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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姐妹花 (1)

我们循着方向很快就和邓副组长他们会合了,邓副组长见我们抢到电台非常欢喜,但是当时却没有时间发报,因为我们始终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警卫连长曹大川率领部队断后,让我们带着机要文件撤退。可是去师部的道路完全被封锁,远远能听到师部方向也有枪炮声传来,可能是师部也在突围,正与日军交战。

于是我们只能随意性地选择没有日军的地方撤退。由于我们常年活动在阴阳山一带,对周围的地形并不陌生,邓副组长命令我们迅速往小樟子方向撤退,撤向六战区我军防地。追在前面的日军只有小股部队,很快就被断后的警卫连击退。但是我们在奔跑中回头时已经能远远看见日军的大部队正向我们追来,带头的正是那个情报官佐野小四郎。我们连续跑了十几里山地,后面的枪声一直都没有间断。

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小樟子山,看到了下面的小樟子河,都非常兴奋。邓副组长说道:“只要过河后留下部队在河的对岸断后,就可以延缓敌人的追击速度了。”我说道:“师部的电台也已经被日军特遣队炸毁了,我们一定要设法把电台送到师部去,以取得与重庆的联系。”

我们回头远望,朦胧中依稀能看见旅部与日军血战的官兵已经全部阵亡了,漫山遍野都是尸体,硝烟还未散尽。我们都向远方阵亡的战友们敬了个军礼。追击我们的日军与警卫连的战斗非常惨烈。

连长曹大川大声对我们叫道:“你们赶快过河。”邓副组长带领我们冲下山去跳进了河里,河水并不特别深,但是也淹过了胸口。我举着电台小心翼翼地在水里行走,很怕踩进深水处把电台冲了。

背着文件箱的小娟由于身体弱小,举着文件箱在水中行走的时候,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一倒,手中的箱子就被水冲走了。小娟伸双手去抓,却没能抓住,急得都哭了。走在后面的邓副组长大声道:“杜小娟,怎么搞的?”小娟更是急得要扑去抓箱子,我双手举着电台,眼看着箱子从我眼前冲过也没有办法去抓。

邓副组长道:“赶快过河,只要箱子里的文件不落入日本人手中,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危害。等到必要时,不能带走的东西都要快速的通通销毁,我们是情报单位,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我们六人一齐回答:“是。”

我们终于渡过了小獐子河,曹连长带着几十个兵也开始下河了,山上留有十几个兵在断后。枪声特别响,邓副组长道:“马上隐蔽,掩护曹连长他们过来。”我们立即在岸边的乱石后面隐蔽起来。曹连长他们携带的只是轻装武器,所以过河的速度比我们快了许多。但是还是在他们刚刚上岸的那一刻,对面日军就已经冲到了山上。断后的警卫拉响了手榴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与先冲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后面的日军迅速登上了山顶,向这边开枪,我们也向敌人开火,但是由于敌人冲上来的人实在太多,我们刚上岸还没有来得及隐蔽的警卫连也被日军击毙了几个。

日军开始冲下山来,跳入河中,下到河里的日军行动迟缓,又没有掩蔽物,所以就成了我们的活靶子。后面冲上山来的日军开始架起机枪向我们这边扫射,试图压制我们的火力,以掩护部队冲下山来跳入河中继续向我们追来。警卫连在我们部队里配备的火力相对较强,士兵的战斗力也相对顽强,但是总体的水平本来就很低的,而日军的火力、战斗力,指挥官的战术水平,都要胜出我们很多。

只见登上山的除了日军的佐野小四郎以外,他旁边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军官,佐野小四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马上伸手指示传令官调整兵力部署。我瞄准他旁边的那名日军军官开枪,但是如我所料,我们的子弹打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我周围的姐妹和战士好多都作了这样的尝试。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只能够看见对岸的日军一面在继续冲下河里,但是战斗队形已经散开了很多,再加上敌人机枪火力的压制,渡河的日军伤亡率明显开始减少。而另外还有两支日军队伍开始向两翼运动,是在另外选择渡河位置。的确,日军只需要将渡河区域向上下游延伸,我们是远远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来防守的。

