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神识强大的天赋十分罕见，比之根骨奇特的人还要难寻。而且，但凡炼器阵法的钻研，无一不需要强大的神识作为积淀，这于一个门派是相当重要的。
青年与老者探清了少年来历，十分满意地留下了他。
从青年和老者出现到所有人测试结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让萧凡惊异的是，与他们一同而来的兄妹两人资质俱佳，张梅梅身前的灵盘绽放出清亮如月华的银色光辉，拥有地级高等的天赋。而张元面前则是青芒湛湛，掺杂着一丝浅淡银光，在玄级天赋中属于顶尖的行列。
绝大部分人都在人级徘徊，灰色交杂，泯然芸芸众生。
萧凡轻叹，深知天地大变带来的影响。天川尚有修行大势，人杰灿烂，纵然是资质低下、无为凡人的寿命亦有两百余岁。
而在真正的天地末法时代，人们为了生存在尘海中争渡，能活过百岁高龄的寥寥少数，更枉谈修道长生，被视作怪力乱谈。
若想有朝一日超脱众生，与世长存，又是怎样一条艰苦卓绝的修行之路。萧凡没有惧意，这一刻却异常清醒，她知道未来的路有太多选择，而唯有变强一道，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青年和老者广袖轻展，天边刮起一阵长风，谷外的雾气却不受影响，蒙蒙如一片云海，隔绝了通往山谷外的道路。
一头巨禽从天边展翼而来，喙部和利爪鲜红如血，弯如勾月，长羽却漆黑似墨，唯有腹部和双腿晕染出浅青的颜色。这是一头罕见的座云雕，修为十分强大，作为这次接应他们的坐骑前来。
巨禽渐渐临近，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缓缓降落在地。
青年和老者负手而行，轻飘飘地落到了云雕颈部。此时，青年伸手一挥，手中持有亮起光芒的玉石的人皆腾空而起，被转移到了巨禽宽阔的脊背上。
“此行已达到目的，我等这便返回宗门。再过半刻钟雾气便会消散，尔等早些离去吧。”
老者轻挥袍袖，声音传遍谷内，禽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振翼而起，直上云霄。山谷内众人仰望，一行人却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只留下余声回荡，久久不息。
宣城虽为城池，却是一片广袤的地域。方圆数千里，与前世萧凡所见领土最广阔的国家相当。云雕穿入流云，周围如同裹上了一层雾气。
萧凡向下方看去，起伏延绵的山川、雄浑奔腾的河流和一望无际的平原映入眼帘，护城大阵在身后遮天蔽日，茫茫星辰之力倒灌，如同星河从九天之上奔涌直下，极其夺目壮观。
萧凡怀里抱着阿铭，状似无意般地坐在靠近云雕颈部的地方，距青年和老者不过两丈。这一举动引起了许多注意，因为其他被选中的人皆聚拢而坐，跟修道者保持着距离。云雕宽阔的背部翎羽宽大，密密麻麻地铺在身下，可供数十人搭载。
这次通过考验的弟子，一共三十几人，年纪从五六岁到二十八九的都有。
“你怀里的这只小豹子是家养的吗？他好乖哦。”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坐在人群外围，转过头看着萧凡，轻轻开口道。
萧凡目光一动，这正是在山谷里她用神识探测的人。女童年纪与她相仿，筋骨尚可，身体却有些孱弱。
“他叫阿铭，饭量很大。”
萧凡露出一口白牙，阿铭隐晦地鄙视看她一眼，懒洋洋地趴着未动。
“他好可爱！我可以摸一下吗？”女童眼里亮晶晶的，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彩。萧凡挑了挑眉，第一次认识到小豹子的吸引力，有些意外，“他不太喜欢陌生人，你小心。”
女童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伸手向阿铭摸去。软软滑滑的皮毛入手，小豹子充满戒备的双眼迎上澄澈明净的眸子，里面是尽他自己的倒影。
女童很小心，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有些戒备。长大了一定威风，不过有人付出真心，他也得习惯。”萧凡笑道，把阿铭放到女童腿上，“吃的太多，变沉了，你小心点。”
女童咯咯笑了起来，欢喜地把阿铭护在怀里，嘟嘴亲了一下小豹子。萧凡嘴角一抽，隐约间看到某豹抬头朝某个部位拱了拱，顿时眼角一阵狂跳。
“哼，不就是一只豹子，有什么了不起。”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稚嫩，语气却很不屑。萧凡抬头，正看见一个漂亮的少女转过头去，许多人像众星拱月般将她围在中央。
百里家的七小姐闺名百里明珠，是城西一个富庶庞大的家族后人，天资奇高，短短一段路程便吸引了不少人在其身旁。
女童委屈不忿，却不敢说些什么。
萧凡没心思计较，却看见小豹子被女童揉得有些哀怨，懒懒应了一声：“看人都是斜眼，还自视高人一等。”
“你…你说什么？”少女一下子回过头来，瞪视萧凡，“你刚才说我什么？”
