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直饶:即使,纵然。
此词以纯真朴实的笔调抒写了女子对离人的深深怀念,主人公托诸梦境,不怕江拦,灯下修书,待雁不至等场面,构思新颖,语挚情浓,缠绵婉曲,把一个陷入情网者的复杂心理和痴顽情态,表现得曲折尽致。
秦观
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扬州高邮(今江苏县名)人。进士出身。宋哲宗元佑年间做过太学博士(国立大学的教官),兼国史院编修官。后坐党籍,在政治上再三受到打击,贬斥到遥远的西南,死于放还的道路中。他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也长于诗文,但远被他所享有的词誉压倒了。今传《淮海词》,又名《淮海居士长短句》。
鹊桥仙
纤云弄巧①,飞星传恨②,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③,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注释】
①纤云弄巧:缕缕云彩做弄出巧妙的形状。
②飞星传恨:流星在不断地传送着牵牛、织女两星平时不得相会的怨恨。
③佳期如梦:比喻牛、女幽会恍若梦境。
这首词是根据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而写成的,它赞美久长不衰的美好爱情。此词熔写景、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叙写牵牛、织女二星相爱的神话故事,赋予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词中明写天上双星,暗写人间情侣;其抒情,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读来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①声断谯门。暂停征棹②,聊共引离尊③。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④,罗带轻分⑤。谩⑥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注释】
①画角:彩色号角。
②征棹:棹,船的大桨,借代指船。征棹指远行的船。
③引离尊:端起离别时的酒杯。
④香囊暗解:谓男女情连。魏繁钦《定情》诗:“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⑤罗带轻分:古人结罗带以象征相爱;罗带轻分表示离别。
⑥谩:空。
作者在词中描写了分别时的情景,抒发了离别的伤感,也流露出失意的牢骚与飘零的感慨。这首词在写作上,作者描绘秋天的晚景作为离情的衬托和渲染,很有特色。虽是写的艳情,却能融入身世之感,情景交融,错综变化,脍炙人口。
浣溪沙
漠漠①轻寒上小楼,晓阴②无赖③似穷秋④,淡烟流水⑤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⑥小银钩。
【注释】
①漠漠:像轻清寒一样的冷漠。
②晓阴:早晨天阴着。
③无赖:词人厌恶之语。
④穷秋:秋天走到了尽头。
⑤淡烟流水:画屏上轻烟淡淡,流水潺潺。
⑥闲挂:很随意地挂着。
这首词以清丽优美的语言描绘了一位相思女子的精小阁楼和她闲淡的精神世界。词中描写了闺中女子淡淡的闲愁,却透溢出她深浓的哀思。这种淡而有味、韵味无穷的艺术风格,是秦词,实际上也是婉约词正宗特色之一。
减字木兰花
天涯旧限,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①,断尽金炉小篆②香。
黛娥③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④愁。
【注释】
①回肠:形容心中忧愁不安,仿佛肠子被牵转一样。
②小篆:比喻盘香或缭绕的香烟。
③黛娥:黛画的娥眉,指美眉。
④飞鸿字字:即雁群飞行时排列成“一”字或“人”字。
这首小词抒写了闺中思妇想念远人的忧郁愁情。上片起首写思远人之愁怨和孤寂凄凉,接下来以金炉香烟以喻哀愁回肠,状物写情,极为形象。下片描写愁眉万般不展,见雁群也觉字字是愁,写景抒情,极为深刻。全词情调凄哀,意境含蓄,得南唐词风范;而语辞清丽隽永,气格情韵深远,则是秦词本色。
浣溪沙
锦帐重重卷暮霞,屏风曲曲斗红牙①。恨人何事苦离家!
