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的满是老茧的手抚着我的脸，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一样。“林妈，你说吧，子执听着呢。”林妈咳了几声，悠悠的说了起来。“当年你林妈我才只有19岁，在这个村里的姑娘里，我长的算是最好看的了，很多村里的乃至村外的男人都纷纷向我们家提亲，全部都被我回绝了，在那个还是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我已经决定一定要找一个我爱的人结婚，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长的好看也只是一时的事情，我一定要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结婚。我的父母也很开明，一切以我为主，我说不嫁的，都会推掉，当时很多外乡人的条件很好，还答应我爸妈把我带到城里住，我都不从，坚决推了...咳咳，咳咳。”
我赶紧拍拍林妈的背，林妈咳了一会儿，又慢悠悠的说了起来，林妈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点点磁性，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和狗子伏在林妈的腿上，听着林妈讲一个又一个故事。“然后到了我21岁，村里长的比我难看，条件比我差的都嫁了，有些人儿子都已经抱上了，我的父母其实很急，但是却从没有催过我，我其实自己也很急，但是我一直在等着，等着属于我的那个男人出现。直到那一天....咳咳咳咳。”林妈似乎说到了激动处，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拍着她的背，安静的等待着故事的继续。林妈又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我还记得那天，刚刚入秋，天气变的凉快起来，我在山上采完野菜，刚从山上下来，一下山刚好看到村长带着一个穿着西装革履，英挺的年轻人进村，他戴着一副大眼镜，皮肤白净。村长跟我介绍，说他是上面派到我们村来指导工作的，要对村子进行考核，在这村子要待三个月。那个年轻人友好的跟我握握手，当时我脸都红了，觉得他好有礼貌，跟村子里的男人都不一样。”林妈说着说着，竟然带着一丝微笑。
“他说他叫李方石，多好听的名字，比村子里那些粗鲁的男人的名字好听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他了，我总觉得，他就是我要的那种男人。村长让我带着他逛村子，熟悉村子。他知道我的名字后管我叫杏芳，我笑着说你们城里人第一次见人都叫这么的亲热的么，他对我好看的笑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后来的几个星期里面，他几乎天天来找我，让我带他去视察村子的情况，让我带他去村子里好玩的地方，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在村子里走动，后来，在我们闲谈之间，我笑着问他，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有喜欢的人么？他回答我，他已经县城里有了家室，有了个知书达理的妻子，我对他的爱意已经越来越深了，知道他有家室的时候我很难过。
那时候的我很单纯，连情绪都不会隐藏，竟然当着他的面难过的哭了起来，搞的他手足无措的，一直在问“杏芳，你怎么了”，我哭了一会儿之后说是沙迷了眼睛，他竟然也相信了。当时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伤心的滋味，我第一次在还没有争取的时候，就感到绝望。我开始渐渐躲开他，他来我家门口叫我出去，我总是装作身体不舒服，直到那天，他直接冲到我们家，不顾我的反抗，把我拉到了后山的小池塘边，红着脸问我为什么要躲开他，我眼睛一下子就红看，含着泪，咬着嘴唇，我告诉他，他已经有家室了，我不该跟他走的太近，他听了之后突然抱住我，我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抱着我，竟然说他喜欢我，从一进村子那天起就喜欢我，他突然吻了上来，嘴唇火热，我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闭着眼睛，让他任意的在我的脸上亲着，他的手开始解开我薄薄的衣服扣子，伸了进来，在我细嫩的皮肤上抚摸着，手掌滚烫，他喘着粗气，不断的说着他喜欢我，他要娶我。我竟然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愿，我总在想，当时的我是不是在想，只要把自己给了他，就能够把他变成自己的，让他呆在自己的身边。我还记得那天，阳光斜斜的照在池塘边，鹅卵石都在发着亮。我就这样，把我自己的身子给了他。事后他答应我，回城里之后就跟他的妻子离婚，然后回村子把我接走，他让我等他。
