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线索了，专案人员有些兴奋起来。由于从抛尸到发现尸体时间长达十八天，参与推车的村民无法记清车辆的准确特征，只能确认车辆牌号中带有“LA”字样，从嫌疑人在柳林镇的活动轨迹入手，调取五月二十二日中午重点时段进、出柳林镇及滨江重点路段的监控录像进行辨别分析，发现五月二十二日十三点二十四分，一辆牌照为LAXUX8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途径×××国道柳林收费站向西行驶。
专案人员经登陆“全国机动车、驾驶员信息系统”进行查询后，发现LAXUX8桑塔纳轿车的车主，是滨江的一位个体经营者，叫张端明，于三年前取得机动车驾驶资格。
找到了车主，大家一阵兴奋，案件终于有了点儿眉目。专案人员把张端明传唤到公安机关。崔大勇一看，张端明本人与监控录像中驾驶LAXUX8黑色桑塔纳轿车的，不是同一个人。
崔大勇问：“张端明，牌号为LAXUX8的黑色桑塔纳轿车是你的车吗？”
张端明说：“是我的车。”
“五月二十二日，你的这辆车是谁驾驶的？”
张端明说：“我的这辆车，五月二十多日借给了我的一位朋友，他说用我的车办点事，他一共用了三天，第三天傍晚才把车还给我。”
“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张端明迟迟疑疑地说：“警官同志，一定得说吗？”
崔大勇严肃地说：“当然。你的这位朋友开着这辆车去抛尸，你说，你应该不应该说呀？”
张端明惊恐地说：“啊！竟然会有这种事？这小子用我的车运过尸体？”
崔大勇说：“正是。”
张端明马上变了脸色，他有些紧张地说：“真对不起！借我的车的这个人叫冯玉新。他向我借车时，让我不要和别人说他向我借车这件事，所以……实在对不起，警察同志。”
崔大勇拿出一张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驾驶者的照片，递给了张端明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张端明仔细看了一遍说：“他就是向我借车的冯玉新。”
专案人员又把这张照片拿给刘家窝棚的刘俊杰等人看，他们一致认定这辆车就是那天他们见到的可疑车辆，照片中的驾驶员就是那个陌生男人。
综合上述种种迹象专案指挥部认定，冯玉新为抛尸的重大嫌疑人。根据指挥部的统一部署，滨江警方一百多名民警参战，忙碌的身影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查访、调查及架网布控的力度。对重点人员的调查取证工作，也在紧张有序地进一步向纵深展开。所有铁路、公路、乡道，以及旅馆、饭店、歌舞厅、洗头房等娱乐场所也在进行地毯式排查。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星期，虽然滨江警方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却始终未能找到犯罪嫌疑人的踪迹。专案人员遇到了重重困难，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而案件总是接踵而来，既有新发生的，也有长期未破的，总有办不完的案件在等待着他们。
滨江的六月，到处是五颜六色的鲜花。这几天，天气一直晴好，这一天也是碧空万里、空气新鲜。
专案组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由彭志忠副局长挂帅，寻觅冯玉新的踪迹，要外松内紧，在暗中进行；另一路人马由崔大勇大队长带队，围绕夏梧青和何芃芃周围的知情人、亲人展开调查。从何芃芃的档案得知，何芃芃的母亲石依琳现在仍住在凤阳市。
鉴于目前一切都在朦胧之中，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情况下，专案组决定，派崔大勇带领侦查员李一民和王秋君前往凤阳市开展工作，一是看何芃芃回家没有；二是向何芃芃的母亲了解一些有关何芃芃的情况。
四
翌日清晨五点钟，东方天际一片红霞，太阳冉冉升起来了。
一辆桑塔纳轿车向凤阳的方向疾驰而去。这辆桑塔纳轿车是局里给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配备的新车。车上坐着三名警察，两男一女。李一民坐在驾驶员的座位开车，崔大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王秋君坐在驾驶座位后面的座位上。
李一民调侃道：“王秋君，你今天坐在了首长的位置上，我给你当驾驶员，崔队给你当警卫。”
王秋君满脸涨得通红说：“是吗？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以前坐轿车的机会很少，还不懂得这些规矩。崔队，咱俩调换一下位置吧！我最愿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了，我给您当警卫吧。”
崔大勇笑着说：“你别听他的，我也不是什么首长，用不着警卫。我坐在李一民的身边，和他聊天，不然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困了，我还得接替他开车呢。”
黑色桑塔纳轿车刚行驶上高速公路，一种抑制不住的困意袭上了崔大勇的大脑，不一会儿他就发出了鼾声，脑袋歪在了车座的扶手上。他的确是太困了，昨天晚上专案指挥部研究案情，大家争论得十分激烈，一直讨论到凌晨两点钟。今天早晨又起了一个大早，所以崔大勇严重缺觉。李一民这些天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昨天晚上，崔大勇对他说：“李一民，这个会恐怕要开得很晚，你就别参加了，你赶快回家早点儿睡觉！我们明天早晨五点钟准时出发，开车的重任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了。”