枕上梦魂飞不去,觉来红日又西斜。满庭芳草衬残花。
【注释】
①斗红牙:抚弄牙板。斗:拼、凑的意思。红牙:调节乐曲板眼的拍板或牙板。因其以檀木制成,色红,故名。
这是一首闺情词,描绘一位被离别相思所苦的怨妇形象。小词情景相融,言短意长,含蓄深永,着重刻画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虽未描写容貌服饰,但却显得栩栩如生,读来仿佛观赏一幅含情脉脉的闺阁佳人的肖像画。
满庭芳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榭①,飞燕蹴②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③,玉辔红缨。渐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④。
【注释】
①榭:台上屋子。
②蹴:踢,踏。
③珠钿翠盖:指华丽的车子,车身饰以珠玉螺钿,上张绿色的绸子的顶盖。
④芜城:古广陵故城,在今江苏省扬州市。此借指荒凉的城池。
这首词,从天气景物写到人事,又从人相会写到离别,表达了“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的主旨。全词章法绵绵,意旨深远,语辞清丽自然又精炼工妙,情调婉约忧伤;写景状物细腻,生动表现出景物中人的思想情怀。
八六子
倚危亭①,恨如芳草,萋萋划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②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③,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④,黄鹂又啼数声。
【注释】
①危亭:高耸的楼亭。
②红袂:红袖,代指女子。
③娉婷:姿容娇美的样子。
④销凝:销魂凝魄,极度伤神之意。
此词写作者与他曾经爱恋的一位歌女之间的离别相思之情。作者登亭眺望,见芳草而引起对当年轻别伊人的绵绵遗恨,感叹梦断香消,好景不常,表达对忆中人的无限怀念。全词由情切入,突兀而起,词意缠绵,音调凄怆,含蓄深邃,耐人咀嚼。
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①,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②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③,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④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注释】
①津渡:渡口。
②可堪:哪堪。
③驿寄梅花:引用陆凯寄赠范晔的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作者以远离故乡的范晔自比。
④郴(chēn):郴州,今湖南郴县。
这首词以新颖细腻、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写了作者特点环境中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表达出对现实政治的不满,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作者使用写实、象征的手法营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词境,充分体现了作者身为北宋婉约派大家的卓越艺术才能。
赵令畤
赵令畤(1061-1134),初字景贶,苏轼为之改字德麟,自号聊复翁。太祖次子燕王德昭玄孙。元佑中签书颍州公事,时苏轼为知州,荐其才于朝。后坐元佑党籍,被废十年。绍兴初,袭封安定郡王,迁宁远军承宣使。四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着有《侯鲭录》八卷。
蝶恋花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①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②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
【注释】
①啼痕:形容杏花上的雨迹像啼哭的泪痕。
②沉烟:指点燃的沉香。
这是一首抒写闺中思念之情的词。上片首句写冬春之交闺客佳人“欲减罗衣”却又踌躇,感到寒意未去,暗示了女主人公变化无常的心情。下片写思念愁绪,抒写出闺中人内心极度的凄寂和苦闷。清超绝俗,澹雅疏秀,别具一格。
清平乐
春风依旧,着意隋堤柳。搓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①,今宵雨魄云魂②。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注释】
①紫陌青门:指冶游之所。紫陌,指京城郊外的道路。青门,原指汉长安城东南门,因其为青色,故名。此指帝京城门。
②雨魄云魂:比喻羁旅漂泊,行踪不定。
这是一首暮春时节触景生情之作。上片写春和景明的怡人风光,以乐景写哀情,更增凄婉。下片写盼归不至,内心惆怅,无限感伤。作者见春物芳菲而生出物是人非的感叹,情景交融,余味悠长。
贺铸
贺铸(1052-1125),字方回,号庆湖遗老,卫州共城(今河南辉县)人。宋太祖孝惠皇后族孙。授右班殿直。元佑中,通判泗州,又任太平州。晚居吴下,博学强记,长于度曲。词多刻画闺情离思,也有抒发怀才不遇之慨叹及纵酒狂放之作品。风格多样,情深语工。有《庆湖遗老集》、《东山词》。
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①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②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③蘅皋④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注释】
①锦瑟华年:这里指美好的年华。
②琐窗:雕成连锁形花纹的窗。
③冉冉:流动的样子。
④蘅皋:长着杜蘅的水边高地。杜蘅,香草名。
这首词通过对暮春景色的描写,抒发了作者对心中情人的眷恋、怀想和闲愁。上片写路遇佳人而不知所往的怅惘情景,下片写因思慕而引起的无限愁思。全词写相思之情,同时含蓄地流露其沉沦下僚、怀才不遇的感慨,立意新奇,想象丰富。
行路难
缚虎手①,悬河口②,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③,扑黄尘④,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⑤?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问旗亭⑥美酒斗十千?
