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哭了?
所谓时间飞逝,在高考百天倒计时的日子里,时间就是以“69、68……67……65、64、63”这种速度“飞逝”。
我烦厌了,可能是一直把学习上的事都做到极端,精神上过于饥渴疲乏,在自己习惯的沙漠里难以为继。
一个让向来面若冰霜的自己愁眉紧锁的下午,我翘课,直接从课堂上悄无声息地走掉,跑回空荡荡的家里,从尘封的箱子里找出一副弓箭,招摇过市去那座小山。
走上去,没有可供发泄的对象,四脚朝天躺在似枯似青的草地上,开了几朵花的辛夷树下,看着清净高远的天空吐着嘴里的烟雾。我就是技术娴熟到躺着抽也顺畅的地步,最近,的确太频繁于这种行为……
“抽烟的感觉很好吗?”
他站在我旁边,以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理解他沉满钻石永远高贵冷傲的眼睛里为何会有那种柔和的光彩。
我不想看见任何引诱我示弱的东西,手臂遮在眼睛上,夹在指缝里的香烟依旧能钻进身体,这就不会影响我的欲求,坦然说着自己的信条:“小于20岁既开始抽烟者,死于肺癌的人数比不吸烟者高28倍;美国医生估计吸一支烟平均夺去吸烟者七分钟的生命。无所谓有什么感觉,只是一种惩罚,一种解脱,想快一点儿,凭借抽烟这种温柔的方式。”
声音落下,指间的半截烟被冷硬地拽走,我侧身蜷起来缩进自己的世界。鬼知道他为何要翘课,为何要阻止我,算是一种关心吗?我所处的现实里还存有关心我的人?
“哭了?”他轻柔地坐在我身后如此轻柔地问。
我本来没哭,那两个字,那种音腔却诅咒般让我机械地流泪。自己可能处于行尸走肉状态太久,身体就不受控,我本身毫无理由去哭,因为早就习惯自己的处境,而这种处境始终未变,我为何要在这种时候表示痛苦,卑微宣泄?因为他的关心,他的温暖?那么,我就太可怜可笑了。
起身,拿起一旁的弓箭,站在很远的地方箭头似偏似正地指向傻坐在地上的他,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到底太过美丽,强迫自己否定他都做不到。离弦之箭射落那棵勉强存活的树上勉强绽放的几朵花,树只能无奈地看着它的光彩仓皇掉落,我只能冷硬地铭记。
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不会失去就不会痛苦。
射向最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我第一次失手,内心的冷硬似乎是虚假的,在抵触我的信条,想留给自己些许“美好”。我到底是软弱,不管表面上如何冷硬孤高,却一直在渴望,压抑,才总会在麻木中猛然痛苦到迷失。
“你会射击吗?”没有立场存在的最后一朵。
他走过来接起我手里的弓和箭抬手射去树桩,那种砰然射入的震撼就像扎进心脏般令我惊颤。他说:“它失去那么多珍贵的东西,精神上会很疼,狠狠地从肉体上弄疼它,它会好受一些,疼痛就是这么抵消的。”
他温暖又清香,是我生命里的过客,或许就是最后待放的姿彩,而它总会凋零,如果毫无感情,凋落的时候就都不会感伤。我松开他勉强包覆冷硬说:“对不起,谢谢你。”
他背向我安静站着,背影像是透着沉重的落寞,我没理由解析。收起弓箭回去,射在树桩上的那支我没拔,因为拔掉后就会有刺眼的伤口,就像我选择在疼痛中麻木却不想治愈。
他转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清瘦单薄却扯拽着沉重的隐忍,不清楚为何会这样解读,但总觉得她一直在忍耐着什么而且固执地不肯放下,纵使挣扎得那么勉强。而他自己莫名其妙地愿意剖析她,支撑她……
他又在怨怒,这样的自己就像她的附属品,像是她不屑一顾的忠心耿耿的廉价玩具。她没有错,总是那么冷那么静,又是他在发神经?在乡下住久了品味就变了?怎么可能,挑剔高傲的本质怎么可能改变?不可能的。
我翘掉的是上午最后两节课,而一整个下午我在上课而他不在。的确啊,他在不在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本就是“不存在的存在”。但是,我发什么神经?中邪似的看着身旁冷硬的凳子,空无的桌面,难以言喻地失落不安,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少爷下午没去是因为他在和自己打赌,要证明他依然高贵冷傲,可以为所欲为。事实是,他自己在书房坐着,馨香柔和的空气、静谧安详的气氛包拢着,十多平米的写字台、皮制沙发椅、蓝山咖啡服侍着,却总觉不舒服,就是说没有空气“重度污染”到整天带着口罩,凳子硌得全身酸疼的破败教室舒服……
他那晚没吃一口东西,当做对自己丧失品味的惩罚,睡觉前对自己说:“没品位的恶趣味少女,再搭理你一次我就吻你!”
他觉得那对他来说是最为残酷的惩罚,他绝对不会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