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流水的冲刷声，耻勿语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溶洞中，也没多想，又沉沉睡去。
一只体形肥硕的大猫趴在他的枕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耻勿语，毛绒绒的尾巴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耻勿语的鼻头耸动两下，差点打出喷嚏。
“闹闹，一边儿玩去，我现在累得很。”耻勿语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喂喂，懒猪，快起来，我想和你谈谈。”闹闹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推了推耻勿语的脑袋，声音特别的好听。
“让我再睡一会儿。”耻勿语翻过身，蜷缩成了一团。
闹闹大怒，跳到他的头上，几十记‘猫扑十八爪’连环使出，在他耳畔抓狂道：“睡你个头，快起床啦！”
“闹闹居然会开口说话，看来我又做梦了。”耻勿语身受重伤，疲惫不已，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用手捂住耳朵，趴在石床上继续沉睡。
“你这个呆毛，臭小子，快给本小姐起来。”闹闹用爪子疯狂地刨着耻勿语的头发，没想到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竟将它的蹂躏当成了按摩，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笑容。
“喵……”闹闹气得抓狂，跳到耻勿语的背上“刨土式”乱抓。
“对对，就是这里，这力道棒极了。”耻勿语顿觉筋骨疏松，妙不可言。
闹闹生气地磨了磨牙，大嘴一张，朝着耻勿语结实的肉腚狠狠咬下。随即，一声鬼哭狼嚎冲天而起，余音回荡，差点将溶洞震塌。
耻勿语从石床上大跳而起，伸手捂住屁股上的伤口，总算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石床上的肥猫，欲哭无泪道：“闹闹，你也忒狠了，差点咬掉小爷大半个屁股。”
看着耻勿语泫然若泣的模样，闹闹撇了撇嘴，轻摇尾巴，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哼哼道：“若不咬痛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还有……我不叫闹闹，本小姐名叫夜芊芊，乃荒古神兽。”闹闹站了起来，抬起呆萌的大饼脸，尾巴伸得笔直，骄傲的自我介绍道。
“什么？芊芊？居然还是一只荒古神兽？”耻勿语哭笑不得，捧住小腹忍住不笑，来回打量着它圆滚滚的身体，再仔细打量它的毛发，除了身上的斑纹有点像老虎外，真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就你这小样，还荒古神兽。”显然，闹闹肉嘟嘟的身段和芊芊二字形成极大反差，耻勿语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本小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闹闹蹲坐下来，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地说道。
“拜我所赐？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大爷我省吃俭用，才把你养成了人见人爱的肉嘟嘟，你居然责怪我对你不好，真是狼心狗肺！”
“哼，那也是你欠我的。十五年前，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母亲白珺雅，本小姐也不会受到两位神社天皇的联手攻击，更不会筋脉尽断，发生功能性萎缩，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此话不啻平地惊雷，惊得耻勿语浑身一颤：“什么？你认识我母亲？”
“她叫白珺雅？你参加过十五年前的第二次天葬大战？”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耻勿语语无伦次的问道，激动地坐到了闹闹的身旁，希望她透露更多的细节。
“当然，你的父母我全认识。你母亲是冰雪族圣女白珺雅，天灵大陆最美丽善良的女人。你父亲千波星雨在第一次天葬大战中战死，白珺雅本打算服毒自尽，后来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不得不作罢。第二次天葬大战，你母亲毅然参战，为了保护你们母子的安全，盟主命我暗中保护，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你就是在那场战斗中出生的。”
“那……你可知道……玷污我母亲名节的人是谁？”耻勿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提出这个问题。
闹闹愣了愣，抬头望了耻勿语一眼，幽幽道：“大陆上盛传是剑魔巫泊闲，可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巫泊闲？他是何许人？”耻勿语捏紧拳头问道。
“魔族游侠，屹立于大陆巅峰的人物，其修为甚至远超你父亲千波星雨，是大陆最顶尖的三大剑客之一，十年前更是被列入天灵八奇，名列第三。此人虽是魔族中人，却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他苦恋你母亲二十余年，你母亲敬重他是一位英雄，引以为知己。十五年前，是他以一己之力，从神社两位天皇手下救走了你母亲，也是他亲自替你母亲接生，这才有了你。男人替女人接生，在天灵大陆被视为奇耻大辱，更要命的是，你居然有一缕红发和他的毛发一样，红得那样的妖异，因此谣言不胫而走，使得冰雪族和千波世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耻勿语有些失落的问道，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找剑魔巫泊闲，当面问清自己的身世。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现在的千波世家，除了族长千波星辰外，还有几个人是好东西？要是让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本小姐是荒古神兽，而且身受重伤，不把本小姐抓来炼丹才怪。”