酌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笑嫣然,舞翩然,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⑦,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注释】
①缚虎手:谓手能缚虎,形容勇武过人。
②悬河口:谓口若悬河,形容才辩出众。
③白纶巾:白色的头巾,指庶民的装束。
④扑黄尘:奔走于风尘之中。
⑤蓬蒿人:草野之人。
⑥旗亭:酒楼。
⑦扶桑:神话中树木名,传说太阳从这里升起。
这首词描写世路多艰,怀才不遇,抒发了“人生在世不称意”的愤懑和不平。上片叙述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以酒浇愁;下片慨叹生命短促,而在黑暗的现实中却度日如年。全篇表现作者失意无聊,纵酒放歌,难遣愁怀的矛盾苦闷心情,刻画了一位疏狂放浪的志士形象。词语多处化用前人诗句,驱遣自如,起伏跌宕,在艺术上颇有特色。
踏莎行
杨柳回塘①,鸳鸯别浦②。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③,红衣④脱尽芳心⑤苦。
返照⑥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东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注释】
①回塘:曲折的水塘。
②别浦:大水有小口别通曰浦,也称别浦。
③幽香:这里指的荷花。
④红衣:此指红荷花瓣。
⑤芳心:莲心。
⑥返照:夕阳的回光。
这是一首咏物词,作者以拟人化手法,隐然将荷花比作一位幽洁贞静、身世飘零的女子。借物言情,抒写怀才不遇的感慨。写荷花衰残之后的冷清、寂寞,受冷淡弃绝的处境,以及痛苦,都是他晚年生活和心境的写照。既含蓄委婉,又形象、逼真。不仅是个人情感的抒发,也抨击了当时社会的人情世态,可算是咏物词的杰作。
石州慢①
薄雨收寒,斜照弄睛,春意空阔。长亭柳色才黄,远客一枝先折。烟横水际,映带几点归鸿,东风销尽龙沙雪②。犹记出关来,恰而今时节③。
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顿成轻别。回首经年,杳杳音尘都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结。枉望断天涯④,两厌厌风月。
【注释】
①石州慢:词牌名,一作《石州引》,又名《柳色黄》,双调一百零二字,前片四仄韵,后片五仄韵。
②龙沙雪:一作“龙荒雪”。
③恰而今时节:一作“恰如今时节”。
④枉望断天涯:一作“憔悴一天涯”。
这是一首抒写离别相思的词。此词上片写景,下片转入叙事,整首词将写景、抒情与叙事统一起来,熔为一炉,写得委婉曲折,意味深长。
晁补之
晁补之(1053-1110),字无咎,号归来子,济州钜野(今属山东)人。元丰二年(1079年)进士。历仕秘书省正字、校书郎、礼部郎中及地方官职等,曾两度被贬。文章温润典缛,亦工诗词。着有《鸡肋集》、《晁氏琴趣外编》。
水龙吟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①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
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②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③,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注释】
①壅:用土肥堆积护住植物根部。
②醪(láo):美酒。
③风味:犹风度,风采。
这首词,将写景、抒情、明理三者融为一体。写春景中小园幽葩细萼壅培未就,经不住风来雨打,繁红落尽,不如垂柳占春长久,流露出惜春之情,以抒发自己的愁思春恨。全词语辞凝练流畅,言简意深;情感沈郁,但胸次豁达。
迷神引
黯黯青山红日暮,浩浩大江东注。余霞散绮①,向烟波路。使人愁,长安②远,在何处?几点渔灯小,迷近坞③。一片客帆低,傍前浦。
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误。觉阮途穷,归心阻。断魂素月,一千里,伤平楚④。怪竹枝歌,声声怨,为谁苦。猿鸟一时啼,惊岛屿。烛暗不成眠,听津鼓⑤。
【注释】
①余霞散绮:谢眺《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②长安:指北宋都城汴京。
③坞(wù):水边停船或修船造船的地方。
④平楚:犹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