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遥同学,接下来就有劳啦。”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拍了拍遥晦的肩膀,就起身出了门。
这位同学是十五年级的郁修,是国幻脑科学研究所的学生。在见到他之前,遥晦根本不知道国幻还有个脑科学研究所,更不知道普通人也能成为这里的学生。没错,郁修学长并不是幻者,而是普通人。任何学生,不管是否拥有幻力,都可以报考这里,达到了分数线会就被录取。和普通大学一样。
对像遥晦这样幻力不明的学生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临时处所,既可以了解有关幻者的知识、和不同的幻者进行交流,更可以在这一过程中加深对自身幻力的了解。等到明白了自己的幻力类型,再去选修相关课程也不急。
对于这样的安排,遥晦还算满意。
毕竟,起初他还担心自己无处可去。然而周一一大早,郁修就直接敲响了遥晦寝室的门,领着他到了脑所,见过了这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又去参观各种仪器设备和实验。
“遥同学,你带上这个试试。”
郁学长把遥晦带到一台设备前,并递给他一副像头戴式耳机一样的东西,让他带上。这台设备粗看有些像电视,而那个像耳机一样的仪器,正是连接在这台“电视”上。
遥晦不明所以地带上了那个仪器,显示器上马上就出现了一段波纹,看着有点像心电图,但是图形要密集、复杂得多。
“这个就是你的脑电图了。”
唉?遥晦忽然有了兴致。与此同时,显示器上的波纹也立刻变陡峭了。
“遥同学一定知道幻力检测器吧,”郁学长接着说。然而学长的话却让遥晦心里一惊。在那一瞬间,显示器上的波形也变得更加陡峭了。遥晦注意到了这一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却没办法让脑电波平缓下来。原来大家真的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吗,遥晦心想,可是大家到底知道多少呢?
“那你知道检测器的原理吗?”学长再次发话。虽然这句话看上去像是个问题,但他似乎并没有在等待遥晦回答,就像上一句话一样。仿佛念讲稿般,学长继续他的介绍词。
“在受到幻力作用的时候,我们会产生幻觉,与此相对应地,我们的大脑也会出现反应。脑电波的形状会改变,而大脑的不同区域,其活动情况也会变得不一样。比如说,如果激发的是视觉,那么视觉中枢就会特别活跃,如果是听觉,那么额叶的活动会增强。此外,不管什么感觉,主管记忆的海马区和司掌情绪的杏仁核都会有反应。”学长的话里没有一丝起伏,听起来简直就像时钟的滴答声。
“那么学长,也就是说,当我们出现幻觉的时候,与这个幻觉有关的记忆和情绪,也会被一起激发,是吗?”即使如此,遥晦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感兴趣。显示器上,高峰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嗯,没错。”学长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此时学长的大脑也连着设备,想必也会出现一个小小的高峰吧。“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当我们开心的时候,我们就会容易想起开心的事情,因为相关的记忆和知觉区域被激活了。”
遥晦的眼里都要射出光来了。而在这短暂的互动之后,郁学长继续他的介绍。
“拿视幻举例。我们先让被试看一张图片,记录其脑电波和大脑活动情况;之后让其接受幻力刺激,产生有关同一张图片的幻觉,同样记录起大脑情况;再让他们回忆这张图片,也记录大脑活动情况。最后通过一系列的计算——这里面要用到许多酷炫的公式,不过对于这些公式,我还不是非常理解——我们可以得到一段波形。”
“一段波形?”遥晦还不太明白。
“嗯,简单来说,当被试受到视幻力作用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一段波形,叠加在他的脑电图中。如果没有视幻力的作用,就不会有这段波形。所以,这段波形就成了检验视幻力的依据。”
遥晦似懂非懂。
“你一定注意到了,人的脑电波非常容易受到干扰。”
遥晦点点头。
“但是这段波形却是十分稳定的,形状也很独特,容易探测。因此幻力检测器检测到的,其实就是这段波形。不过,如果是在室内的话,脑电波的传导会受到建筑物的干扰,检测能力就会下降。”
坦白说,这段话遥晦一点都没理解,简直像在胡扯。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这样问道:“如果有人刻意模仿这段波形,用设备放出来,是不是就能干扰检测器的工作了?”
学长愣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为难,“的确是这样没错……”,却没有说完后半句。
“其他幻力也是这样对吧,声幻、嗅幻、味幻、触幻,都有自己的波形?”
“没错。”对于这一点,学长倒是很肯定。
“如果有人的幻力类型,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的话——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对,的确有这种情况。”学长承认。
“那么碰到这种情况,幻力检测器就检测不出来了吧?”
“是。”学长有些不明白学弟要问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学长,我的幻力好像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为什么检测器也报警了呢?”
“幻力检测器不会报警。你说的那个,应该是警报器吧。”学长回答。
唉???难道说,自己其实连各种仪器的名字都没搞清楚?遥晦觉得有些尴尬。
“警报器的原理不太一样,”学长却并没有注意到遥晦的窘迫,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科学家从这五种波形中,又计算出另一种波形,为这五种波形所共有,称之为Flex。一般认为,只要受到幻力作用,脑电图中就会叠加Flex。只要检测到Flex,警报器就会响。所以警报器并不能够分辨幻力类型,而只能够分辨其强度。”
遥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并非是他心中没有疑惑,而是他不想再听到学长那一声声“Flex”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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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国幻内的脑所,每天都进行着许多实验,每天都有很多人过来听声音、看图片、闻气味、尝味道、摸与被摸,有时候是带着脑电仪,有时候是躺在一种机器里。经过编程的电脑会自动进行实验步骤,并且记录实验数据。学生们的工作,一般都在实验前和实验后比较繁重,真的在进行实验时,事情反而不太多。当然,前提是实验设计得当。
对于遥晦的到来,或者说,对于遥晦被分配给自己这件事,郁修显得挺开心的。他正好有一个实验正在进行中,从第二天起,他就大方地把它交给了遥晦。其实遥晦也没什么可做的,他只要安排好被试的实验时间,宣读完引导语,之后只要看着就行。
而这恰恰也是让遥晦感到不满意的地方。
虽说这里是幻者研究中心,但是真正能让遥晦和幻者接触的机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确,被试们都是幻者,但他们只是来帮忙做实验而已,做完就会离开,也不会逗留。遥晦也不可能拉住他们问这问那,毕竟他还有实验要做。再加上郁学长也是普通人,这么算算,其实与幻者的肢体接触,也不过周日晚上那次而已。但是当时那个黄米糕实在是猝不及防,遥晦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施了幻力,更别说仔细感受了。
他想起那个晚上,自己被吓晕过去的那个晚上,周同学出事的那个晚上,还有那个少女的那一句“跟我走吧”。
她说,他拥有稀有的能力,可以帮助很多人,甚至可以改变这个国家。
她说,如果他愿意加入他们,他们会把关于能力者的所有一切,都告诉自己。
她说,她会教他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如果当时和她一起走了,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在做什么。遥晦看着玻璃另一边的被试,有些走神。
只可惜,那晚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就被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少女担心被人发现,立即离开了。结果那脚步声也并不是冲着遥晦来的。
“结果,还是忘记问她名字了。”遥晦一个人自言自语。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改变国家,他只是好奇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