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伯伯，恭喜伯母。”雅竹徐徐行礼。本是来京城运货，顺便探望自己的伯父，不想竟遇上自己的表妹们的婚事，又是和皇子联姻，自然贺礼是应该的。
“竹哥哥。”冰玉躲在角落，看着雅竹和府里的人寒暄，不断轻声呼唤这个曾经于自己刻骨铭心的名字。
“你也会有喜欢人的时候么？”记得那时，他是这般问她，总觉得她是个男孩子心性的女孩子，不会有女孩的心事。
“有，当然有！”她如是笃定的回答他。
他看着她轻笑，不置可否。
他那时的表情，举手投足，她都那么深刻地记得，即使现在，都能回想起来。不想这次相见，他英宇更胜往日，俊朗更比曾经。
“冰玉，怎么不出去打招呼呢？”冰雪走过来，看见冰玉落寞的样子。
“哦。”冰玉无力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从没这么不精神过，冰雪不由担心起来。“这可怎么得了，下月就出嫁了。”
下月，这么快就要嫁人了么？冰玉在心中自问。
“冰玉，你快回去休息吧！”冰雪担忧地说。
冰玉看着冰雪，强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嫁给皇子，果然是这样，没有自我，连生病了都要尽快好起来，只为了适时嫁给他，多么可笑……
“嫁他了，这一生就只为他而活，没有自己了，对吗？姐姐。”
不料想她竟如此一问，冰雪当时愣了愣，随即明了她方才的失落。
“做女子便是这般了。”冰雪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
“姐，他会待你好的。”冰玉最见不得她暗淡的神色，不由强打精神笑起来。
冰雪看着她，宽慰地笑了。
“小玉，其实这些年，你为家里做的，姐姐都知道。”见冰玉总是如此体恤，自己却从未表露过，虽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终归感动，往后，只怕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姐，怎么突然说这些。”冰玉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让去厅堂了。”
正说话间，一个粉衣小丫头过来唤了她们一声。
“知道了。”冰雪说着。小丫头依言退下。
“走吧。”冰雪轻笑，拉起冰玉的手转出楼廊。
“姐。”冰玉蓦然停住，“你，爱他吗？”
她忐忑，但终是问出了口。常人眼里的幸福，于自己，是真的幸福么？
“我，我不知道。”冰玉突然开口的问题，让她猝不及防，而内心真正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怕，妹妹也和她一样吧。
“不过，我会努力爱上他的。他是个好人，我们会幸福的，对吧？”说完这番话，冰雪笑了。
看着姐姐会心的笑容，冰玉到了嘴边的问又吞了回去，茫然点了点头。姐姐这般模样，即便不爱，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吧。可是我呢？如果我不能爱上他又如何？难道自己就没得选择么？难道就不能不嫁给他么？可偏偏这样的问话这样的拒绝，却为何总是当着他却又说不出口？我是在害怕吗？那我在害怕什么？
“好了，冰玉，再磨蹭会儿，爹爹要不高兴了。”冰雪拉了拉发愣的冰玉。两人一起向厅堂方向走去。
偌大的厅堂，摆着沈大人最心爱的梨花木雕大圆桌，这是府上来了贵宾才摆出来用餐的，平日都是不让碰的。
许是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雅竹回过头来。
“好久不见了，冰玉、冰雪。”
冰玉一惊，他竟先叫的是她的名字。一抬头，对上他明亮的眸子，不同于萧奕然的眼睛，他的眼，是清亮的，宛若林间清泉，连疼惜都是清亮的。
“是啊，竹哥哥常也不来看雪儿，这会子才来，以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你了。”冰雪笑着答着。
“听这话，表妹是怨我了。”雅竹浅笑回道，“只是这未来的豫章小王妃责备在下，在下可当不起了。”
“竹哥哥！”冰雪面上一红，娇嗔一声，胜却万语千言。
“呵呵，这丫头这会子也害羞了。”雅竹回头向着沈大人说。
“是啊，雪丫头也是得了好人家了，可我这心里，总是舍不得啊。”沈大人看向冰雪，老泪婆娑。于这个女儿，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她也达到他预期的要求。如今像是自己将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拱手与人一般，虽早知女儿是留不住的，可是心里，总是难受，宛若空了一般。
冰雪也禁不住父亲这般神色，转瞬泪就爬上了眼角。
“这话是怎么说的，大喜的事情，再说以后雪丫头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沈夫人连忙劝道。其实她心里头不比沈大人好过，只是能嫁给那样的人，也确实是福气了，值得高兴的。
“冰玉怎么不说话呢？”雅竹转头，淡淡看她，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一派谦谦君子风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冰玉坦言，看着这个青梅竹马，岁月留在他们身上的痕迹，竟然那么深了。
“是么？”雅竹淡淡地看着冰玉。
良久，他轻叹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冰玉猛然抬眼看他，原来，他也……
她慌忙看向自己的家人，发现除却她，其余都沉浸在父亲的伤感中。他后一句话那么轻，轻到她以为是她听错了，可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定是说了，而且一定是对她说了。这么多年的暗恋，居然……
那一刻，她多恨，多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见他，没早一些听到他对她说这番话。她一直在猜他的心，一直一直猜，竟怎么都没有猜中，他的心竟真在她身上。
“好了好了，都是老夫煞风景了，再不吃这菜都凉了，来来来，我们现在开始吧。”沈大人悲痛半晌，终于脱了出来。
“那小侄就先举杯，恭喜伯父伯母，双喜临门，得如此佳婿。”雅竹站起身来敬酒。
“呵呵，谢谢，谢谢。”沈大人笑得合不拢嘴，酒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恭喜冰雪、冰玉两位表妹觅得如此夫君，此后一定生活美满幸福。”他又斟一杯，双手举杯。
冰雪笑着碰了杯，“谢表哥了。”
冰玉看着他的杯子转向自己，只觉得胸口闷到窒息，双手绵软无力。
全家看见冰玉仿佛静止一般，吓了一跳。
“冰玉。”冰雪不由低声唤她。
“冰玉身子不适，先行告退。”冰玉霍然站起，极伤痛地看了他一眼，退了席。
一干人等讶异非凡，委实不知缘由。雅竹微微蹙眉，她痛，他又何尝不痛？
“哦，小竹啊，玉丫头就是这样，平日被老夫惯坏了，还别见怪，一会儿让她给你陪个不是。”沈大人以为他不高兴了蹙眉，忙忙解释。
“哦，伯父，不必不必，我与玉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她的脾气，只怕是什么事情不顺心了吧，休息一下也好，我想就不要再扰她了。”雅竹慌忙回神。
“难得你如此体谅了，这丫头是该好好管教了，这将来作王妃了，可怎么得了。”沈大人愤愤。
“玉妹妹其实很好的，伯父不必太过忧虑。”
“哎，这丫头……”沈夫人轻轻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