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路上行人如织,车子驶过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乔如薇在车子里新奇地瞧着沿街的零售商铺和饭庄酒馆。星加坡和马六甲一样繁华热闹,但却多了些生活气息,红尘三昧,让人这般安心惬意。
陈斯年见如薇一直仰着脖子向窗户外边看,便伸过胳膊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脖颈枕在自己肩头。她不好意思地挣了挣,一抬眼正好在后视镜里瞧见司机老李那双带笑瞅着他俩的眼睛,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藏在后面用力推他的腰。陈斯年却无动于衷地揽着她,嘴角含笑、指点着外面的街景:“这条路叫宝塔街,你瞧前面那座塔式的建筑没有?那是马里安曼新独庙,是星加坡最古老的印度庙。”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出去,果然看见在不远处伫立着一座五六层的尖塔,却不想竟是一座古庙。她感叹道:“小时候在家乡时,我和爹娘曾去看过雷峰塔,和这庙真的很像呢。”
陈斯年低头看着她出神的侧脸,那样小俏的鼻尖、眉头间微微蹙着的两个小包、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五官明明这样秀丽,可有时候的神态却宛如一个小小的孩子。他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轻声问:“雷锋是一个神仙么?”
她听了噗哧一笑,抬头瞧着他说:“对哦,我忘了你并不知道这些。不过雷峰塔里的确住着一个神仙,很美的神仙,可是她的相公受一个大坏人的挑唆、和那坏人一起将她关进塔里了……”
他像个学生听先生讲课一般认真听她说着、眉头还时不时配合地皱起,等她说完,严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她听了又脸红起来,小声嘟哝道:“你又说到哪里去了……”心里却像被丝绒的锦被包裹住、暖暖的尽是妥帖。
车子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渐渐的行人少了起来,零售的杂货小店再也见不到了,街道两旁尽是五六层高的大厦和大大小小的商行。向西面望去,远远看到一条闪着波光的银缎,一些货船停在河岸边,一些工人正有条不紊地在上面卸货。
汽车在一幢六层的西式建筑前停下来,门口有几个男子和一位白衫黑裤的中年女人等候着。车子一停下,几名男子立刻上前打开车门,那白衫黑裤的女人笑着拉过如薇的手、小心地扶着她下车。
如薇一见她便觉得亲切,忙开口向她道谢,陈斯年从女人手中牵过如薇的手、低头对她说道:“这位是张姐,她会负责照顾你,以后有什么事若是找不到我就去找她。”
如薇点点头,笑看着张姐又道了一次谢,张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陈斯年牵着如薇的手走进洋行,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均停住向他们点头问好,如薇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将陈斯年的手抓得更紧了些。陈斯年回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上了二楼,他带她转过一个走廊后就越走越快,她几乎要跟不上。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只听见泛光的木质地板上传来他皮鞋的“嗒、嗒”声,阳光从走廊的玻璃窗里射进来、落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望过去,那玻璃仿佛水晶那般干净通透。
她正专注地看着那玻璃窗,忽然被他打横抱起,她一惊,低头看着他高高的眉骨和剑眉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抱着她飞快地在走廊里跑起来,撞开红木门,畅快地笑着将她放在一张极宽阔的办工桌上。
她坐在桌子边沿,手心按在微凉的檀木桌面上,那样沁凉妥帖的感觉像是极年幼时她抱着母亲买回来的西瓜、满怀的清香和遍体的舒适让她舍不得放手。他将双臂支在她身体两侧,眉开眼笑地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去吃法国菜还是马来菜,或是印度煎饼?哦,对了,还是去吃娘惹糕吧,你一定会喜欢!不然我们每一种都去吃一遍吧,反正时间那么多。”
她替他理了理额发,笑着说:“是呀,时间那么多,你着急什么?一晚上让我吃那么多的东西不怕我变成小肥猪么?”
陈斯年愣了愣,然后看着她笑起来:“是呀,我太心急了,日子还长着呢。巴不得现在就把那些好吃的好玩的都放在你面前。你知道么,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玩伴,等不及地想把自己那点宝贝全拿来一起分享。”
她听了眼圈有些泛红,她瞧了瞧他身上上好的西装面料、雪白的衬衣领子、光可鉴人的皮鞋,又环顾了一圈办公室里景致奢华的装潢,最后抬眸望着他上好琥珀一般的眼珠低声道:“你分享给我的都是我这辈子不敢奢求的,可我能给你的却那么少。”
他看着她有些惆怅的神色说不清为什么忽然有些慌张,他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焦急道:“不许你这么想,你能陪着我就好,再不要不肯见我了。”
她在他怀中点点头,小巧的下巴恰好能搁进他的颈窝里。两人安静相拥了一会儿,陈斯年又孩子似的欢喜起来,他拉她跳下办公桌,走到右手边的一扇红木门前。
如薇看看他,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了那扇雕花门,里面是一套较小的白色欧式桌椅,对面是一张橘红色天鹅绒面的长沙发,大片的阳光照在上面、那颜色宛如新鲜饱满的红橘一般。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陈斯年兴致高昂道:“一开始想把桌子摆在窗边的,后来想想又怕你在阳光下看字弄坏了眼睛。那沙发还有一款宝蓝色的也很好看,过些天你看腻了这一张,我再差人把那张宝蓝的买回来。”
如薇愣了愣,迟疑问道:“你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陈斯年拍了拍额头,“我欢喜地昏了头,竟然忘记和你说了。我想让你在这里做我的秘书,汉字我虽也会认但总有些吃力,你可以帮我念些中文文件,还有一些中国商人的方言我实在听不懂,到时候你也可以帮我翻译。”
如薇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做这些事情,一时间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又欣喜地无以名状。陈斯年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后,玩笑道:“不过我可是不会因私给你涨工钱的,而且你还得无条件地时时陪着我,你愿意么?”
她听他提到“涨工钱”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附和点头,听到他又没来由地说那些绵软的情话,一时间又忍不住脸红着偏过头去。那大片的橘红色撞入眼底,那样欢喜地色彩,阳光洒在天鹅绒的缎面上,每一寸的毛茸茸上都仿佛挂着亮晶晶的细小水珠。
他看着她脸红地样子,忍不住在她粉白的脸颊上偷啄了一下,双眸正撞上她投过来的羞怯中带着欣喜的目光,于是又情难自制地在她的眼睛上吻了吻。她更是连颈子都泛起粉红了,低下头不敢再对视他的目光,他朗声笑着紧紧抱住她,满心地欢乐找不到别的方式释放。她的心咚咚跳着,胸口里满满的,仿佛那里有千万只蝴蝶正要从里面展翅飞出来。
门口忽然响起“嗒嗒”的敲门声,如薇受了惊吓般飞快地从陈斯年怀里钻出来。陈斯年皱了皱眉,清清嗓道:“请进。”
小王一见自家少爷满面红光、却目光带着杀气地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准是来讨好却坏了事,他见乔如薇背对着门低头站着,便悄声对着自己少爷自打了一个嘴巴。
陈斯年瞅着他带着气笑道:“进来做什么了?”
小王这才嘿嘿笑着说:“如切路那头的宅子已经收拾妥当了,您要不要现在带乔小姐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