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满脸淤青的百夫长，被毛贵狠狠一脚踹飞。
“谁他娘给你的狗胆，敢对自家弟兄下手！”
气愤难消的毛贵，呛啷拔出战刀，作势便要上前砍了那名百夫长。
瓮城战利品小山旁，十来名受伤兵士倒在血泊之中哀号**，参加械斗的双方兵士，默然铁青着脸，静静看着毛贵发飙。
“毛大哥！”袁毅慌忙拦住毛贵，皱眉沉声：“先冷静下！”
“冷静？你叫老子怎么冷静？这他娘的都快闹出人命了，我怎么跟赵王他们交代？”气喘如牛的毛贵，恶狠狠地盯着那名狼狈爬起、低头涨红脸的百夫长。
“若信得过小弟，就让我来处理如何？”
回头看了眼镇定自若的袁毅，毛贵终是铁青着脸收起战刀。
袁毅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上前轻轻一拍那名郁闷的百夫长，随即转身朝那名面上挂着冷笑的孙家军千夫长走去。
“这位兄弟贵姓？”
“……刘！”千夫长愕然一愣，有些莫名地看着满脸和善笑意的袁毅。
“刘兄弟，在下袁毅，先替我们赵家军弟兄，向你们赔个不是！”
袁毅笑着拱手一句，让那名刘姓千夫长更是一头雾水僵在原地。
“诸位兄弟，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饱饭，不惜跟元狗以命相搏的红巾义士！都是好汉，都是英雄，都是响当当的爷们！”
袁毅却不在理会面前愕然的千夫长，大袖一甩，对着瓮城内的所有红巾兵士们，突兀高声侃侃说道：“不论你们是赵家军、彭家军还是五帅麾下将士，大家都有一共同名字，那就是红巾军！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生死弟兄！既然如此，弟兄们难道愿意为了一些战利品，而对自己同袍倒戈相向？”
“兄弟们都是血性男儿，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成为被人耻笑的鼠辈！是好汉、是英雄，是爷们，就该把刀剑砍在元狗身上，而不是一锅吃饭的同袍弟兄！”
铿锵有力的字音，回荡在偌大瓮城之中。
成百上千的红巾兵士们，默然了，脸红了，深深震撼了……
袁毅默默走到军械小山前，随手捡起一件兵器，冷眼瞧了瞧，又不屑地丢在地上。
“没错，身为战士，的确是希望有更多趁手好用的兵器！但是，兵器甲胄毕竟是死物！打战，最终还是要靠人，是要靠身旁身后替自己默默挡住刀剑的同袍弟兄！为了这些死物，你们居然忍心对自己的同袍弟兄，刀剑相向！这种鼠目寸光害人害己的事情，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只能让那些本已死在我们刀下的元狗亡魂，在天上看笑话！”
话音落地，无论是那位刘姓千夫长，还是满脸淤青的赵家军百夫长，都惭愧地低下了脑袋，瓮城内其他红巾兵士，竟也跟着脸上微微发烫。
“刘兄弟！这些战利品，你们要多少就搬多少！当然，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再向自己同袍背后下刀！”
袁毅挺身冷眼站在那名刘姓千夫长面前，原本温和的笑意却是疏忽不见了。
“好说辞！好犀利的说辞！”
便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腔调和着清脆的掌声响起。那名刘姓千夫长心头一跳，愕然回头，看见身后队列闪开的通道中，几名红巾骑兵簇拥着一位头领缓缓走来。
那头领不是别人，正是濠州五帅之一的孙德崖。
“袁将军真是好口才！”骑着战马晃到袁毅等人面前，孙德崖脸上满是趾高气扬之色：“不过，就凭这一通嬉笑怒骂就想摆平此事，袁将军是否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敢问孙元帅，欲如何处置此事？”听出孙德崖语气中的不屑，袁毅并没有退缩，反而挺身昂首，拱手淡淡问道。
“如何处置？哼，聚众斗殴以致伤及人命，此等关乎军纪大事，你一个小小千夫长级别副将，能做得了主吗？”孙德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笑意：“别以为，参与指挥一场偷袭之战，你就真成了沙场名将！”
“孙元帅，袁毅不是参与指挥，而是赵王授权，全权负责夜袭之战。再则，袁毅虽是我副将，却足以代表我赵家军战狼营，处置任何事宜！”
