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同意！”
龙虎山寨议事厅内，秦山拍案而起，鼠脸涨红高声道：“那姓袁的三言两语，就要骗得我山寨上百弟兄为他卖命，凭什么！”
议事厅内，除了三位当家的，还有几名山寨小头目。半个时辰前，牛霸天把他们悉数招来，亢奋地述说了一通他与袁毅商定的起事事宜。面对如此突兀大事，众头目们皆是震惊不已。
“二弟，坐下！”牛霸天国字大脸一沉不悦道：“我是叫你们来一起商议，不是让你含血喷人！”
“大哥，我也觉得这事好像有些不对！”一旁的胡两刀嗫嗫开口。
“什么对不对！你成天除了满脑子吃喝，还能想些什么？”牛霸天铜铃大眼一瞪，吓得胡两刀连忙缩了缩脖子。
“大当家，要我说，事关重大，还得听听大伙们的意思！”座中一名小头目看着牛霸天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哼！合着你们把我这大当家的话，当屁了？”牛霸天沉声一句。
“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小头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牛霸天厉声打断。
“大哥，退一步来说，就算弟兄们愿意跟着您竖起大旗，可就我们这山寨百来号人马，又能怎样？”
秦山悻悻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不说别的，就拿最近的沭阳城来说，我们这点人马，还不够城里元狗子塞牙缝的！”
“二哥说的是！就说昨天吧，那两三百号元狗子的重甲铁骑，就能把我们山寨来来回回灭个两三次！”胡两刀不适时宜地跟上一句。
“还有，占了北面孤山的驴牌寨，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马，就连他们也没说要闹什么起事，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秦山一脸沉重地说道：“大哥，我们龙虎山寨里这百来号弟兄，可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跟了你好些个年头，你可不能把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啊！”
最为信任的两个手下一唱一和，牛霸天的脸色渐渐铁青，却也一时无语。
“我承认，那姓袁的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可凡事都得量力而行！我们有几把刷子就吃几碗饭，如果因为一时冲动昏了头，那到最后掉了脑袋，可就连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秦山见牛霸天脸色稍缓，鼠目一闪，继续加火苦劝道。
“如此畏首畏尾，难道诸位愿意一辈子吃着糟糠野菜嗟来之食？”
正当牛霸天脸色阴晴不定之时，厅外忽地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慨然声调。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袁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这是我山寨议事厅，闲杂人等不等入内！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秦山鼠脸一沉，大手一挥，便有两名小头目应声而起。
“慢着！”牛霸天忽地一拍面前石案，沉声断喝：“袁兄弟是我请来一同议事，都他娘的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那两名刚刚起身的小头目面面相觑，无奈悻悻坐下，秦山脸上更是一阵青红皂白。
“袁兄弟，快请坐！”牛霸天转脸对袁毅一拱手含笑一句。
“牛大哥，二当家三当家，在座的诸位弟兄！袁毅不才，有几句话想请教诸位！”袁毅却并没有理会，一旁颠颠送来的座椅，傲然站在厅中环拱一圈，朗声说道。
“有屁快放，整什么文绉绉的！”胡两刀不屑地耸耸鼻头，却引来牛霸天牛眼一瞪，吓得连忙住了口。
“在下曾听牛大哥说起，龙虎山寨刚刚创立之时，也不过二三十号人马，终日还缺钱少粮，甚至连刀枪衣甲都配不齐！而现如今，山寨少说也有上百号人马，衣甲精良，也不用再为上顿下顿发愁！敢问，这是何故？”
不卑不亢的话音在厅中回响，座中的小头目们忍不住交头接耳低声私语，就连秦山也是一时无语以对。
“很简单！世间万物都是由小变大，由弱变强！而强弱大小之变，取决于有无上进之心！”
