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思,我决定不投了。”朱克礼很平静,丝毫没有做戏的成分。乔博思顿时无语,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朱克礼不投,他想了朱克礼一定会提出很多条件,还会要个好价钱,最多就是少投点,这样的便宜事谁都会做,稳赚不赔的事情朱克礼竟然不投了,这可是让他的绰号失效了。
朱克礼在业内有个绰号:“孔方兄”,原因就是朱克礼认钱,他投资赚钱的多,赔钱的少,同时赚钱多的都是大头,而赔钱的都是毛毛雨。也正是他的精细,让在日本不是很大的樱木银行在中国反而很出名。樱木银行在中国投资主要是朱克礼,樱木银行是家族银行,朱克礼在早稻田大学留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音叶,朱克礼学的是商学,音叶却是文化构想,朱克礼感谢这个出了太多名人的学校的办学宗旨,2500个学生团体和俱乐部使不同个性、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一起,在重视自由及自主性的学习和课余生活中让朱克礼这个中国穷学生认识了樱木银行董事长的女儿,这还要多亏了音叶对东方文化的痴迷和她的名字,朱克礼一首小诗就以音叶为题,把这个清纯烂漫的少女的芳心立刻收入囊中。
朱克礼有了爱情,接着有了家,他很快就融入了日本这块国度,也融入了樱井家族。不过他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这个巨大的家族里,音叶的父亲也只是代表,更多的股权都在兄弟姐妹手里,他做个小职员倒也勤勤恳恳,勤勤恳恳并不能代表受尊重,那些叔叔伯伯,兄弟姐妹都看不起他,这个同样是黄皮肤的人让他们感觉到恶心,他是中国人,还入赘到了自己的家族,总是感觉要饭的心理,这种乞讨的心理不仅在朱克礼的心里有,在他的周围都是,他如乞儿一样的熬着。可很快他嗅到了中国互联网的味道,在音叶父亲的大力支持下,拿着十亿日元来到中国,他小心翼翼,苦心钻营,才有了今天的樱木中国公司和他的绰号。
朱克礼的“孔方兄”不是白来的,岳父只是给了他六亿日元,樱木集团拿四亿日元作为投资却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还要接受日本总部的领导和管理,说白了,樱木中国是日本樱木银行的子公司,却又有着朱克礼的自由,这也是朱克礼的小机灵,他要在中国这片大有作为的天地里开拓自己的市场,这也是他用了无数个浪漫让音叶说动了父亲在中国投资的。
朱克礼并没有让音叶失望,第一年投资,第三年就赚了一个钵满盆满,还给集团总部上交了利润,这些都不是朱克礼要的,他要的是他自己的尊严。
朱克礼投资只要两头,不要中间。要不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企业,做投资需要的是敏感的嗅觉,他的嗅觉似乎很好,投了几百万就赚回几千万或者上亿。要不他就做大的,比如谷帝这样的公司,规模大,不怕它死,即使要死,他也会拉几个不怕死的来起死回生。现在在香港已经上市的银光股份就是他的杰作,开始的时候感觉规模大,朱克礼一下就投了五千万人民币,却只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所有的上市工作都开始了,他认为马上就可以数钱了,结果迎来了香港股市的低潮,同时银光因为高层的变动造成市场下滑,他投的钱花光了,老本也快折了,他急红的眼很快瞅向另一家香港公司,相同的概念和市场,凭借着樱木集团的名声,不到半年就把那家公司拉下水,又替银光募集了五千万,正是这个被称作垫背的资金,才有了银光在香港的上市,也有了朱克礼挣得最大的一笔,整整五个亿人民币。
融资和投资是一家,当投资到位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剩下的就不是埋怨谁骗谁,而是共同发展或者继续合伙骗下家。公司的概念就是一锅水,看着微澜,将要沸腾,可需要添柴,无论水多冷,如果有足够的柴一定会开锅。这就是陷进去的人的想法。投资的公司越多,不是证明这个公司不好,而是这个公司被很多公司看好。很多看不出有什么高技术含量的公司就是凭借着庞大的资本力量支撑上市的。
这个道理乔博思最懂,他操作的,他看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几轮的融资才有了可观的市场,才有了上市的风光。可以说中国互联网企业无一例外地走了这条路。谷帝已经走得很好,可王华宇需要更好,如果失去了樱木的资本上哪里再去找这么熟悉的关系呢?
乔博思手里很多投行,合作的也很多,包括和谷帝合作的洪高与雅治,他盘算来盘算去只有樱木最合适。第一樱木只要朱克礼一句话就可以了,不用复杂的程序;第二樱木和自己合作的次数最多,从自己的手里,朱克礼就投了十几个亿,而且大多都赚钱。这是良好的基础,也只有这样的基础才能半年内把一个亿的资本运作出来,虽然谁都能看得出这是个香饽饽。乔博思还是纳闷,为什么这个香饽饽自己怀疑,朱克礼还决定不要了?