面对孙德崖咄咄逼人之势，袁毅眉头一皱尚未来得及开口，身旁的毛贵却抢上一步，冷声反击一通。
“你！好好好！”孙德崖鼠脸一沉：“那就请袁将军先说说，该如何了结此事！要知道，是贵部先挑起事端，我孙某麾下倒下这么多兵士，袁将军该有个说法吧！”
“血口喷人！明明是他们要抢夺战利品，我等不服……”那名满脸淤青的百夫长愤然高声争辩，却又陡然被袁毅手势打断。
“孙元帅，此事因分发战利品而起，不论是谁不对，双方将士都有参与械斗，这是不争事实！贵部有受伤兵士，我部也有倒在贵部刀下的将士！袁毅一言，此事暂且揭过，我部将士愿意贵部及其他各部友军，平分这些战利品！”
“就此揭过，说的轻巧！难道你要本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简直痴心妄想！本帅正告，若无令本帅满意的处置，此事休想就此了结！”
断然一句，孙德崖面色竟是阴沉的可怕。
“那孙元帅欲如何处置？”袁毅不为所动，依旧不卑不亢冷声回问。
“很简单，将贵部所得战利品分出五成给我部将士，权且当作是赔偿！另外，贵部参与械斗兵士，当面向我部将士道歉！”孙德崖冷冷一笑，一通凌厉说辞像是早就想好一般。
“五成？我艹，那我们岂不是要白给这帮狗日的做嫁衣了？不行！绝对不行！”
话音落地，战狼营兵士人群中，轰然骚动起来。
“闭嘴！毛将军袁将军，二位就是这样治军吗？头领将帅谈话，焉有普通兵士插嘴之理！”孙德崖面色一沉，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孙元帅，你如此处置，未免有失公允吧？”
袁毅摆摆手，示意身后愤怒的战狼营兵士安静下来，话语中连对孙德崖的敬称都省了，显然心下也是愤愤不平：“此事责任并非全在我部，贵部兵士若不是咄咄逼人，我部将士岂能不顾军纪，擅自械斗？要我部赔偿，那贵部又该如何赔偿我部？还有，道歉？我之前已经向贵部那位刘千夫长当面赔礼致歉，孙元帅若是不信，大可问问那位刘千夫长！另外，贵部是不是也应该当面向我部受伤将士道歉？”
一通气势丝毫不弱的反击，听得战狼营将士无不心下暗暗叫好，而对面孙家军兵士则一个个面色铁青起来。
“好你个袁毅，小小一个千夫长副将，本帅已经给足你面子，居然还敢跟本帅讨价还价！还真当自己是名将不成？又或者以为，本帅就奈何不了你吗？”
孙德崖面色骤然阴沉，竟是有几分狰狞可怖，马鞭一抬厉声喝令道：“来人，将那些伤我将士的家伙，一个不留全抓起来！”
一干孙家军兵士闻声齐刷刷亮出兵器，轰然前踏一步。
“谁敢！”
一声断喝，袁毅手握战刀刀柄傲然挺立，眼中不屈之色一闪而过。
在他身后，数十名战狼营将士同样拔出刀剑，战靴落地轰然作响。
一时间，小小瓮城剑拔弩张，骤然死寂！
“你你，大胆袁毅，你敢以下犯上聚众作乱！要造反吗！”
孙德崖鼠脸一阵扭曲，手中马鞭微微颤抖。
“赵王驾到……”
袁毅冷冷一笑，正准备反唇相讥之时，内城通道忽然一阵蹄声大作，一脸铁青的赵均用在护卫铁骑簇拥下缓缓而来。
“参见赵王！”
袁毅心头一跳，忙跟着毛贵等赵家军将士，转身拱手恭敬高呼。
“参见赵王！”孙德崖脸色稍缓，勉强拱手冷声招呼一句。
“一群不成器的蠢材，没死在元狗手里，难道要倒在自己弟兄刀下吗？”
冷冷一扫瓮城内的所有红巾兵士，赵均用隼目一闪，忽地厉声怒喝道：“都给本王滚回去！”
……
片刻之后，赵王府书房内，袁毅毛贵两人垂首静静矗立在书案前，默默地等着闭目养神的赵均用发话。
一场差点难以控制的械斗，终是在赵均用到来之后，迅速平歇了。
“怎么？不想对本王解释什么吗？”轻叩着书案，赵均用忽然睁眼，鹰目里闪过一丝冷笑。
“回赵王，是孙家军挑衅在先，我部将士据理力争，却因对方欺人太甚，所以……”这回先开口的是毛贵。
“所以就放任手下大打出手？”赵均用面色一沉，冷声训斥道：“毛贵啊毛贵，你好歹也是本王麾下大将，岂能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启禀赵王！末将本已劝说双方将士停手，是孙元帅突然介入，提出一些过分要求，以致我赵家军将士愤怒难平！为维护我赵家军尊严，末将也是不得已挺身相对！请赵王明察秋毫！”
“维护我赵家军尊严？哼，袁毅，你眼中还有我赵家军吗？”
突兀的冷声一问，竟是让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