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博思知道他们会这样,就笑着在一边看,等他们说透了,才说:“谷帝这样的公司在纳斯达克不能这样表现,要与第一名看齐,可能不能超越,但跟跑总是有心理优势,再说洪高只是要现金应对公司的运营,而樱木却是发展,这样的合作可以说是相得益彰,又是双赢。”
赵子龙笑了笑说:“博思,不是双赢,是四赢。”
朱克礼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杯中水都溅了出来,还是毫无顾忌。他一语中的,却说得漫不经心。“谷帝要数字,洪高要金子,樱木要市场,博思呢?要未来。”
乔博思知道面对这样的人物,所有的谋略都是空,他们已经眼睫毛都精明得空了,对付这样的人,只有让对方看得见利益,而这种利益不仅要大,还要有未来。面前这两个人还有不同的地方,赵子龙是打工的,他要的成绩并不是他自己的,只是保障薪水和工作的手段,与他个人利益并不是息息相关,决定不了他的生死。而朱克礼则不同,现在的樱木已经是他的公司,他个人的股权已经占了三分之一,每一块钱都有他几毛,他既要眼前利益,又要未来发展,他不仅看重个人,更关注公司。所以乔博思对待两个人的策略也是不同的。
对待赵子龙,个人利益要大于公司,赵子龙是个中国通,在中国已经十年了,结婚在中国,孩子是混血,他沾染了中国人的大部分习气但还有着美国人那种职业精神,这种拿捏在乔博思送给他玉龙的时候可见一斑。乔博思笑着说:“洪高要的是现金,可如果这样抛售下去,下面的股票就不值钱了,只是本金。”然后他又对着朱克礼说:“如果樱木能接过来,我可以让王华宇保证在高位的时候接过来。”
赵子龙看了一眼乔博思,说:“我是没问题,我可以立刻打报告把这件事让基金的人知道,让他们配合,不过朱先生会怎么操作呢?”
朱克礼心里很急,但表面上的平静让乔博思都有些看不透。朱克礼的急是因为美国公司到今天为止只是做点上市咨询,这与他当初设计的运营模式相差甚远,他必须要美国公司有事情做,他看到了金柜网的纳斯达克上市工作,也想掺和,他是股东,虽然小,但他希望乔博思首先提出这种要求。
乔博思没有,至少到今天没有。对谷帝的接盘对于樱木来讲是好事,美国的公司第一笔业务就是操纵那一亿元的股票,很成功,净赚了五个亿,这五个亿抛售得有些早,如果今天再接手,如果王华宇能再接手,这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朱克礼忍着,他要看乔博思的做法,他还要附加新的条款。
乔博思在约朱克礼之前就知道他的小算盘,乔博思暗笑他的心机,如果没有王华宇这件事,他一定要朱克礼亲自到自己的办公室前求自己,乔博思已经求了朱克礼十几年,他要风水转回来,而且要彻底。
但今天不行,这种转还需要时间,现在他要的是朱克礼的配合。
“洪高抛售,樱木接盘,而且要把价格加上去,同时王华宇声明要增加持有谷帝股票,数字暂时定在五万股上,这样就可以让美国人民看到希望,也让樱木的持有有上升的空间,还会增加美国其他两家基金的信心。”
乔博思说完,并没有急着要朱克礼的决定,而是与赵子龙聊起了龙文化。这件事,其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当事人只有王华宇,而王华宇又不在场,乔博思和赵子龙都是观客,朱克礼是淘金客,他们要在王华宇的身上刮一层。刮一层不是少一层,而是去腐生肌,会让谷帝长得更胖,这就是证券市场的魅力。
