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写的是扬州城,出自宋代词人姜夔。
扬州城历为繁华胜地,唐时杜牧有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扬州自古人杰地灵,美女云集,古人说到人生乐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自隋炀帝开凿运河,扬州地居运河之中,为苏浙漕运必经之地,盐商大贾多所聚往,故而殷富甲于天下,就算是纵横江湖的武林人士,也常出没扬州。
这一日天清气朗,行人熙攘,一座酒楼内宾客盈庭。酒色生香中,闻一道清脆的声音:“兄台,小弟有一件小小的事儿想请你帮个忙,倘若你肯答应,那……这桌便算小弟的,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说话者是一名青衣小帽的俊俏少年。
桌子对面则坐着一名衣衫敝旧的大汉,风尘满面,目光浑浊而深沉。大汉的背后交错斜插了两把用麻布裹住的兵器,只露出握柄,看柄的样式应该是一刀一剑。
大汉听了少年的话,只抬头向少年望一眼,又垂下头去,“咕”的喝一口酒,叫道:“小二,再来一斤好酒。”
少年以为他答应了,喜道:“兄台答应啦?”
那大汉并不理他,只是喝酒。
少年见他如此豪爽,心中倒来了几分豪气,笑道:“兄台果然是走江湖的,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哈,有气魄。”踌躇了一下,续道:“其实小弟这个忙说来也容易得紧,就是要兄台坐在这里陪小弟喝酒便成。”
这时,小二已将一斤好酒送上来,那少年给大汉斟上满满一碗,继续道:“兄台啊,等会儿有两个讨厌至极的跟屁虫前来寻我,他们定要请我喝酒,可是我偏不喜欢他们,待他们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早已满座,他们要你让个座位给他们,你不要让给他们便成。”
少年说完,见那大汉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似醉欲醉般,自顾着喝酒,心里暗自嘀咕:“不知这壮汉是不是个胆小怕事之辈,等一下如若让他们给吓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时正值初秋,这家酒楼因是临江而建,楼外江水景色一片明净素雅,淡冶如妆。
但那少年却无心欣赏如此美景,继续道:“兄台,其实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让人烦死了。小弟家里有个妹妹,长得亭亭玉立,已到了出嫁之期,是以他们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居然敢上门提亲!可惜舍妹对他们并无好感,他们为了讨得舍妹的欢心,就来跟我这位兄长打听舍妹的喜好,而我也不喜欢他们,不欲与他们纠缠不清。”
那大汉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酒,抬头道:“既然如此讨厌他们,为何不打断他们的腿,叫他们再也不能跟来?”
少年心下一凛,瞠目道:“打……打断他们的腿?”连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他们的爹发飙起来,就算是我爹爹也应付不过来,不行不行的,我还是躲着他们好了。”
那大汉端起碗,“咕、咕、咕”又喝下几口酒,醉话般道:“你既不敢打,我帮你打。”
少年以为他是说醉话,笑道:“嘿嘿,你打他们不过,并非小弟瞧兄台不起,只因他们均是名门之后,年纪虽轻,但学的都是上乘武功,当今武林青年一辈中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你不必为了我而去冒犯他们,你就只需坐在这里不让座位给他们就成了,他们顾及侠士的颜面,料来也不会为难你的,你放心。”心里想道:“若是这江湖汉子真能打得赢那两个跟屁虫,倒是件好事,无需打断他们的腿,只消点了他们的穴道,我就不怕他们追上来了。”但转念又一想:“哎,这大汉只不过是个走江湖的罢了,却又如何能打得赢他们两人呢?”不禁皱起眉来。
当下二人相坐无话,一人鲸吞牛饮,一人疾首蹙眉,均是伤心落拓之状。
稍晌,从楼梯处果然有两名男子走上来,他们二人环视了一眼酒楼,看见少年后,马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径直往少年走去。
走在前面的第一个男子,举止颇有风度,朝少年首先作了一揖,用古怪语气道:“苏公子,市井繁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苏公子面色一阵尴尬,随即回复自然,不好气道:“你们姓韩的不也是挺有名气的吗,不也一样跑来了?可惜,可惜,你们来晚了,你们瞧,这里的生意红火得很,只还有一个座位了,你们两兄弟谁坐啊?”
原来这张桌子是贴着窗户而设,用意是利于顾客能远眺江景,是以只有三个位置,而这家酒楼所设的桌椅,东南西北均是每个位置只能坐一人,这样便更显酒楼的奢华豪贵,环顾整个楼层,也便只有这一张空椅子了。
那男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指着那大汉。
苏公子翻白眼道:“你猜!”
那男子淡淡一笑,跟着向那大汉拱手作礼,恭道:“在下韩以礼,这是舍弟韩以勇。”指着身后另一名男子,“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大汉瞥了他一眼,颇有不忿道:“姓韩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韩文潮是你什么人?”
韩氏兄弟面色一变,那弟弟韩以勇脾气较为火烈,怒道:“你是谁?竟敢对我义父出言不逊!”
韩以礼却温和得多,语气冷道:“你识得家父?不知家父做了何事,让阁下对家父如此不敬?”
那大汉哼了一声,道:“韩匹夫的债我自会亲自上门跟他讨清楚,现今我要和这位小兄弟喝酒,你们若不想惹一顿好打,这就滚吧。”
苏公子愕然看着那大汉,心里想:“他是什么人?他似与韩伯伯素有芥蒂。”但心中又是一喜:“他明知这兄弟两是韩伯伯的儿子,还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折损韩伯伯,必定是含有几分真本事吧?倘若他真能将这两个跟屁虫给打跑了,那也妙不可言呀,嘿嘿!”心里偷笑,当下静观好戏。
而韩以勇怒气再也抑制不住,大踏步走出,伸手就往那大汉的衣襟抓去,喝道:“你一再对我义父口出谰言,我要教训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