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来找我家小九子,就没安好心!”没等九幽回话,秦风先怒了。
“秦大叔,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乐儿慌不迭的解释。
“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普天下的人都知道,逐鹿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带着我家小九子去,作何居心?你家大势大,有范家给你撑腰,他在大齐可是孤身一人。实话告诉你,蒙元那边的人巴不得他死在大齐,你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用心。”秦风神情激动,对着乐儿怒目而视。
乐儿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只是觉得,有九幽陪着,心里更有底气一些。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九幽挥了挥手,“秦叔,莫要多言。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秦风脸憋的通红,哗啦啦收起了碗筷,狠狠的磕了一下筷子,“你是王爷,你翅膀硬,我管不了你!”说罢,气呼呼的洗碗筷去了。
留下乐儿和九幽,二人相对无言。
九幽率先打破了僵局,“你为什么要去逐鹿?”九幽听闻乐儿要去逐鹿,心里也很是疑惑。
听到秦风所说的情况之后,乐儿反倒不忍心开口了。
九幽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走吧。”
“去哪?”乐儿抬头看着他,还带着歉疚。
“出去走走,看看幽州的初雪。”九幽轻笑起来。
“嗯。”乐儿也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心中也是十分赞同九幽的提议。
九幽转身和秦风打过招呼,秦风根本不理九幽的茬。乐儿也向秦风告辞,秦风不客气的摆摆手,连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乐儿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窘迫的走出了老笔斋。
九幽临走时从簸箕里拿出了稍稍有些烫手的烤番薯,分别装到了两个纸袋里。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会这样。”一出门,乐儿就立马向九幽道歉。
“没关系,是秦叔太敏感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回去逐鹿了吧……”九幽轻描淡写的带过了此事,换了个话题。
他将番薯递给了乐儿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
乐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九幽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说你成了山主?”九幽问道。
“嗯。”说着,乐儿摊开了左手掌心。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这些的,毕竟这是你的秘密。”九幽叹息道。
“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坦诚的。”乐儿回答道,想了想继续补充,“至少在这段合作里,是坦诚的。”
“坦诚啊……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坦诚是什么。”九幽苦笑道。
“也不啊,像你刚才说的话就很坦诚嘛!”乐儿调侃了一句,气氛立刻轻松了起来。
九幽也无奈的笑了笑。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开心吗?”九幽说了句没头脑的话。
乐儿摇头。
“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秦大叔特意给我作了面,还放了菠菜。”说罢狠狠的咬了一口番薯,顿时全身暖融融的。
“祝你生辰快乐啊,年年有今朝。”乐儿道了声贺,说完也剥开番薯皮,咬了一口烤番薯。
好甜,好黏,真好吃。乐儿心中赞叹。
“你的名字是谁起的?”九幽没头脑的说了一句。
“我爹啊……怎么了?”乐儿烤番薯交战正酣,战事之胶着,如火如荼。
九幽看着乐儿嘴角挂着的烤番薯,抿了抿嘴唇,还是没笑出声来。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谁起的?”九幽突然神色一黯。
乐儿摇了摇头,“难道不是你爹?你爷爷?”
“我大哥。”九幽道。
“你大哥一定很疼爱你。”乐儿妄自揣测着。
“或许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九幽慢慢的走着,脚底的雪被踩的“咯吱”作响。
乐儿与番薯的战斗终于结束,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九幽是不喜欢雪的,每当隆冬大雪纷飞,他总能想起额吉讲述的那段往事。
那是,十七年前的隆冬季节,那年的雪比现在要大得多。
小九幽是乌金可汗的第九子,还来不及取名字的时候。可汗病重,汗国大乱。
沁珠大妃携尚在襁褓中的小九幽,投奔在外征战的大儿子塔尔图。大妃带亲兵二百八十余人,前往塔尔图大汗部族。塔尔图得知中帐大乱,星夜兼程赶回。路上碰到母妃,携母妃幼弟一同赶回上都,欲继承蒙元帝国大统。
黄账之中。
此时乌金可汗已然驾崩。塔尔图将沁珠大妃和幼弟安顿在主位上。中帐内各部王子王爷吵成一团,弯刀劈的桌子哐哐响。
塔尔图不动声色,吩咐亲兵,将帐外各王爷王子们所带的亲信,全部捂嘴就地正法。
百密总有一疏。正在帐内各个王公贵人们舌战正酣之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直冲进了帐内。
“王爷,快……快……都……死了……”说罢怒目圆睁,当场直挺挺的栽倒在门口。一条腿还在帐外,没有迈入帐门。
帐内老少立刻停止争吵,一时间弯刀摩擦刀鞘,冷脆绵长的声音,成为帐内唯一的声响。众人不约而同的与周围的人散开。
片刻安静。
九皇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塔尔图身后的侍卫,拿起腰间的号角,吹出低沉悠远的肃杀之声。
号角声刚一响起,帐外冲入二十多个身着铁甲的壮汉。举起弯刀,不问青红皂白,就向老老少少们砍去。
“塔尔图,你个小人,你忘了……”未等这位中年汉子话音落下,弯刀的刀尖便穿过了他的心口。
“包客钦王叔,我可没忘。父王出征鞑靼那次,九死一生。将我母子二人嘱托你照顾。你欺辱了我的母亲,让下人用鞭子抽打我。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鞭子未曾歇息片刻。要不是我父王侥幸得胜回来。我母子二人,早就怕是你手中的两条冤魂了……现在还我一条命,王叔,你不亏……”
塔尔图看都没看中年汉子一眼。继续喝着酒。鲜血迸射到塔尔图的脸上,更溅到了九皇子粉嫩的脸颊上。九皇子闻到血腥味,顿时止住了哭声。大妃垂着眼帘,仿佛睡着一般,对帐内场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塔尔图全然不把腥臭的鲜血味道放在心上,不顾血都溅到了酒碗里,还在一口,一口的呡着。
杀戮还在继续。塔尔图慢慢的喝着渐渐变成粉红色的伏特加。
哀嚎谩骂声,兵器击打声,拳脚肉搏声逐渐平息。
塔尔图猛然起身仰天大笑。
“好酒,老毛子的酒果然够烈。哈哈……。这孩子还没来得及起名字。那哥哥今天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九幽。就算下了地狱,孛儿只斤家的汉子,也要从地狱给老子爬上来。”塔尔图就着鲜血,意气风发道。
这样,这个孩子就有了一个狠辣的名字,九幽。
两年前,那年九幽十五岁。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却是草原青黄不接最难熬的时候。去年秋天的存粮依然吃的七七八八,而且如今牲畜都在交配的季节,这个季节,是禁止屠宰牛羊的。
九幽带着一百来人的骑兵,劫掠了一个罗刹国富裕的村镇,满载而归。本以为大哥会大加赞赏自己,但是他竟大发雷霆,收回了他的兵权。从那一刻起,九幽就知道,他不再是塔尔图的弟弟,而是他的敌人。
从地狱吹来的冷风,一直凛冽的刮了十七年整。如今这股刚烈的北方刮到了大齐,和一个名为乐儿的女子,静静的漫步在雪中幽州的街道上。两人各怀心事,却又异常的合拍。
乐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再慌张,这样陪在九幽的身边就觉得很心安。乐儿静静的走在被雪覆盖的青石板路上,雪水**了她的鞋子,但她只是一心享受着这北方雪花凉丝丝的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