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屋内烧着火堆，整个屋子暖洋洋的，但是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个人面沉如水。药勿葛人已经收到了佩彻涅格人和保加尔联军大战的情报，没想到佩彻涅格人赢得这么彻底，连保加尔人的新可汗都战死了。
者温看场面太沉闷，咳嗽一声说道：“现在保加尔联军已经彻底是一盘散沙了，指望他们继续牵制住佩彻涅格人已经不现实。现在担心的就是开春以后佩彻涅格人缓过气来，收拾完保加尔残部，接下来就该轮到消灭我们了。”
阿尔斯兰扭头看着负责外交的约书亚，问到：“乌古斯大可汗那边怎么说？”
约书亚说道：“现在大可汗的意思就是佩彻涅格人和保加尔打了这一仗，自己损失也肯定不小，一时半会不能打过来。我们乌古斯人随时准备着打仗即可，发现情况可萨人会赶来支援。”
年轻气躁的阿巴丹怒道：“我看萨克尔是老朽了，什么叫随时准备打仗？他不知道男丁们把精力集中到备战上会耽搁放牧么？要是佩彻涅格人像上次一样偷袭，等可萨人赶来只能为我们收尸了吧！”
阿尔斯兰呵斥了阿巴丹，但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阿巴丹说得很有道理。根据从可萨部贵人图巴尔那里了解到的消息，萨克尔当上大汗以后志得意满，对战争能躲就躲，已经失去了锐气。阿尔斯兰皱眉想了半晌也没有办法，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嘀咕声，扭头一看昆都和约书亚凑在一起在议论着什么。
对昆都这位和自己亦师亦友又足智多谋的人物，阿尔斯兰一直保持着最大的尊敬。阿尔斯兰向昆都问道：“老昆都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大家听听。”
昆都也不谦虚，咳嗽一声就说道：“佩彻涅格人虽然战胜了保加尔人，但是自己伤亡也很大，而且粮草不足只有分散就食，据说古楚格现在左右只有三千帐上下，其他的部族都已经分散开来。我和约书亚在商量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偷袭佩彻涅格人的王帐！”
全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昆都，完全被这个老人的疯狂计划震惊了。佩彻涅格是什么？是能够轻松动员几万骑的庞然大物。而药勿葛呢，现在撑死能够凑齐两千骑，以蝼蚁之身去想撼动大山大川，谈何容易啊！
以蚊子搏大象，连一向自诩豪勇的昆都都赶到战栗，阿尔斯兰对这种决定全族生死的大事也必须无比慎重，他反问道：“谁都想杀死佩彻涅格，但是真的就这么容易么？古楚格身边只剩下三千帐不假，但是从顿斯科伊到萨鲁坎并不是一马平川，其中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部落，其中大部分慑于佩彻涅格人的威势而臣服。我们要攻打萨鲁坎首先要穿过这些部落，这些部落肯定会把我们的行踪报告给古楚格，说不定还会联合起来和我们开战。说不定等我们赶到萨鲁坎，古楚格已经召集起上万人马了。”
阔尔阔出也摇头附和道：“从顿斯科伊到萨鲁坎，少说也是三四天的路程，有需要在风雪中跋涉，这必须要消耗大量的肉食。这批肉食倒也拿得出来，可是如果提前消耗了，部族可就很难支撑到明年开春。而且古楚格身边有三千帐，附近也必然有其他部族。以我们的兵力并没有明显优势，一旦陷在战场上，古楚格的援兵赶到，再加上我们是劳师远袭，那我们就没法逃脱了。”
阿巴丹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不成？”
阿尔斯兰看约书亚笑而不语，诧异的问道：“约书亚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约书亚回答道：“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是粮食问题不难解决。暴雪前犹太商会不是要送一批牛羊和粮食过来么，我估算着这几天就应该到了。我大概算了算，如果战斗的时间控制得比较短，粮食足够过冬。”
阿尔斯兰激动起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最亲爱的父汗死于佩彻涅格人手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且佩彻涅格人是悬在所有乌古斯人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趁其受伤休养能够偷袭一把，最好是能够杀死古楚格，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昆都补充道：“我们兵力虽然不足，但是我们可以找可萨人一起进军。我估计了一下，我们出两千人，可萨部如果也能出两三千精锐，一共五千人去偷袭三千帐，以有心算无心，胜算十拿九稳。至于进军的路线问题也好解决”，昆都说到这卖了个关子，走到门前指着天上滚滚的乌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看这乌云，我问过老牧民，这天气意味着几天之内必然又会下雪。咱们到时候以风雪为掩护，不走沿黑海沿岸向西的大道，而是一开始向北走，走到北顿涅茨河，沿着河转头向西走，一直走到伊久姆再掉头向南，从佩彻涅格人绝想不到的北部狠狠的杀过去！”