此时，也许是受了崔大勇鼾声的感染，李一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王秋君坐在后面一言不发，没有人和他说话。他怕自己打瞌睡，出了车祸，完不成任务，就扯着嗓子唱起了《我爱北京天安门》这首歌：
“我爱北京天安门，
天安门上太阳升……”
李一民虽然歌声百怪的，总跑调，但声音却十分洪亮。
王秋君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李一民同志，这么好唱的歌你还跑调，真笑死人了！你别唱了好不好，超难听！你再唱一会儿，我的心脏病都快犯了！”
李一民说：“小姐，不唱也不是不可以，可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不唱。”
“啥条件？”
“你和我侃大山，如果侃得精彩，我就不困了。”
王秋君想了想说：“好吧，李一民同志，为了让你不发困，我就陪你聊天。聊点啥呢？要不，我们就聊案情吧。”
果然，李一民马上来了精神，他说：“你分析我们这一次能不能将何芃芃带回来？”
“我分析何芃芃未必回到了凤阳市，如果真的想逃，她会逃到很远，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城市。”
他严肃地问：“为什么？她不回凤阳，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我倒不知道，反正我的第六感感觉到她没回凤阳。她现在可能藏匿在一个小城市，那个地方也可能是一个旅游城市。她在等待时机，回到滨江向公安局投案自首，或者是检举他人的罪行。”
李一民赞同地说：“你的分析有道理，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嘛。”
谁知这个时候，崔大勇从睡梦中醒了，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说：“我什么时候睡着了？你们咋不叫我一声？”
李一民说：“我知道你昨晚睡得很晚，可是，没人和我说话我也犯困，所以就唱了一首歌……没想到把你给吵醒了，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呀，崔队。”
崔大勇关切地说：“一民，你累了吧？我开一会儿吧。”
“不用。崔队，这些天你睡眠严重不足，你开车我还不放心呢！你睡吧，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
崔大勇接着点评道：“王秋君提出的疑问很好，昨天夜里，专案指挥部的领导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观点，大家分析到何芃芃很可能没回到凤阳。但是，她母亲石依琳在凤阳，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向何芃芃的母亲了解一些情况，争取能获得一些线索。”
这三个人开始讨论案情，争论得面红耳赤，崔大勇的困意被赶跑了。
中午十一点多钟，桑塔纳轿车行驶到路边的一个小商店，紧挨着小商店有一个公共厕所。崔大勇说：“停车，谁想方便抓紧时间。一民，你去买点吃的，中午饭就在车上吃吧。”
几分钟后，李一民买了三个面包和几瓶矿泉水回到了车上，崔大勇拿过面包刚要撕开，发现面包上没有出厂日期，就埋怨说：“我说李一民，你买吃的东西咋不看出厂日期呢？”
李一民说：“崔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是我没看，这小商店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出厂日期。”
崔大勇说：“好吧，对付着吃吧，先把肚子填饱。”
三个人在车上吃一口面包，喝一口矿泉水，总算填饱了肚子。为了赶路，他们的晚饭没顾得上吃。驶进凤阳城里，已经是翌日的凌晨一点多钟了，他们到大排档简单地补上了昨天的晚饭，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
清晨八点钟，崔大勇、李一民和王秋君，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敲开了凤阳市顺祥区向阳生活小区5号楼201室的防盗门。
“谁呀？”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我们是顺祥派出所的，有事儿找您。”
门打开了，一位气质文静、端庄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温柔的眸子，一脸疑惑地望着眼前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和几个穿便装的男女，很是意外。她略微迟疑地说：“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事？”
崔大勇笑着说：“您就是石依琳吧？有些事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
石依琳十分客气地说：“我就是。请进来吧！”她紧接着又补充道：“不用脱鞋了，我这里不讲究。”
三个人随着女主人走进房间的客厅。这是三室一厅的普通单元，客厅的地面是淡青色的瓷砖，看起来，房间装饰得很普通，却很洁净。房间内没有像样的家具，靠墙摆放着一套很旧的沙发，和一个木制的同样陈旧的茶几。沙发对面是一个陈旧的木制电视柜，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台国产十九寸彩电。
