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田乐乐离开已经一年了。平日心里难受的时候，迟冰冰就到她的墓前说说话。
今天是她的忌日，不仅她来了，凌然也来了。
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更沧桑了些，走路的速度很慢。到了墓前，她缓缓的跪下，摸着墓碑上凹下去的字。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他们的结婚戒指，本来应该戴在田乐乐手上的戒指，现在挂在他项链的十字架上。
“即然不方便，为什么不让她陪你过来？”她的泪，坠地无声。
“我怕乐乐会介意。”他轻声答，怕惊扰了她，“第五排第三个，走四十步左拐再走十五步就到了。”
“何必呢？她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你从没对她好过一天，一直到死去的那一秒，她都带着恨，最后遗憾的死去。”迟冰冰别过头去，不去看他楚楚可怜的摸样。
“你知道她死前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总用那句‘如果下辈子有个姐妹同时爱上我，让我千万别辜负妹妹’搪塞我。”他恳求她，“你告诉我吧，无论怎样的答案我都能接受。”
“她的确说过那句话……”迟冰冰不相信他能够接受，所以选择守口如瓶，就像当初帮助他欺瞒田乐乐一样。帮他骗她，是因为他不爱她；帮她骗他，是因为她太爱他。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开始稀稀拉拉的掉点了，第一滴落在了她的墓碑上。
迟冰冰仰头看着天，第二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我告诉你……”
那天迟冰冰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田乐乐被捆在床上，疯了一样说曾经她和凌然在一起发生过的事情。虽然，她看起来像个疯子，但却是无害的，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悄悄揉了揉眼睛。
迟冰冰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颤抖的手，“乐乐，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是迟冰冰啊，你要陪我一起逛街，吃我们家的鸡翅，撕我们家的手纸，你说十年以后我们还要挤在我的卧室里互诉衷肠，你都忘了吗？”
她已经不怎么认得人了，随便抓过一个护士的手说，“我等了他一辈子，被抛弃了一辈子，总有一次，要我先走，留下他在原地等我。”
“你等等我，我马上打电话叫他来。”迟冰冰急得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迟冰冰，“他来了我只会更失望，让我带着他会来的美好期望走吧，总比他用冰冷的眼神送我离开要强多了。”
医生已经把针拿来了，“那这个针还打么？”
“能维持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也看患者自身体质。”
“不用了。”她拔掉了手上的点滴，最后说，“希望人不要有下辈子，我不要他的偿还。”
第二天，医生把死亡证明交给她，“我们怀疑死者并非正常死亡，而是自杀。她在死亡的前几个小时摄入了大剂量的洁厕灵导致神经错乱。”
迟冰冰讲到这儿忽然哽咽住了，“知道了吧？她不想见你，如果她还有那么一点想见你，就会在喝下那一瓶洁厕灵的时候打电话给你。”
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极了失去一切的孩子。
田乐乐的一生，先是涉世不深，后又遇人不淑。
“你可以走了，以后都不要再来了。”事到如今，凌然能给她的只剩一个背影。
天空落下的雨水稠密起来，老天爷都被感动了。
有个女孩已经举着伞过来接他了，想必是他现在的妻子，人可以活在过去里，可以带着愧疚过日子，但不会有人选择孤独终老，尤其是他。如今他可能确有悔意，可当初的登徒浪子又可曾想过要放她一马？
不知何时，老二已经走到身后，把伞举在她的头顶。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很多年里，老二也在为她遮风挡雨。
他们静静的站着，迟冰冰望了望他远去的方向，最后说，“对不起。要不是我打电话叫他来看你，他也不会急得超速、逆行还占用公交车道，跟迎面开来的公交车撞上。当时，他从车里爬出来，捂着不断流血的腿往医院跑，体力不支晕在半路上被送进了另一家医院。因为车祸的缘故，他的视力急剧下降，勉强能看见物体的轮廓。乐乐，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原谅他吧？”
早在一年前，迟冰冰就按照田乐乐的意思把公司解散了，邮件却没断过。好比鲜花殆尽，余香犹存，有些人死了，她遗留下来的遗憾还在引人深思。
过去，田乐乐常常说，是不是我死了，大家才会关注我的故事？
现在，她已经不能亲口回答任何问题了。
有人问，难道这故事没有结局吗？虽然作者已经过世了，但总有人知道结局吧？
田乐乐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被自己的精神折磨的不成人样，到了后期，她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控制了。每天会有不同的人站在床前问她，“你是谁啊？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用你的左手摸自己的右腿。”
每逢看到这样的画面，迟冰冰都会走开，她拒绝相信，那是她的朋友，一个不如老年痴呆症的妙龄少女。她才不到三十岁。
迟冰冰愣了很久，还是决定回答，邮件里这样写道：
故事就想你看到的那样，认识了会在一起，在一起了会分手，分手了会复合，复合了又会闹别扭，可他们还是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最后还是离婚了，但还相互牵挂。终于还是有一个人先走了，剩下另外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时孤单，走的时候也很孤单。这世间，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结果。不要再问故事的真假了，也许它只是一个故事，也许就发生在你身边，这些对于你来说无足轻重，却是她的一生。还望尊重死者，宽恕生者。
老二端来一杯热咖啡放在桌上，给她捏捏肩膀，“别太累了。”
她附上他的手，紧紧握住，“早知道兜了一圈还是回到你身边，当初何必挣扎那么久。”
“不经历，怎么会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我还应该感谢他们呢。”
“我发现你还真是二啊。”迟冰冰笑了，没有负担的笑了，“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二乐，二X快乐多。”
“你怀孕啦？”他喜出望外的抱住她。
“滚到一边去，你跟我求婚了么？”
“那你手上戴的是什么？钻戒？”
“废铁！”
“耍赖是吧？”
迟冰冰顺手摘下来，“求求你，娶了我吧。”
迟冰冰想，田乐乐就是傻，开始她只是失去了一段还没投入太多感情的恋人，却傻傻的投入更过的情感去挽回。一路上，她丢了自尊，丢了纯洁的心，丢了对生活的向往，丢了婚姻，最后找不到回来的路，急急忙忙，丢了小命。
没有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世上，玩弄感情的还大有人在，他们把爱情当儿戏，继续肆无忌惮的祸害别人，但不是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这样一段似水流年。他们并不知道贪一时之快的放纵，可能会毁掉别人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