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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熊出,没注意

许安好几次举起相机,可是前面的那个胖妹走了又来,像是一只大熊,一个人就挡住了一面涂鸦墙。许安喊:“喂,同学,能不能让一下,我想拍那一面墙上的鬼脸。”那个胖妹蹦啊蹦的走掉了,可是等不及许安按下相机,她又蹦回来了,还对着镜头一脸妩媚的笑。许安恨得牙痒痒,旁边的同学劝他:“拍个真人鬼脸不是更好。”

许安把照片打印出来,好几张都是那个胖妹,穿灰色的大T恤灰色的沙滩短裤,活像个圆乎乎的小胖熊。许安在照片的下面写:熊出没,注意。学校摄影社举办影展的时候,那张照片就挂在空教室的入口。那个胖妹也过来了,朝许安挥手:“嘿,我看了你贴在涂鸦墙的海报了,过来看看。”她拿着相机一张一张拍墙上的画,好多人都认出她就是门口挂着的那个女孩儿了。她拿相机拍画,别人拿相机拍她。

到走的时候,她才发现门口挂着自己的照片,嘿嘿地笑笑,然后大声地念:“熊出?没注意。”她念完就走了,灰色的背影,圆乎乎地蹦啊蹦的蹦远了。有看画展的女同学跑过来说:“许安,你太过份了,刚刚那个胖子走的时候都哭了,你不能因为别人长的像什么你就叫她什么吧?”

那天,许安又在涂鸦墙看见那个胖妹,爬在一架很高的梯子上喷一朵太阳,下面有人在喊,喷得太圆了。有人在喊,应该再喷两片云。她爬在上面,好脾气地改来改去。

她画完太阳,还要在旁边再画一棵橡皮树,她坐在梯子上面,好几个男生来帮忙移动梯子,可是梯子却纹丝不动。有人叫来体育组的男生,都说体育组的男生头脑简单,那个大猩猩一样的男生居然只搬梯子的一条腿,他一使劲,梯子就翻掉了,头顶的胖妹“啊啊啊”地掉下来,许安来不及跑,被胖子砸了个正着。

许安一屁股坐在地上,胖妹一屁股坐在许安的腿上。她问许安:“你没事吧?”许安卷起裤管,好大一片淤青。那个体育组的男生赶紧过来说对不起。胖妹说:“没关系,没关系,都是我自己只顾着往下看,不小心。”许安难过地揉着小腿,死胖子,原来还是看准了砸的啊。

许安的腿本来以为只是淤青,谁知道过了一晚就肿起来,肿得胖胖的,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骨头裂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那个体育组的男生和胖妹拎了许多苹果去看许安。胖子说:“对不起哦。”许安说:“没关系,熊出,我自己没注意。”她说:“我爸爸姓熊,我妈妈姓苗,我叫熊苗,苗条的小熊,所以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只叫我的姓。”病房里的人全都因为她名不副实的名字哈哈大笑,只有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许安。她说:“许安,你等着,我一定会瘦下来,瘦成名副其实的熊苗。”

许安住的病房在十一楼,熊苗每天拎着鸡汤,苹果,来来回回地跑,不乘电梯,一步两个台阶。医生说许安的腿一个月就会康复,可是一个月过去了,那个缝隙却依然没有愈合,医生也觉得奇怪。每天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病房里,能看见的,只是窗外一小片的天空。每天,太阳像是一粒大橙子一样升起来,又像是一粒大橙子一样落下去。每天,熊苗像是一粒大橙子一样蹦过来,又像是一粒大橙子一样蹦回去。病房的病友来了又去,起初别人问许安,那个胖胖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许安都摇摇头说不是。可是问的人多了,许安都懒得摇头了。于是,许安听见有人在议论:“再苗条的熊也还是熊呀。”

许安说:“熊苗,你不用过来了。”她说:“没关系啊,我不嫌累,就当是减肥好了。”许安说:“每天喝那么多的汤,我会变肥的。”她说:“不喝汤,伤口怎么会好呢。而且,你那么瘦,喝死也不会变胖的,不像我,喝水都长肉。”

许安撑着窗台,从十一楼的窗口看下去,医院的甬道上,熊苗像是一只拧紧发条的橙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着,跑得满头大汗。许安给熊苗打电话。他说:“熊苗,不要跑了,没有人嫌你胖。”熊苗一边跑一边和许安说话。她说:“我嫌自己胖。”许安说:“我喜欢女生胖胖的样子,觉得好可爱。”熊苗说:“那我可爱吗?”许安说:“你那么胖,当然可爱。”熊苗说:“那你喜欢我吗?”许安说:“喜欢……”其实许安是想转个话题,说喜欢喝你煮你的鸡汤。可刚说完喜欢,手机嘟了一下就没电了。

