能告诉我,诚智君他还说过什么吗?”
江楼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犹豫了一会儿,道:“江先生没有其他的话让我转告你了,不过……”江楼毅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藤原凜子江诚智的财产处理决定。
看着藤原凜子期待的目光,江楼毅还是为难的将话说了出来:“不过……不过他将全部财产过渡给我了。”
藤原凜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于财产问题平静接受的态度,让江楼毅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诧异藤原凜子对待财富的淡漠与江诚智倒是心有灵犀。爱也许真的会不谋而合。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楼毅小心翼翼的问。
藤原凜子恢复了之前温柔的微笑,点点头。
“那个,那天晚上,就是我家里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在梦到了你从那根横梁下救了我,我一直认为那是梦,可我又觉得那不是梦,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楼毅终于说出了自己多年的困惑。
藤原凜子并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像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江楼毅见藤原凜子为难的样子,也不愿意勉强,赶紧拉回自己说的话:“如果不好说出来的话,请不要勉强,我没关系的。”
藤原凜子轻叹一声,道:“那天……那天晚上,我无法看着你以那样的方式失去生命,我竭尽所有救了你的性命,也因此与你之间产生了特别的羁绊,这也是你能看到我的原因,这样的羁绊或许就是命运吧,总是无法逃开,却想拼命抓住。人总会因为得到而失去,又因为失去而得到,付出代价换取欲望的满足,同样也会因为代价控制自己的欲望。”藤原凜子像是在诉说命运,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救我也需要代价的吧?能告诉我是怎样的代价吗?”江楼毅的心一痛,开始不住地颤抖,就像身患重病的人在等待医生的判决,一言天堂一言地狱。
藤原凜子摇摇头,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已经不在了。”
“我想知道,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可我不想因为怀着满心感激的愧疚,一辈子在这样的阴影中度过。”江楼毅诚恳而急切的追问道。
“失去与爱人相见的机会,因为你,我放弃了他。你得到了本该属于他的机会。其实,早在我救你之前,或许我就已经放弃了,只是我自己却不明白而已。而救你,只是在适合的时间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藤原凜子平静的叙述中出现了几个颤音。
“还有补救的机会吗?”江楼毅还是想要弥补藤原凜子的遗憾。
“可以补救的事情是不会留有遗憾的,既然已经成为了遗憾,那就只能是遗憾了。”藤原凜子的笑容里,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温度。
“那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就算不能弥补你的遗憾,我也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江楼毅真诚的看着藤原凜子。
“是为我做些什么,还是为你心中的愧疚做些什么,真的不重要了。你没有必要愧疚,这是我的选择,善因结善果,或许你
祖父换下相册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我之间的羁绊,所以,救你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而你的愧疚,也没有必要存在。”藤原凜子的话如锋刀利剑,直接把江楼毅的心脏刺穿。
“江楼毅想要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话说出来也不过更加使人厌倦。正如藤原凜子所说,能够弥补的就不是遗憾。就算藤原凜子不想再计较过往,而她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想到这些,江楼毅的心如同掉进滚热的油锅,不住的翻腾,随时都会油花四溅,灼烧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