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认为对的事,在夏繁锦看来却不一定是她真正的意愿和想法。
在遇见她之前,他孑然一身,不为任何事所牵绊,也想过有一天,他唯一觉得不能松手的事完成了,可能就这样直到老死病死,更不会去思考要不要结婚,会不会遇见一个女人他会爱得深陷不能自拔。
二十四岁前极度年轻气盛的时候,女人对他来说就只是泄欲的工具,不会在乎她们开不开心,爱不爱他,这是物欲的世界,物物交换的原理,维持着最无法撼动的平衡。
到了有一天的时候,外公有意无意的提起该找个正经关系的女人结婚生子了,而他没有拒绝,在他的观念里觉得无所谓,跟谁结婚都是一样,只需要达到合适的标准就够了。
而认识楚茉菁之后,觉得合适,便继续下去,在一段正当的关系里,他可以做到对这段关系的忠诚,但却找不到也给不了有关爱情的一切。
后来想起,才知道,这一切在碰到她之后,就像被推翻的证明题,再也无法成立,他的前半生原来也就是在等这个女人出现。
他不愿再孑然一身,没了她,人生中好像就会缺失一部分,空洞乏味,余生寥寥。
然而,他的在乎和占有欲超出了他料想的范围,他会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表情,窥探她想法,摸清她的情绪,似乎要一手掌握,将她揣了满怀,确保她不会跑掉,不会受伤,他才能安心,从此他的顾虑里都有了她。
他做着最有利的决定,却忘了顾及她的想法,忘了她也有利刺,她的棱角如此分明,不该在他这里被折断。
以前还好,只需要他掌握着节奏带着她走,可现在她怀孕了,他堵不起她的差池。
等烟味散去,他才回到房间,脱了睡袍仍在沙发上,他只穿了一条內褲,将被子里的她捞进怀里。
她顺势动了动,手环着他劲瘦的腰身,闭着眼睛,言语却格外清晰的说:“在外面待那么久,不冷吗?”
夏繁锦摸着他的身体,有微微凉意,但没一会儿就回暖了。
“不冷。”他随意答道,语气疏淡,却低头印上一吻,正好落在她的额头上。
夏繁锦闭着眼睛就笑了,紧贴的身体正有源源不断的热流输进她的身体里,心脏都是暖的。
随意的亲昵,就能让她悸动好久。
“明天晚上给你看样东西。”他淡然开口,夏繁锦一愣,睁开眼睛看着他,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安睡了一般,她片刻才点了点头,“好。”
楚茉菁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推开房门,按照熟悉的路线找到了开关,打开灯,满室明亮。
侦查镜般的光线将她照得无处可逃,酡红得像涂了鲜艳的胭脂一般的脸色在白黄交错的光线下一览无遗。
她跌跌撞撞,意识犹在,只是头脑晕眩。
就势在沙发上一倒,她入目的是不断旋转的天花板,奢华的复古吊灯也在隐隐晃动。
短发铺散开来,楚茉菁捏了捏眉心,怔愣了半晌。
她接到唐晋的电话是在离开咖啡厅后不久,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她的感觉只能用如坠冰窖来形容,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他的声音除了更加苍老之外,一样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至于后来,她去跟唐晋吃饭了,因为他提出了很好的条件啊,足以令她心动得一塌糊涂的条件,可一边是唐敛冷漠到决绝的警告,一边是可能会重回他身边的方法。
她又摇摆了,差点就这么又一头冲进唐晋为她精心设计的没有回头的路。
后来她拒绝了啊,她需要想一想,她要多大的胆子才能继续挑战唐敛的底线?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筹码了,所以她赌不起啊。
还是因为,她只是没有被逼到绝路?