熊苗高兴得蹦上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说:“许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喜欢我,我就想能这样喜欢你就很好了。”许安说:“你傻冒儿啊。”熊苗说:“是啊是啊,我就是傻帽儿。”有好看的护士过来,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你是傻冒儿行了吧,你能到别的地方去傻冒儿吗,你这么大声,我们的病人还休息不休息啦。”熊苗吓得吐一吐舌头,朝许安挥挥手说:“那我先滚啦。嘿嘿。”

熊苗又在医院空旷的甬道上一圈一圈地跑,傻冒儿一样。护士叹气着摇头:“她这样每天在医院里傻跑,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精神病院呢。”许安白她一眼:“你以为你不是精神病。”

熊苗又送鸡汤过来了,抱着保温桶一跳一跳的,满脸的笑。她问许安:“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给你送鸡汤来的时候,你说,胖妹,看你的身材多像是一个保温桶。那时候我就想,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自己的腰减到只有保温桶粗。”许安说:“你可真记仇,你直接换一个特大号的保温桶不就是啦。”熊苗拿鸡汤去堵许安的嘴,看着许安一口一口的喝,自己吞口水。

体育系那个大块头男生又过来看许安,惊得嘴巴合不拢。他说:“许安,才一个星期不见,你怎么胖的跟熊苗似的。”熊苗在身后抽他的脑袋。她说:“我胖吗,我现在瘦的跟猴儿似的。”大块头说:“是啊是啊,瘦的像个胖猴儿。”

在卫生间里,许安一瘸一瘸地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的脸,好象真的胖了,都有双下巴了。许安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小游泳圈。许安有些难过,难道要自己要变可爱了。熊苗站在卫生间外面喊:“你晕死在里面啦,半天不出来。”许安没有晕死,赶紧一瘸一瘸地出来,却看见熊苗晕死了,直挺挺地躺在卫生间门口。许安急得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医生啊。”

熊苗被从急诊室推进了许安楼上的病房,许安撑着拐杖一级一级台阶的跑上去看她。本来是给许安喝的鸡汤,许安温热了,送到熊苗嘴边。熊苗不肯喝,她说:“我怕胖。”医生在旁边都急了:“你这样减肥,早晚会出人命的。”熊苗还是不喝。她说:“我死都不做胖子。”

每天楼上楼下的跑,许安的腿不光没有康复,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医院的那个护士每天看都看不住,急得喊:“你这瘸子到底是个什么瘸子呀,急了还能跑。”其实熊苗本来可以早就出院的,可是她躺在病床上,每天只肯啃黄瓜,所以一直拖了好久才出院。不过出院的那天,她已经瘦的像个黄瓜了,抱着盛满鸡汤的保温桶喊:“许安,快看快看,我像不像保温桶。”许安抢过保温桶,他觉得还是保温桶好,捧在手里,像个暖暖的小猪。

熊苗说:“许安,你慢点喝啦,你都快变小猪了。”其实许安自己也想不喝,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开始佩服熊苗了,她怎么那么有毅力呀。卫生间的镜子前面,许安使劲地拧自己的下巴,拧完了一层拧下一层,拧得眼泪都掉下来。

许安出院的那天,熊苗没有过来接他,说是要考试了。可是许安路过涂鸦墙的时候,却看见熊苗,还有体育系那个大块头男生。熊苗骑在他的脖子上,他托着熊苗。他说:“你画的太阳怎么一点也不像啊,像个大橙子?”熊苗说:“你不要乱动啦,我会摔下来的。”他说:“我是声控肉梯,超级安全。”熊苗故意在他脖子上乱动,他按不住,她跌进他的怀里。

大块头男生看见许安了,他推推熊苗,小声说:“熊出没,注意。”许安问熊苗:“为什么?”熊苗说:“不为什么?”许安问:“不为什么是为什么?”熊苗说:“你不要问了。”许安说:“我要问。”熊苗说:“我不喜欢胖子。”熊苗说完就拉着大块头男生走掉了,两个人落在夕阳里的影子像是一个人。一个大块头,一个那么瘦,配合着画出的太阳都那么灿烂。可是许安也觉得熊苗画得不像太阳,像个大橙子,因为他才看一眼,鼻子就酸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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