袁毅踩着厅中厚实红毛地毡，负手侃侃述说道：“古语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诸位若是安于现状，只满足于锅里的三瓜俩枣，充其量也只能守着韩山，一辈子坐井观天罢了！倘若遇上个天灾人祸的，难保不会实力受损，渐渐畏缩。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有别有用心的其他山寨，前来窥视诸位碗中之食！到那之时，诸位又能如何处之？”
“我龙虎山寨地势险要隐蔽，只要守住一线天，任他有千军万马，也休想踏平我山寨！”胡两刀不服气地高声嚷嚷一句。
一线天，便是通往龙虎山寨孤峰，那崖间隐秘过道的代称。
“不用踏平！只消有一支精锐之旅，守着一线天出口一年半载，等到山寨里的存粮耗尽，诸位恐怕就会不战而溃！”袁毅不屑冷声。
“都他娘给老子闭嘴！听袁兄弟说完！”牛霸天国字脸一沉，大声一句。
“在下明白诸位所虑，诸位定然是怕树大招风，在我山寨力量尚未壮大之前，贸然竖起大旗，会引来元军或其他势力联手剿灭！”
袁毅淡然一笑，继续侃侃说道：“不过，在下还是想重复之前那句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古以来，但凡因势而变，咸有不能变强的道理。反倒是那些缘木求鱼食古不化之辈，会被淹没在历史潮流之中……”
“喂，你他娘的能别整这些文绉绉的，俺这些人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家伙，听不懂什么大道理！”
胡两刀忍不住再次高声嚷嚷，只不过，这次牛霸天也没刻意阻止。
“好！那我就说些诸位能听得懂的！”袁毅一笑，继续道：“如今山外天下大势已然大变，各地红巾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少则占个三五城，成为一方诸侯，多则拥兵数十万，称王称霸！就拿离的最近的说起，邳县曾有一佃户名叫李二，遇灾荒之年，以家中仅有一仓芝麻赠济灾民。后得人拥戴，愤然起兵，短短一年之间，便拥兵数万，占了徐州城，成了红巾军中一位远近闻名的领袖！”
顿了顿，袁毅冷眼看着四下，眼中尽皆茫然震惊山寨头目们，正色说道：“诸如芝麻李之类，如今天下遍地都是！诸位自诩绿林好汉，难道自认会输给那些佃户老农贩夫走卒吗？男儿生逢乱世，若不能轰轰烈烈闯他一场，那与冻死饿毙于乡间野道的流民，又有和区别？只要放胆拼他一把，成则荣华富贵，败，也不过是人头点地！用诸位绿林好汉的话来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这话听着提气！”
渐渐地，一干山寨头目们被袁毅的话带了进去，胸中热血慢慢骚动沸腾，就连胡两刀也忍不住拍案叫好。
“话虽如此说，可是，你还没说清楚，如何才能避免，我山寨力量尚未壮大之前，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见手下们已然被袁毅说动，牛霸天心头兴奋，正想跟上几句，不曾想，一旁的秦山却大煞风景地冷声质问道。
“很简单，一句话，韬光养晦，以待时机！”袁毅胸有成竹地傲然一笑。
“愿闻详解！”秦山依旧冷冷一句。
“第一，我山寨暂不竖起反元大旗，对外一切如常，对内，则练兵备战，积攒粮草财货！第二，寻找一切能壮大我山寨力量的方法，不管是用偷用抢，只要能让我山寨短时间内发展壮大的法子，尽可采纳！”
袁毅环视一圈，眼中已然燃起灼热光芒的山寨头目们，一字一顿沉声说道：“待我山寨力量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便可竖起大旗，开出韩山，抢占地盘！再往下，便是与天下群雄涿鹿中原，成就一番千古功业之事！功业到手，弟兄们的荣华富贵自然便不在话下！”
袁毅这一番详解，其实概括起来，便是一句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当年朱元璋谋士老儒朱升，给朱元璋所献的锦囊妙策。只不过，袁毅提前“剽窃”罢了。
话音落地之后，在座的头目们忍不住再次纷纷交头接耳兴奋低语。
“哈哈，好！袁兄弟一番奇策实在是妙啊，让我们这些大老粗长见识了！弟兄们，都说说，愿不愿意跟老子一起，轰轰烈烈闯他一场！”
牛霸天见火候已到，便拍案朗声大笑一通，说是询问，实则已然表明了自己的坚定态度。
“唉，大哥，我还是担心山寨里的其他弟兄……”秦山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声叹息。
“那还不好办，明日召开全寨大会，告诉弟兄们，老子牛霸天准备干一番大事！”
牛霸天眼珠子一转，正色说道：“愿意留下来的，老子自然欢迎！如果有不想一起干大事的，我牛霸天也绝不会强求！老三，去准备些钱粮财货，只要有不愿意留下来的，一律发放路费盘缠，再送些安家费！只不过，一旦出了我龙虎山寨，便要把山寨的所有秘密给老子烂在肚子里！如若不然，我牛霸天的双锏也不是吃素的！”
“诶，得令！”胡两刀亢奋起身拱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