两名年轻的侦查员坐在一个很旧的双人沙发上，打开了记事本，每人掏出了一支碳素笔。
崔大勇和石依琳分别坐在了两个单人沙发上，石依琳说：“真不好意思，我不会抽烟，所以家里没准备烟，也没有烟灰缸。”
王秋君笑着说：“阿姨，没有烟灰缸更好，省得不会抽烟的人被动吸烟，无辜受害。”
崔大勇说：“石依琳阿姨，我们是滨江市公安局的侦查员。您的女儿何芃芃最近回过家吗？”
石依琳听了大为吃惊，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太震撼了！她平静的脸上马上改变了颜色，嘴唇颤抖着问：“芃芃怎么了？难道她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儿吗？”
崔大勇温和地安慰道：“石阿姨，您别着急。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何芃芃是有一些问题，但是她不是我们目前要追捕的犯罪嫌疑人。我分析何芃芃现在可能躲起来了，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只是有一些问题，需要找到她才能搞清楚，所以我们正在找她。您把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对我们破案有用处，也能保证您女儿的人身安全。”
石依琳如释重负地叹息道：“芃芃每年春节时才回一次家，平时她很忙，很少回家。最近，她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一次。我每天都盼望她回来，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她的手机，手机也关机了。她已经二十多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她是不是出事儿了？”
“在凤阳，您还有什么亲戚？从户籍上看，家中只有你们母女俩，何芃芃的父亲在哪儿？”
石依琳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性，她很配合警察的工作，她慢慢地娓娓道来：“芃芃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和她父亲就离婚了。凤阳这边，我还有两个妹妹，她肯定不会去她们家，如果她去了两个姨母的家，我妹妹一定会告诉我的。他父亲曾在加拿大定居，后来又回到了国内，现在可能在上海。不过，芃芃也不可能去他爸爸那里，她对他爸爸有意见，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亲戚了。哦，对了，北京那边有亲戚，我姨母和我舅母还在。不过，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和她们没有什么来往了，芃芃也不知道她们的具体住址。警察同志，基本情况就这些了，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我的女儿。”
崔大勇问：“何芃芃什么时候和第一个丈夫离婚的？她第一个丈夫叫什么名字？”
“她的前夫叫梁晓光，在滨江市政府机关工作，家里很有钱。芃芃到报社工作后，认识了梁晓光。一年后，两个人就结婚了。后来是因为说芃芃不能生育，他们才离婚的。婚姻的不幸，对芃芃打击很大。后来，她就辞去了报社的职务，自己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因为我和她爸爸离婚的事，她对我们俩都有意见，她很少回到凤阳来。”
“一年前何芃芃又找了一个男朋友，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她回来没说过。我以为她目前还没有男朋友，每次我给她打电话，都过问这件事，可她一直守口如瓶。人家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我这个女儿和我是越来越生分了。”
“何芃芃失踪了，她所在的公司账目存在着重大问题，而且一个男员工失踪了。这名男员工叫夏梧青，夏梧青是何芃芃的男朋友，他们同居快两年了。”
石依琳哭泣道：“夏梧青也失踪了？芃芃是不是被夏梧青给害了呀？”
崔大勇说：“目前，已经发现了夏梧青的尸体，他被人杀害了。我们正在侦破此案，准备传讯你女儿何芃芃时，才发现她也失踪了。据报案人说，是何芃芃向夏梧青的亲友报告他失踪的消息的。”
“能不能是我女儿去找夏梧青，也被人给害了？”
有生以来，石依琳第一次感到惊恐不安。女儿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女儿出点儿差错，她将如何活下去呀？她感到自己虚无缥缈，前景黯淡。她在心里默默祷告：“保佑我的女儿平安无事吧！”
崔大勇安慰道：“案情不是很明朗，正在侦破之中，何芃芃究竟有没有被牵连，也不能下定论。如果何芃芃回来，或者她和你取得联系，你一定和我们联系。我们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这是我们的电话号码。”他把一张写着公安局刑警队电话和几个手机号码的便笺纸递给了石依琳。
石依琳脸色苍白，精神高度紧张，浑身明显地瑟瑟发抖：“我一定积极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放心，如果芃芃能平安回来，即使她有罪，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向你们报告！”
崔大勇紧紧握住石依琳的手说：“谢谢您，我们等您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