朱克礼不得不重新审视乔博思,从一个掮客到金柜网,这些并没有让朱克礼对乔博思看法有什么质的变化,中国人都这样,想出人头地,他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出人头地在商场上就是做高级白领,然后自己做老板,这一套简直就是中国互联网的规则,乔博思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这样的人在朱克礼的案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公司,大大小小的老板,都在樱木的下巴等着哈水,樱木麾下这样的公司也有十几个,比乔博思的金柜大的也有,关于老板只是名字不同而已。但今天,朱克礼对乔博思不得不刮目相看,刮目相看的最大理由就是王华宇,已经是富豪榜上的王华宇为了应对纳斯达克的股票,不得不求乔博思,这可就与他看到的老板们不同了。
还有不同的是,自己也要求他。
朱克礼明白这些,还是低不下头,这是中国人致命的弱点,也是中国男人致命的弱点,谁都知道这是弱点,却谁都避免不了。看着乔博思一人给了一盒明前龙井,朱克礼的心有些酸,乔博思的这种龙井是专门孝敬自己的,这是他和乔博思的秘密,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说,此时这种看不见的媚眼已经分享了,就不再是享受,就如老婆出轨,开始的酸已经在胸中酿成醋。
春节前乔博思无法不紧张,朱克礼的造访让他紧张,还有梁斯琪与龙儿的茶语风情。梁斯琪与龙儿的茶语风情是在朱克礼的造访之前,在金柜网组建上市顾问团队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春节前的茶语风情活动达到了高潮。
这一点不得不让乔博思对梁斯琪佩服,在金柜网关键的时候,梁斯琪策划了茶语风情这样的活动,她召集了一些金融圈高层的太太,有中国人,如龙儿,也有国际友人,如音叶。活动范围不大,只有十几个人,但这几个人的老公却是个个叫得响,叫得响的老公都有着一个闲得无聊的太太,她们的时间就是虚度,美容、聊天、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可有钱的女人最好要沾上文化的边,这就让无聊的闲暇有了色彩,这个色彩比慈善更能让女人动心。女人的怜悯心很强,但怜悯是与生俱来的,丝毫体现不了女人的细腻,女人的细腻就在举手投足中,要是在举手投足中还有着文化的气息就让女人更女人。
茶语风情活动打着弘扬中国文化的旗帜,还加上了京剧,让女老外的欧普拉与茶结合,也让中国的女人在茶中找自己的长处。龙儿被梁斯琪邀请就喜欢上了,她是第一个把《茶经》背下来的,第二个是王华宇的夫人宫蓓,可是第一个把《贵妃醉酒》唱完整的是荷兰的雅治公司中国老总的夫人苔丝。这个活动是在星期天进行,可以带着先生和孩子,谁都可以上台表演自己的茶艺,谁都可以上台哼唱几句唱腔,想学就跟着师傅学,想教就可以把自己的嗜好感染一下别人。这样的气氛很快就让茶语风情在金融圈里有了名气,也让梁斯琪在金融圈里有了除了法律之外的声望。
龙儿是最忠实的拥趸,回到家的时候就给赵子龙沏茶,边沏茶边表演《贵妃醉酒》,她唱得不如苔丝,但腔调正,纯种中国人咬字准,形态也似,加上茶香,虽然少了京胡和鼓镲,却突出龙儿的声音。“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唱到这里,赵子龙就醉了,他离开沙发,站在那条玉龙前就看,直到龙儿的酒醉完了,才转回身说:“龙儿,这真的是你在梁斯琪那里学的?”
赵子龙不是怀疑龙儿的腔调,而是在想梁斯琪要做什么。想梁斯琪要做什么就想到乔博思,这乔博思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从朱克礼接盘这件事上,赵子龙不得不服他,既让洪高得利有面子,还让朱克礼赚钱不伤人,可就是没说他自己的事,有这样的合作者是幸运的,但有这样的合作者就不能不小心。茶语风情这样的事情又该是乔博思什么样的举动呢?难道里面还藏着什么商机?