曹连长也立刻就看出了这一点,对我们说道:“邓副组长,你们快撤,我们会阻击住敌人的。”邓副组长有些激动地道:“曹连长,因为我们是军统派驻你们部队的人,以前相互间多有不愉快的事,想不到……”曹连长道:“他妈的,你们在我们部队虽说是为了监视我们,可是老子们川军行事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随时都可以干掉你们。好在你们还算老实,对日本人的战斗也很合我们旅长的口味,所以旅长才会不惜牺牲全旅也要保护你们。好了,快走吧。”

邓副组长果断地下令道:“情报小组马上向后方撤退。”我们七人小组开始向山里跑步撤退,由于天黑,又已经非常疲惫,全都携带有物品,行动还是特别缓慢。由于向左翼撤退就是靠近师部的方向,而向右翼撤退是靠向六战区的方向,于是就有了小魏和小潘分别建议向左右两翼撤退的建议。邓副组长道:“我们目前当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摆脱后面的追兵,河对岸向两翼运动的日军很快就会渡过河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封锁我们向两翼撤退。”

后面的枪声还在响,河这边两翼果然已经有了响动,还有日军军犬的叫声,小娟道:“敌人的速度好快。”后面枪战的声音越来越散乱,应该是阻击位置的日军也过河了。曹连长他们在黑夜中可能已经被打散了,在各自为战阻击四处的敌人。

我们开始向山上跑,不时有人摔倒,邓副组长突然道:“销毁携带的物品,只带上电台和武器。”于是我们都将背着的物品卸下放在了一起,撒上了白磷粉,点燃后就继续向山上跑。上了小山又继续往大山上爬,后面山下还有枪声传来,但是都是东一处西一处的零星枪响,而山下面已经有了很多的火把。

我们到达山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全都累得不停喘气,好几个都倒在了地上。我们站在山顶上观看四周,全都傻了眼,原来我们所在的位置居然是几座孤立的高山,我们背后是看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而山下的日军似乎已经对我们形成了包围。我们已经没有下山的路了。我们不知道日军有没有向山上追来。

小潘着急地问邓副组长道:“副组长,我们该怎么办?”邓副组长站在最高处,看了看周围漆黑的夜空,过了很久才道:“我们已经进入绝地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敌人天亮前不会上山的,但还是要注意警戒,以防止敌人的侦察兵。蕾蕾,准备发报。”我道:“是。”于是我马上开始架设好电台,我先是呼叫上官组长的电台和师部的电台,果然已经联系不上了。于是就马上向局总部联系了。

以上就是我们所遭遇到的详细情况。估计日军天亮就会发起攻击,我们已经身处绝地,携带的弹药已经不多,我七人小组决心誓死战斗到最后一刻,将以最后一弹饮绝,报效党国。未尽事宜请局座指示。

107情报站邓秀芬并七人小组

民国三十三年四月十日

几人传阅完这长长的一份电报,姜毅英无可奈何地感叹道:“我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沈醉也只是以宽心的语气道:“国防部正在商讨对阴阳山一带兵力的调配问题。”戴笠道:“现在就是调兵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六战区和九战区的兵力都围绕着长沙的防御在作调动,哪里顾及得到那里去!”

王剑雪念及这位同学张蕾的处境,也是一筹莫展,不由得更想到上官雪轩乃至整个216师都已危在旦夕,感慨地道:“只盼216师能够突出包围圈,也不知道107情报小组侦察到的有关日军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戴笠道:“仅仅是因为一份情报,日军就更换情报官。调集重兵对相互对峙已久的216师包围攻击,不惜暴露周边各部的兵力空虚。看来这阴阳山里的日军情报小组非常神秘特殊,107情报小组一定是掌握了有关日军的重要情报。一定要设法对216师进行营救。”

沈醉道:“上官雪轩是局座所器重的王牌谍报人员,他在阴阳山一带既然能窃取到日军的重要情报,相信一定能逃出敌人的包围圈。”

戴笠道:“107情报小组个个都是党国的精英,其他派驻各部队的情报小组无不让我头疼,别说派驻杂牌军的与军队矛盾重重,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就是派驻国军嫡系的又何尝不是?无数的部队倒戈,他们却无能为力。而107情报小组却能和杂牌军相处得如此和谐,别人甚至做出全军覆没的决心也要保护他们的撤退,真是了不起的一支情报小组。”

魏大铭厚着脸皮奉承道:“这都是局座当年慧眼识英才选择了上官雪轩。”