乔博思的心抖动得厉害,他不再遮掩自己的尴尬,苦笑着说:“克礼,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还是老地方,还是那个小桥流水的度假村,只是乔博思没有准备西湖龙井。此时他不是没有心思或者心疼自己的龙井,而是想让朱克礼享受一下另外一种待遇。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只是少了好茶。对于中国的餐桌,茶是次要的,酒才是主角,每次乔博思却把茶放在黄金分割点上,他要打蛇打七寸,要打中朱克礼的穴位。这个穴位现在不重要了,他准备了所有的说辞都很苍白,这就是金融圈,在钱上面,无论多华丽的语句都是苍白的,钱是现实的,现实得就如大米白面,大米白面可以做出华丽的蛋糕,却无法歌颂,比稻子和小麦少题材,稻子可以用沉甸甸形容,小麦可以用金灿灿夸张,大米白面却实在了,它就是填饱肚子的。
钱正是这个东西,可以填饱肚子,满足欲望。
乔博思还是站在门口迎着,他已经习惯了在门口迎着,就在这个门口,他迎来了十几个亿的资金,这次是要迎接一个亿,他从来没有这样忐忑不安,即使第一次和朱克礼合作的时候,他都是充满信心的,那个时候他还是雏儿,如今羽毛已经丰满了,担心却如苍蝇一样在耳边绕着。
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他是不是要增加条件,他是不是真的不投,他是不是给自己开玩笑……
乔博思总是往好处想着,其实他心里已经认定朱克礼不再投了。他只想知道原因,他要知道这个和自己合作了五六年的“伙伴”为什么拆自己的台?
他心里也开解着自己,朱克礼当时就没有答应自己,也不算拆台,可朱克礼如果不投,该去找谁投呢?
他有些想梁斯琪,来的时候就应该和她商量一下,每次出现风波她总能化险为夷,她不仅是自己的搭档,是博美金融顾问公司的股东,更是他的孔明。
想到孔明,“孔方兄”就到了。
朱克礼对乔博思的小心翼翼并不吃惊,两个人的合作其实就是交手,这就是生意场,合作中的交手是看不见的,都是在笑眯眯的脸色中钩心斗角,谁多一分都是胜利,只不过这种胜利不炫耀,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双赢是合作交锋中最好的解释,这种解释才让看不见的交手显得格外暧昧,既相亲相爱又明争暗斗,没有硝烟,更看不见火苗,一切都在笑容和和气中进行。
乔博思坐下还是端给朱克礼一杯茶,朱克礼不用喝,一闻就知道不是龙井,即使是龙井也不是西湖龙井,他没有品,而是牛饮,笑着说:“还真渴了,茶不错。”
“好茶”和“茶不错”大意一致,却是天壤之别。乔博思笑着说:“克礼,我们就不要客套,说说你的条件吧。”他把朱克礼的不投说成条件,这本身就是自己先缓下来,让这次谈话有内容,否则这两个北京城可以说最忙的人不可能到郊外来喝茶。
“没条件,我只是感觉太便宜。”
乔博思一听有门,脸上就暖了,还是那张笑脸,暖了只有自己知道,至少紧绷着的肌肉让面部表情更加地自然。
“这可是谷帝,不是别的公司,明年就上市,在纳斯达克一家排上队了。”乔博思说得很淡,淡得可以说“淡出鸟来”。
“是呀,就如龙井茶,茶好喝,可是有条件,如果没有条件,就成了今天的碧螺春。碧螺春好喝,可不是明前的,雨水多,少了厚道多了水汽。”朱克礼不是中国通,是中国人,对于商场上的说辞不用想就可以出一本书,专门说这些带着禅意的。
乔博思哈哈一笑,说:“克礼,你是说我了?如果不厚道,我怎么把这么好的事情给你?”
朱克礼没有说话,继续牛饮着茶,他把茶喝得很响,不像是喝倒像是把茶用舌头舔死。
“克礼,我们都是老朋友,你有什么困难你说吧,我乔博思要是能帮上忙,绝对是全力以赴。”
朱克礼的表情瞒不过乔博思,如果乔博思看不出朱克礼有事情那就不是乔博思。他从朱克礼来一直到现在,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朱克礼的脸,他的脸色是暗中欲就还羞,是少女怀春时的表情,是想要却有着抗拒的柔和。他能来赴约就绝对不是来说“NO”的,现在嘴里说的不肯定是女人说的讨厌,这要给他时间。
乔博思不着急了,他说了自己的意思就开始招呼朱克礼吃,都是精致的小菜,红酒也是上等的,他小口地啜着,慢慢地咂着,眼睛看着酒杯却瞄着朱克礼。他知道朱克礼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给他说,而这次投资只不过是条件。
乔博思看出来就不急了,他等着朱克礼出牌,只要他投资,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现在想要的是五千万,这笔钱是他的梦,他要的还不止五千万,他要的是他的网站金柜,他的金柜网站有了五千万才能更有底气去谈投资,虽然他计划好了,甚至脑子里已经有了目标,可他知道这个圈子即使签了合同也有百分之三十不打款的。他盯着杯中的红酒,慢慢地摇着。
朱克礼忍不住了,打趣说:“你不着急?”
“再多的钱也不是给我,我是过路财神,是喝汤的,吃稠的都不急,我急什么?一个亿在一年就可能是十个亿,这样的香饽饽我没有福气消受是因为我没钱。”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有钱谁找你?
朱克礼忍不住是忍不住,但还是笑了,笑过之后还是喝茶,服务小姐续了又续,他像是饥渴的牛一样,把胃都喝满了才抬头,一拍桌子说:“博思,如果你帮我这个忙我就投。”
乔博思笑了,再掩饰也看出得意,他不问什么忙,只等着他说。
朱克礼只是轻轻说:“做戏。”
乔博思想了很多朱克礼的心思,都没有想到他的计划是如此的庞大,蚂蚁吃大象,这样的计划只有朱克礼敢想,乔博思不得不佩服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就有明天的辉煌,而且朱克礼这种进取心已经把手伸向了他自己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