之后，我们经常来这个池塘边约会，他每次的承诺都信誓旦旦的，表情认真，让我觉得自己幸福的过了头。这样的甜蜜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我们在人前总是保持着刻意的距离，每天晚饭后我们都会到池塘那互诉衷肠，我们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他总是能逗我笑，他总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走的慢一点，能让方石一直都呆在我的身边。
然而三个月就如一瞬，眨眼就过去了。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天我哭的很厉害，他告诉我，再等他三个月，他就会回来把我接走，我是多么的相信他啊。他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在等他，每次经过村口，都会伸长了脖子往村外看看，希望能看到他回来。”林妈开始哭了起来，流下浑浊的眼泪，我听的有点发愣，这种整天能在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剧情，竟然是真的故事。我拿纸巾擦了擦林妈的泪。
“然而，等了三个月，我却始终都没有等到方石回来，我却发现，我的肚子竟然大了起来，那时的我，很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怀了方石的孩子，母亲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她骂我我不知廉耻，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哪受的起这气，一下子病倒了，我终日以泪洗面，自从大了肚子，我仿佛又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之中，我总在幻想着，方石能够把我接走，直到孩子出生，是个漂亮的女娃。可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真的感到绝望了。村里的人都不知道我生了孩子，我的父母瞒的很好。父亲去拖别人打听过了，方石是一个大官的女婿，我们家没有能力去跟人家要说法，我母亲每日都愁着脸。我多喜欢这个孩子啊，父母竟然要我把这个孩子弄死。
在当时的村子，谁家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很严重的事情，会被赶出村子的，父母都跪下来求我，我哭着，哭的伤心，眼睛都哭肿了，我望着怀里的女儿，竟然也下了狠心，我把对方石的怨恨，都移到了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我哆哆嗦嗦的把她放到水桶里浸死了，她才刚生下来三天，就被我这个当母亲的浸死了。我把她埋在了后山的池塘边，那是我跟方石定情的地方，我就把我们的女儿葬在那。”
“什么！”我听到这，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我有点无法接受，慈祥，善良的林妈，竟然会把自己的女儿给浸死，我真的无法接受。“林妈，你...你别说笑了。”
林妈咳嗽了起来，带着眼泪。“这是林妈年轻的时候作的孽，这是林妈的债啊，现在她回来了，回来要我的命了，我的女儿来要我的命了。”“林妈，您别自己乱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握着林妈的手，哭着说。
“30年了，我藏了30年了这件事情，自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去后山的那个池塘，直到前几天，我特别想吃后山的野菜，就去后山采，可是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个池塘，池塘已经荒废很久了，早已经干涸了。我竟然看见了她，我的女儿，她趴在地上，她一直在叫我妈妈，我吓的连滚带爬的从山上跑了下来，那天晚上我就发烧了，烧的我迷迷糊糊的，我总是听到她在叫我，叫我妈妈，叫我跟她走，我知道，她回来找我了。”
林妈刚说完，我突然感觉到整个人一冷，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子执，林妈要走了，她来带林妈走了，帮林妈把她的尸骨挖出来，和林妈葬在一起，这是林妈的债，欠了30年，也该还了。”“林妈，林妈，你别乱说，你不会有事的。”我哭着摇动着林妈的手。
林妈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手失去了力气，握在我手里的手垂了下去，没有了生息。“林妈！”我悲伤的嘶吼起来，泪眼模糊，我的眼泪不断的流下，门被大力的打开，外面的人听到我的哭嚎都冲了进来，狗子直接扑倒在床上，眼泪不断的流，房间里哭声一片。我坐在地上，眼泪似绝了堤。我把头转到后面，抹着自己的眼泪，在门口，我，竟看到了林妈。
门外林妈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快乐的笑着，对着我挥了挥手，好像做着告别，小女孩一副婴儿模样，纯真的笑着。林妈手放了下来，牵着小女孩转过了身子，慢慢的消失了。
我瘫坐在地上，身边是不可名状的悲伤。我又好像回到了师傅死的那一天，那种让人窒息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