王剑雪心情激动地道:“局座,让我去阴阳山前线设法接应吧,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戴笠以平和的语气劝慰道:“不要着急嘛,你这可是不理智的话,不应该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

王剑雪愧疚地低下头道:“局座教训的是,学生太心急了。”

戴笠道:“上官家已经死了三个儿女了,现在就剩下上官雪轩也是生死难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国防部应该很快就会对阴阳山一带展开兵力部署的,毕竟那一带地势险要,是不能轻易丢失的。我们军统在其周边的情报站也会采取措施去接应的。我们只能沉住气等待消息了。”

王剑雪道:“感谢局座关心。”

戴笠道:“向邓秀芬等七位同人发报,‘诸位都是我军统的优秀战士、党国的栋梁、我中华的好儿女,你们在抗击日寇的战斗中以英勇顽强的精神履行了军人的神圣职责。在此危难时刻,党国已经无力营救你们,但是党国一直在关注着你们。你们一定要继续发扬爱党爱国的传统,战斗到最后,完成你们的神圣使命。党国将永远怀念你们。我将一直守望着你们,从现在起,我的心会一直与你们在一起战斗的。戴笠。’”他这次直接是用的真名了。

电讯处里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心里紧系着前线的同志。

马上就发回的电文非常简单,是党国军人时常挂在口上的话:“不成功,便成仁。”

沈醉扶了扶眼镜框,道:“局座连日操劳,明日又是闲不了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戴笠一筹莫展地道:“我的部下在前线生死悬于一线,我如何能睡得安稳?”说着激动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头。

魏大铭道:“沈处长说的是,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还是先回去休息,有我们一直守候着电台,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马上报告您的。”

戴笠道:“好了,那我就在办公室待一会儿,无论有任何新的情况,马上告诉我。多和国防部沟通,想尽一切办法,尽最大努力营救我们的人。”

魏大铭道:“是。”

机要室里多部电台在忙碌地收发报,魏大铭、沈醉、姜毅英等几人通过电台和电话在指挥联络着。整个机要室的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王剑雪对6号机报务员道:“让我来与107情报小组联络吧。”报务员取下耳机站起来让位。王剑雪坐下后,从容地戴上了耳机,开始按动电键。

她也是用明码发报:“蕾蕾,我是剑雪,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为你们做的吗?”

张蕾回电:“我们都很好,周围很黑,也特别寂静,静得有点吓人,风刮得有点大。大家都感觉有点饿了,也特别口渴。剑雪,我好想你。”

王剑雪对收发电报已经显得有些生疏了,查看着明码本发报:“我也非常想念你,难得这时候都能够闲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张蕾回电道:“那敢情好,我就给你讲讲我们这几个死丫头。小琴躺在地上望着天上道,‘天上的星星也没有像书上写的那样会一眨一眨的呀!’小攀道,‘你呀,长这么大敢情是第一次看到星星不成?书上那些鬼话你也当真?’小魏道,‘真是没学问,那叫艺术的加工,懂不?唉,这等死的滋味真他妈的难受,还是快点干上一场的好!’蓝蓝道,‘死倒无所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有谈过恋爱呢!’我心里还道,‘我也没有呢!’小攀道,‘你现在还想男人啦,居然没有尝到过男人的滋味,的确是死得有点冤枉。我玩过的男人却是太多了,希望下辈子自己也投胎做男人,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坐在地上的小娟突然哭了起来,她们几人都先后起来问道,‘怎么回事?’邓副组长蹲下身去拍着她肩道,‘怎么了?’我们都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对我们说话,她平日里对我们可是像母老虎一样凶。小娟道,‘我想我妈妈了。’邓副组长道,‘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再见到你妈妈了。害怕吗?’小娟道,‘有点怕。’邓副组长笑道,‘别怕。一切都很快就会结束的。’小娟道,‘副组长,如果我受伤了,却又死不了,你就给我一枪帮帮我。我怕疼。’小娟才十六岁,是我们当中最小的,本来还在上中学的,为了抗战进入了军统。我们听了心里都很难过,副组长抱着她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副组长虽然平日里对我们特别凶,但是她是很爱护我们的。”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心里对自己道,‘希望我爸爸能突出包围圈去,还有上官组长,也就是我未来的姐夫,可惜我没有机会看到他们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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