“那为何你现在开口说话了呢？”
“原因有二：一是这个洞穴位于千波湖湖底，此洞乃千波阁祖师千波不死的修炼之地，石壁上结有结界，外人不可能偷听到这里的声音；二是……本小姐比你还命苦，恐怕只有两日可活了。”闹闹神色凄凉，声泪俱下道。
耻勿语大吃一惊，不解道：“我听闻荒古神兽都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十五年过去了，你的伤势难道没有一丝好转？”
闹闹耷拉着小耳朵，脑袋枕在小爪子上，流泪道：“我跟你一样，被族人嘲笑为杂种，我的母亲是白虎族大能夜月萱，父亲是青龙族太子姬承炎。按照常理，四大神兽的结合永远不可能产出后代，但我母亲偏偏生出了我，更可恨的是，我身上居然没有一丝龙族特征，因此我父亲怀疑我母亲对他不忠，抛弃了我们母女，我母亲没有脸面回到族中，只好投靠了天和盟盟主离天歌。天葬大战中，我筋脉尽断，体内的龙虎血气失去了平衡，自我修复的能力也随之丧失。”
“盟主为何没有派人来千波阁接你？”耻勿语心生疑惑道。
“这个问题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算了，不提也罢，现在我能靠的人只有你了。”
“靠我？你确定自己没有搞错。”耻勿语吃惊的指了指自己。
“没错，现在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但能救我一命，还能使你的废体化腐朽为神奇，获得修习灵武的能力，总之，对你的好处数不胜数，你可愿意一试？”闹闹用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望着耻勿语，期盼的眼神让任何人见了都会心软。
听闻此言，耻勿语顿时欣喜若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愿意，当然愿意。”
闹闹不禁一喜，转瞬又凝重道：“此方法很简单，却也很困难，万古以来，还未有人尝试过。”
“究竟是什么办法？你且说来听听。”
“简单的说就是灵肉融合，让我的神兽之躯与你合二为一，形成一个新的肉体，到时候你不但能修炼灵武，还可以慢慢挖掘龙虎两大神兽的所有能力，我也可以依托新的肉体，获得新生。当然，此过程非常痛苦，而且要求****双方都不能产生独占肉体的念头，一旦魂力强大的一方吞噬掉对方，另一个灵魂也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耻勿语想了想，点头道：“反正我也只有两个月可活，我愿意放手一搏，不过……熔炼成的新肉体，到时候是男是女？”
闹闹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捂嘴笑道：“当然是男的啦，你相当于只是我的灵魂宿主，新的肉体也只是在你的身体基础上进行改造而已。”
看着耻勿语稍稍放松的表情，闹闹蹙了蹙眉，善意提醒道：“神兽的灵魂比人类强大，万古以来，从未发生过人类吞噬神兽灵魂的事件，人类虽然可以吞噬普通灵兽的灵魂，却拿神兽无可奈何。因此，我们两者的融合，你的危险程度要远大于我，你真的愿意尝试吗？”
耻勿语笑了笑，抚摸着闹闹温软的后背道：“咱俩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你其实不必告诉我这么多，放心大胆的去做吧。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被你吞噬，我希望你用这具躯体，替我实现我的梦想。”
说完，耻勿语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十五年过去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梦想，因为梦想对他而言，真的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你的梦想是什么？”闹闹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眼神中闪烁起异样的光彩。
耻勿语抬头看着洞顶将要落下的水滴，长长的叹了口气，回答道：“打破这个三六九等的世界，让那些被世人抛弃的灵魂不再孤独，不论是杂种人，还是奴隶，我希望他们都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享受生活的权利。”
那一刻，闹闹彻底震住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萦绕心中，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伟岸，足以让她高山仰止，而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质，竟然让自己为之怦然心动，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她愿意为这份莫名的感情默默的坚守。
“好的，我答应你，虽然这个梦想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替你完成，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不过……你确定是以耻勿语之名吗？”
“不，让耻勿语三个字和这个三六九等的世界一起毁灭吧，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吴羽！”
话音落后，洞顶的水滴倏然坠落，撞击到地面的岩石上，发出一声有力的清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