“我说斜着眼看人的，你激动什么？”萧凡莫名其妙，“你觉得我在说你？”说完摸了摸鼻子，来回打量着少女。
少女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身旁立即有人开口：“你们不许污蔑百里小姐的名声！凡夫卒子，也敢开口乱说话？”
“我没说她啊，我说斜眼。哎，听见了没，他说你是斜眼。”萧凡回了前半句，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对着少女说了后半句，同仇敌忾的几人当场便要发飙。
“休得胡闹。”闭目养神的老者被吵得睁开眼睛，喝止了这群不安分的少年。雕背上的人立刻噤声，围成圈的几名少年少女瞪着萧凡，只能低低地暗哼出气。
萧凡乐见其成，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女童名陆小箐，家里只有爷爷和叔婶，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日子久了，也学得察言观色，便因方才的事认了萧凡作同伴。孤身一人同道难寻，一个猎户家的小子，不惧怕众星捧月的百里七小姐和众多围绕子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会因为低头而排斥她。
陆小箐的心情渐渐好转，也学萧凡抓着座云雕的颈羽探出头去，壮阔迤逦的景象映入眼帘。长风卷起她枯黄柔软的头发，一双眼睛在瘦小的脸上睁得老大，格外清亮澄明。
萧凡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陆小箐沉浸在满目辽阔里，浑然未觉。
过了不久，张梅梅走了过来，看萧凡二人趴在云雕颈部一侧，攥了攥衣角，只挪近了一些：“这么吓人，也不怕掉下去。”
张梅梅声音很轻，唯恐打扰几丈外的老者，却又不敢凑到她们身边。萧凡拉了拉女童，两个人便转身朝张梅梅的方向走去。
“怎么过来了？”萧凡笑嘻嘻地看着她，阿铭悄悄盯了一眼张梅梅的胸部。
“还不是她。”张梅梅努了努嘴，坐下来背对着百里明珠与其周围的几人。萧凡自然能听到他们的言语，只装作不知，听张梅梅讲来龙去脉。陆小箐也没有开口，即便知道张梅梅同她一般受了排挤，也不随便搭话。
“你没跟你哥说？”萧凡挠了挠头。
“我不想兄长替我出头，给他惹麻烦。”张梅梅有些沮丧，看上去很是低落。
“他过来了，”萧凡笑了笑，开口打招呼。张元走过来坐下，他很聪明，没有问什么事，却讲起了一些有趣的见闻。几人相谈甚欢，一路也算有了同伴。
过了一个多时辰，座云雕发出一声长鸣，便见到数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伫立在前方。山体很高，山峰耸立上云朵，方一靠近便感受到了不同的灵气波动。
潭清教坐落在一片灵气充沛的山脉里，有几汪湖泊，灵禽飞舞，仙草葳蕤。进入护山大阵后，更能感觉到浓郁许多的生命精气，滋养着这方地域一草一木。
一路上萧凡都坐在最外侧，默记下了许多地形，对路线和方位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已经进入了内城，这里便是修士的地界，凡人居住在内，隶属于各大宗门，靠修士保护，划分不同的势力疆域。
巨禽停在了山门外，尽管已经到了潭清教的山脉之中，仍没有进入核心。
萧凡一行人被分成了两队，其中一拨人是地级以上资质的孩子，刘家的小胖子、张梅梅、百里明珠和那名神识强大的少年都在其内，他名杜子羽，性情沉默寡言，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其余皆被留在了余下的一拨里。
青年向老者拱了拱手，“张师兄，我先带这些弟子去内门中安顿，还请师兄劳烦了。”
“无妨，师弟早些回去吧，以免前辈挂念。”老人回道，带着其余的二十几人落在山门外，向着一处山峰走去。
望着座云雕离去的身影，张元眼中闪过一缕忧色。萧凡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拉着陆小箐跑了，张元回过神来，眸中一暖，也跟了上去。
“你们虽然资质不凡，却也只能留在外门，假以时日修为进步，或为门派做了贡献，便有资格提升为内门弟子。教中资源广大，但也需要修士去外界补充，我教对于新收入的外门弟子都有所考验。”
“现在，你们便在两个时辰内登上山顶，走入观中选择合适的职位，进去自然知晓。没有通过考验的，仍留在外门，却无太多的福利能够享受。可听明白了？”
留下的二十余人面面相觑，只得应下。“有想要退出的，只给一次机会，我这便送你们离开。”老人瞥了这些人一眼，见无人应答，便催促他们赶快上山，一甩袍袖离去了。
萧凡看了看周围摩拳擦掌的人，一声轻叹。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想见识什么，先寻到机会方是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