一直没有吭声的乌兰兹插话道：“我觉得这条道路可行。平时北顿涅茨河沿岸都是沼泽无法通行，没有部落在那一带放牧，可以说是毫无防备，但是像现在这样严寒的天气已经让那附近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可以通行。而且那一带没有山脉抵御寒风，附近的部落应该已经南下过冬，这条路线倒是很安全，就是相比大道要多走四五天，可能要六七天才能到达萨鲁坎。”
所有的人都扭头看着阿尔斯兰，等着他做出决定。阿尔斯兰这时候才体会到作为一部之长的压力。一旦偷袭不顺利，损兵折将是轻，被激怒的佩彻涅格人杀过来全族被屠都是板上钉钉的事。阿尔斯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克制住自己的紧张，直立起身子，朗声说道：“坐着等待敌人杀上门来可不是我们药勿葛人的传统。与其等着佩彻涅格人休养生息，不如我们直捣腹心给他们来一下狠的。传我命令，所以药勿葛人都动员起来，男人准备作战，女人为男人准备粮食衣装，必须备齐两千人份的十五天的粮食。”
看阔尔阔出点头应允，阿尔斯兰看着负责哨探的乌兰兹说道：“你安排哨骑去踩一踩北顿涅茨河这条路，看看能否通行，千万不能出乱子。”然后转头对者温说道：“者温叔叔这几天就负责编练人马，我立即赶去可萨部请求援兵，营地里的事就由你掌管”。者温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能够给兄长报仇，我绝对会尽全力。”
阿尔斯兰腾的一声站起来，“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就去可萨部，诸位拜托了。”
萨克尔听完阿尔斯兰的计划，捻着胡子沉默不语。其实在萨克尔看来，佩彻涅格部一战死了几万人，没个十来年绝对缓不过来，何苦冒着风雪去远征呢？偷袭这种事情说起来好听，其实失败的几率非常大，谁敢打包票路上不会遇见一两个游牧的牧民？任何一点问题都可能导致计划的暴露。
旁边坐着的埃斯金首先急了，作为堂堂乌古斯大可汗的儿子，未来预定的接班人，一点战功都没有，怎么能够服众？埃斯金看了看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阿尔斯兰，嫉妒的胸中翻腾，于是他凑近萨克尔说道：“父汗啊，佩彻涅格人是养不熟的狼崽子，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父汗如果觉得儿子我还有点本事的话，我愿意带兵和药勿葛部一起去。”
萨克尔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早就把儿子的想法看得跟明镜似的。不过萨克尔感到自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确实应该让儿子建立功勋了。于是点头应承到：“我的身子骨已经冒不起风雪了，你愿意建功立业那你就去吧，我安排三千精锐给你。另外你缺少战阵经验，我安排图巴尔带兵协助你。”
虽然对父汗安排一个副手有点不满，不过埃斯金还是兴冲冲的出去安排了。萨克尔扭头问阿尔斯兰：“你们准备好进军路线了么”，阿尔斯兰想了想说道：“大可汗你的人最好不要到顿斯科伊来和我们汇合，我们会向北进发，到达北顿涅茨河畔转而向西，最好双方是在北顿涅茨河口附近汇合，这样才能避人耳目。另外北顿涅茨河附近的沼泽有些地方可以穿行，不过容纳不下大部队，我建议我们分为两条线走，我们走南线，离北顿涅茨河远一点。埃斯金带着人走北线，沿着北顿涅茨河走，到了伊久姆再合兵一处发动突袭。”
萨克尔想了想，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给阿尔斯兰提了几个意见，然后拍着阿尔斯兰的肩膀说道：“阿尔斯兰我的侄子，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等不了多久我就会把汗位传给埃斯金。我知道你和埃斯金一向关系不好，我希望你能够看在我的情分上，以后多辅佐一下埃斯金，毕竟都是亲戚，以后多走动走动。”
阿尔斯兰打心眼里反感埃斯金这个傲慢自大的家伙，不过碍于情面只能躬身对萨克尔回答道：“大汗你放心，再怎么说埃斯金也是我的表哥，一家人不会说两家话的。”
萨克尔满意的拍了拍阿尔斯兰的后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心里，未来的草原会怎样已经不是自己关注的事情了，稳稳的让自己的儿子坐上汗位，才是重中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