赵子龙不得不开始关注乔博思的一切举动,他不得不更加上心金柜网,只有对金柜网的上心才能让乔博思的行为更加暴露在他的眼下,可他还是想不明白梁斯琪这招棋是什么作用。
赵子龙对金柜网的上心让乔博思很满意,这样的尽职调查对于金柜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只要洪高对金柜网有信心,财永财务公司与NBC律师事务所工作就顺利,这样的调查与报告才会让金柜网有好看的数据。梁斯琪这招棋没有直接的目的,她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让金柜网在金融圈的太太圈有名气,再让太太圈传给金融圈,再传给纳斯达克,这样的链条是有些松散,却坚实,枕头风的作用比广告更加有效,也更加感人。
更加感人的是朱克礼的造访,坐在办公室里的乔博思没有这个心理准备,朱克礼已经坐在会客室了。
坐在会客室里的朱克礼平静似水,他明白此时的乔博思已经不是一年前的乔博思,而是金柜网的乔博思,而金柜网已经踏上纳斯达克的征途,已经翅羽丰满,而今天的博美似乎比一年前更加神奇,有了参与谷帝的经验,让这个只能在小公司边上喝汤的乔博思此时已经手里拿着刀叉,开始在餐桌上用餐,刀叉已经伸到大块的牛肉上。想明白这些,不平静都不行,想不来都不行。
乔博思还是不敢怠慢,立刻就来到会客室,一张脸笑得开了花,这笑里面的味道分着两层,一层是表面上的,就是对朱克礼的欢迎,一层是内心的,那就是得意朱克礼的造访。这是乔博思在心里期待的,不是他追求的目标,也不是目的,但在心里却藏了很久,这种拜访是势的强弱区分,更是一个人的自尊要的,乔博思的自尊以前是专业技术,表现的也是专业技术,而今天,他的自尊与自信已经悄悄地涵盖了他的势。
朱克礼来的目的很清楚,一是应允乔博思的想法,实现王华宇在纳斯达克的股价上升,二是要为这种行为要市场,这个市场他不想要得太小,他要金柜网一亿股的承销权。乔博思一听就笑了,他的笑还是分着两层,一层是自然的,就是主客之间的应酬,是为了配合这种气氛,另一层却是心中的暗喜,这种笑才是发自内心的。朱克礼上钩了,洪高想退都没有了后路,他不想让金柜网形成谷帝上市前那种尴尬,他要开始就占主动、占上风,天时地利人和他都要,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他必须要巧妙利用这种资金链,要用太极式的运作让资金跟着自己转,而不是看着资金的脸色。
乔博思稍作犹豫答应了朱克礼,脸上的为难之色让人看了都感觉无限真实,那样的表演是天衣无缝的,眉毛上挑,嘴角却下垂,鼻子耸着,眼睛却直直看着朱克礼。
“克礼,你这是为难我,不过我们是什么关系?不仅是股东,不仅是合作,还是朋友,你我的交往已经快十年,我们的感情如果用资金来衡量,已经上百亿了,如果用时间来计算已经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这种恋爱似的语句出自乔博思的口中,如果有外人一定会笑,朱克礼也笑,但不是那种讥讽,而是淡淡的笑,他知道此时的话语权完全掌握在乔博思的手里,他只能笑,让笑掩饰自己的所有情绪,包括尴尬和不悦。他知道乔博思一定会答应自己的,只要答应自己,自己的棋就盘活了,他讪讪地说:“博思,你真的下不来这个决心?”
“好,我答应你,在董事会上我尽力说服其他人,不要忘了还有金尚武,他手里也有几十亿。”
提起金尚武,朱克礼也不得不小心,朱克礼有钱,金尚武比朱克礼还有钱。这种观点别人可能还有矫情,朱克礼没有,不用计算,金尚武手中能指挥的钱肯定超过自己,可要是论到资本的操作,朱克礼既要小心金尚武,又有些蔑视他了。
就凭今天在乔博思的会客室,这就是朱克礼的能屈能伸的体现。朱克礼不再谈工作,这样的话题只能说一次,一次就够了,多了就贫了,贫了说再多也就无价值。他话锋一转就到了茶语风情,谈到了梁斯琪,谈了梁斯琪目前掌握的老板太太,乔博思也是有一句无一句答着,这种话题在这样的两个男人中间本来是不存在的,可朱克礼却是有目的的,他要在这个话题上找补回来面子,怎么找补,那就是让乔博思的心不能平静,只有让他的心有揣测,有猜疑,才能给自己的投资找回更大利益。
中国的男人谈起枕头风总是有体会,可乔博思未婚,朱克礼的老婆虽然也是东方人,却是日本的,那种纯粹的中国式枕头风就少了一些味道,但这并不妨碍朱克礼的理解,他说:“其实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枕头上都有着商机,就如美国总统也差点歇在枕头上。”乔博思说:“克礼,你是经验之谈,我就没有发言权。”
朱克礼笑了笑说:“发言权我是谈不上,我只是知道梁斯琪手里的太太可以抵得上半个纳斯达克。”
“怎么这么讲?”
“这群太太如果怂恿先生去做一件事可不是小动静,我可是得罪不起,博思,你现在手中的牌已经不是金柜网,而是纳斯达克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这一笑让乔博思脑后立刻有了凉意,顺着脊背就凉上了脑袋。
“还说你不懂枕头风,梁斯琪可是你的贤内助呀,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你们可是圈内人公认的完美眷侣,到时候可要喝你一杯喜酒了。”这样的提醒,让乔博思的笑少了内容,这样的内容让乔博思的头脑立刻就乱了,这样的乱让乔博思的所有计划都显得如履薄冰。乔博思还没有把朱克礼送走,他的心已经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