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绪被气得不行,怒喝一声便拂袖而去,看样子至少今天是不会出现在自己跟前了,唐绍庆幸不已,毕竟还是个年轻的皇帝,多少有些年轻气盛,唐绍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生猛的刺进他的心脏,她是在笑话自己窝囊吗?耶律隆绪没有想到她能如此一针见血的说出自己的处境,说得那么毫不留情却又字字说在他心坎儿上。的确,他虽然是皇帝,真正的权力却在母后和韩德让手中,甚至有时连自己也要向韩德让低头服软,这简直让他无法忍受。对了,琬儿既能一眼看透,想必是极聪明的,她肯定能帮自己摆脱母后和韩德让的控制。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现在就去找琬儿。不过,耶律隆绪的决定还是下得太晚了,就几步路的功夫,唐绍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
原来刚才耶律隆绪刚走,唐绍就翻出玉牌,准备逃出皇宫了,天天出去“赏花”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唐绍方向感极好,对于宫中的地形早已是轻车熟路,她专挑着偏僻无人的小路走,十分容易的走到了宫门前,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唐绍戴着幂篱,又有玉牌在手,因此守门的侍卫并未认出她,唐绍很轻松的就出宫了。
扔了幂篱,唐绍一身契丹装出现在热闹的大街上,她身上带了不少钱,于是在马市买了一匹马,打听清楚了振武的具体所在,立刻马不停蹄赶往振武了,她必须要抓紧时间逃走,否则一旦被发现不见了,很快就会被耶律隆绪找回去的,只要逃到了宋军大营就安全了。
初春的草原一片荒芜,只有星星点点的绿隐隐埋在枯草丛中,恰好此时有牧民经过,唐绍勒马上前,问道:“请问宋军大营怎么走?”
那牧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契丹人吧,找宋军大营干什么?”
“快告诉我在哪儿,否则就来不及了。”耶律隆绪一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大规模的搜寻。
“一直往前就到了。”
“驾”唐绍策马绝尘而去,身后的牧民拍拍身上的土,冲着唐绍走的方向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远远地,唐绍就听见了有军队操练的声音,当下大喜,走了两天,终于找到了,她策马狂奔,又走了一段路程,见一队宋军正割了几车枯草往回运,唐绍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先被人看见:“哪来的契丹人,给我拿下!”
一帮士兵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唐绍给绑了起来,推搡着唐绍走,唐绍不停地挣扎:“放开我!”
领头的宋兵回头道:“别以为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我就会心软,说不定你是契丹人派来的奸细,,想让我放开你也好说,先跟我回去见统帅吧。”
“这么漂亮的女子,干嘛要带回去交给统帅?”
“不管多漂亮,只要是契丹人就不行,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一个契丹女子,万一她是辽国派来的奸细怎么办?此事太过蹊跷,还是防备着些为好。”
终于到了宋军大营,领头的人命人看好唐绍,自己进了大帐。
“王爷,末将刚才率人去割柴草时俘获了一名衣着华贵的契丹女子,末将不敢私自处置,特来禀报王爷。”
元侃感到有些奇怪,道:“方圆几十里都是我宋军的地盘,怎么会有契丹人出现?”
“末将不知,那女子是突然骑马从半路杀出来,末将担心她是辽人派来的奸细,便把她绑了回来。”
“带进来。”元侃更加纳闷了,契丹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会那么傻只身一人前来送死?
“是。”
两名守军带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唐绍进了大帐:“王爷,人带到了。”
“都退下吧。”
唐绍愣了下,如此熟悉的声音,难道是元侃?
元侃正批公文,头也未抬,问道:“本王问你,为何要闯进我宋军大营,是谁派你来的?”
没错,这个声音,不是元侃还能有谁?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唐绍一下子流下泪来,元侃,娘回来了。
元侃见她迟迟不说话,刚要责问却突然愣住,手中毛笔瞬间滑落,她真的是契丹人吗?可她怎么会和娘长得一模一样?元侃呆呆的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忽然,他一眼看见了唐绍左手上的玉镯,没错,那就是娘的镯子,再看那女子更是看着自己双眼含泪,元侃上前,盯了她好大一会儿才半信半疑的说:“娘?”
唐绍破涕为笑,道:“元侃长大了,连娘也不认得了吗?”
“娘不是已经”元侃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娘当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穿着契丹人的衣服?当年娘的身体一夜之间消失,倘若娘没死的话,这三年娘去了哪?这一切都该怎么解释?
“当年娘其实是被一位神秘的高人带到了这里,那高人只说这里环境清幽,可安心静养,谁想竟然无意间碰上了在这里狩猎的辽国皇帝,他把我带回了皇宫,娘听说了两国交战的事,便逃了出来,只为能回到汴京,能回来与你们团聚。”
“这三年娘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只要能再见到你们,受再多的苦也值了,”唐绍擦干元侃的眼泪,道:“好了,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你是我大宋的皇子。”
“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派人伺候娘沐浴更衣,娘就先歇着吧。”
元侃命人去附近的集市买了几件汉人的衣服回来给唐绍换洗,本来在元侃帐中伺候的宫女临时被调去服侍皇后,沐浴更衣后,唐绍换上了衣服,又是另一种风情。宫女正在为她梳头上妆,唐绍的心情非常好,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连给她梳头的宫女也被感染了:“娘娘这么高兴,看的奴婢心里也舒服,这头梳出来就更好看了。”
唐绍笑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是乾元殿的倚春,去年分过去伺候寿王殿下的。”
“倒是个周正的丫头。”
门外有人通报:“娘娘,晚膳备好了,寿王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知道了,本宫这就过去。”
唐绍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元侃,她很想知道自己离开了三年一切都是什么样子了。光义还好吗?清扬是不是比以前懂事了?元佑也长大了吧。还有那个一直没有见过的小儿子,他今年也该有三岁了吧,一定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元侃早已在帐中等着唐绍了,听见门外有动静,忙上前去迎:“折腾了一天也没好好休息,娘一定累坏了吧,儿子扶您坐下。”
唐绍一看桌上的几个菜,全是素菜而且十分简单,甚感欣慰:“在外行军打仗艰苦些更好,将士们每日也吃这些吗?”
“将士们每十日吃一次肉,平日里就吃这些,儿子本来想五日一轮,奈何草原上条件有限,此时又正是最冷的时候,动物极少出没,因此才改为十日一轮。”
“如此安排也好,身为行军统帅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是本分。对了,自交战以来与辽军发生过正面冲突吗?”
“有过几次,不过规模不大,两军也分不出胜负。”
在辽国待了一段时间,唐绍对那边的情形多少也了解几分,萧太后宠信韩德让这个汉人对宋本身就是潜在的威胁,而耶律隆绪一向对韩德让不满,甚至想杀之而后快,若是能从中挑拨他们君臣的关系,让朝廷内部出现内讧,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元侃,辽国的情况娘也略微了解一些,韩德让是萧太后的心腹,可耶律隆绪这个皇帝却视他为眼中钉,耶律隆绪若发现我不在了必定心急如焚,到处派人搜寻,你只需秘密派人将谣言散播出去,就说韩德让杀死了萧琬,再把这件事做圆满了就好,到时辽军必然大败。”
元侃很快明白了:“儿子明白,娘这一计真是高明,娘,恕儿子多嘴,萧琬是您在辽国的名字吗?”
唐绍点点头:“她一直把我当晚辈看待,因此赐名萧琬。”
“娘,菜都凉了,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