呵,她还是会想他,再这样独自醉酒的夜里,想他想到几乎发狂。
而他现在躺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楚茉菁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没入发根。
萧家,十二点后,萧潜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的一瞬间,客厅里的灯亮了。
他一抬眼就看到楚莱站在不远处,栗色卷发随意披在脑后,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裙,外面的睡袍松松垮垮的系着。
萧潜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如同陌生人在夜里相视一眼之后转身即陌路,萧潜往楼上走去,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被她叫住。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她的嗓音有些喑哑,在如此安静的客厅里,被称得有些凄凉。
萧潜没有任何回应,把她当做透明人一般,对她的话也置若罔闻。
“我问你话呢。”楚莱一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问。
大有你不说,今天晚上就谁都别想睡的架势。
萧潜回家的次数本来就少,就算要回来也选在深更半夜,因此她也已经习惯了,在半夜等他是常有的事,但是从她发了匿名邮件,又被唐敛当天拆穿之后,他萧潜就没有出现过在这个家里,哪怕是半夜。
她和萧母打过无数痛电话,他都是关机状态,可能是害怕损了他们公司面子的缘故,沈秀宁不让她去找萧潜。
要不是仗着她背后有楚家,沈秀宁肯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赶出去了吧,现在还能对她好言好语的,不过是看在他们楚家能够帮衬萧家的份上。
萧潜振臂一甩,将她的手甩开,凉薄的声线透露着烟雾,“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了?这几天我出了事,你就藏着不现身,你让我怎么不管?萧潜,你至少假装在心里给我个位置行不行?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我楚莱是小三,你萧潜是负心汉,你就能这么坦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你也好意思说?”萧潜冷声一笑,眸光温度骤降,“你捅出的事妄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找个时间从萧家搬出去。”
“……你说什么?”楚莱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让她搬出去?
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她再也没必要进萧家的门了,也就是说,他要跟她彻底了解。
她在萧潜眼里看到的是无法挽回的决绝,这一次,她很怕,有一种她无论怎样为了跟他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他都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她再也威胁不了他了。
可楚莱怎么会认了?
尽管自己心里有了没有挽回余地的认知,她还是想要自欺欺人一次。
“你不怕我爸爸撤资,你们萧家会失去流转资金……”
“尽管撤。”萧潜在楚莱话未说完的时候,掷地有声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
楚莱彻底慌了!
“你突然怎么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连笑都牵扯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脸部肌肉,那么艰难。
因为萧潜的态度,楚莱从流产之后,第一次放软了语气,委下了身段,委屈的问他:你突然怎么了?
可她无论做什么,在萧潜身上,早已不适用。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找个时候从萧家搬出去,你爱让你爸撤资你随意,反正以后我跟你不再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下懂了?嗯?”萧潜最后一个字是凑近了她的脸与她平视说出来的,似乎是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懂了。
“你……”
“你们楚家帮不帮萧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没了楚家,我照样找得到方法撑起萧氏,尽管过程可能会复杂,不过。”他顿了顿,嘲讽的笑声不加掩饰,“跟你纠缠的这段时间,都够我撑起几个萧氏了。所以,够了。”
“胡闹!逆子!”在卧室门后偷听了半晌的沈秀宁,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打开门看着儿子,简直怒其不争!虽然他话说得没错,除去楚家,摊上楚莱这么个儿媳妇儿她也是不乐意的,她也一度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可真当他说出要跟楚家断了的话时,她还是急了。
尽管他能找到其他法子救下萧氏,可谁知道楚家的人会不会找麻烦?
楚继宏和马婧都不是省油的灯,伤害了他们女儿的身心,人家会轻易算了?
萧潜没再理会任何人,与走上楼梯,在缓步台处与沈秀宁擦肩而过时,“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过得幸不幸福,但你再逼我跟我她在一起,萧氏我也不管了,我这个不孝子你也不用认了。”
这段时间来,沈秀宁偏执顽固,一味让他娶楚茉菁,他的人生,他的幸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多在乎过,她更在乎的不过是萧氏的名与利。
母子情分在这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也在逐渐消磨。
沈秀宁愣在了原地,看着萧潜的背影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的儿子,竟然已经如此怨她了,可他是她的儿子,她怎么会不在乎他过得好不好呢?
保养得再好她也终究是老了,她不想在她死的那一天,他的儿子还要在不稳定的环境下拼命,豪门的规则不就是这样吗?一方依靠另一方,相互制约,相互发展。
“萧潜!”楚莱的声音沉闷颤抖,如同从内而外被炸开的破竹,爬满血丝的眼球凄怨的看着他,也像发了狠,“你不怕我不让你不让夏繁锦好过吗?”
“你少扯到夏繁锦身上!”萧潜本来已经不打算做无谓的纠缠,可听见夏繁锦三个字,胸中的怒气忍不住喷薄而发。
“你还嫌害她害得还不够?是不是要等到唐敛弄死你你才知道收敛?你还真以为夏繁锦是任你宰割的主?她前几次没闹出动静,只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你还真把她当软柿子了,要不是忍无可忍了她会屑于捅出你那些破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少在那儿把自己当回事。”
话毕,萧潜已经走进了他这段时间一直住的客房。
沈秀宁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不忍。她儿子并不是没有风发意气,只是这么久以来,他受到了太多的压制。
楚莱良久之后才呵的一声笑了出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嘲讽,“你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