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何芃芃又怀孕了。这次，她没敢高兴得太早。心中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担心这一次还是宫外孕。果不其然，厄运又一次降临到何芃芃的头上。三个月后，她到医院检查。医生无情地作出诊断：“宫外孕，输卵管妊娠，马上手术。”
这一次手术，医生又切掉了何芃芃右边的输卵管。她在暗地里咨询了妇产科的医生：“大夫，我还能怀孕吗？”
何芃芃的这句问话，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她对生孩子还抱有一丝希望。
谁知，那位女医生的表情极为严肃，冷冷地说：“女人的卵子是靠输卵管送出，没有输卵管就不能排卵了。你左右两边的输卵管都切除了，以后不可能再怀孕了。”
何芃芃一下子就蒙了！她不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和梁晓光的婚姻意味着什么：“难道，他会因为我不能生育和我离婚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
晚饭时，何芃芃实事求是地把医生的话告诉了梁晓光，之后，泪流满面道：“我这辈子不能做妈妈了。”
梁晓光非常惊讶，半晌儿没说出话来，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你这辈子是不能做妈妈了，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我这辈子可不能不做爸爸。”
晚餐在不怎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两个人默默无语，梁晓光走到书房的电脑桌前，打开电脑，上网和网友聊天。何芃芃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心里十分难过，就好像她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翌日上午，梁晓光开车到市立医院妇产科，找到那位女医生，小心翼翼地问：“大夫，我妻子为什么不能正常怀孕呢？”
女医生说：“你妻子得了严重的盆腔炎，精子和卵子结合后本该进入到盆腔，可盆腔里因为有炎症就把这个结合体给排斥出来了，只能停留在输卵管内，就造成了宫外孕。”
残酷的事实让梁晓光义愤填膺。
从此后，梁晓光对何芃芃的热情骤然降温，柔情蜜意也逐渐变成了没滋没味的白开水。两个人的交流逐渐减少，梁晓光一边想着如何才能和何芃芃离婚，一边等着何芃芃先提出离婚的请求。
有一次，何芃芃给梁晓光洗衣服时，在他的衣服上闻到了一种香水的味道，何芃芃平时是不用香水的，梁晓光也不用香水，那么这香水是哪个女人的呢？
何芃芃陷入了迷茫之中：“我了解梁晓光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能真诚地对待一个女人吗？我们住在一起两年多了，我对他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他的烦恼、希望和梦想，我都不知道。现在，我很努力地试着去了解他，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他的内心。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对我敞开心胸。”
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跟了他呢？只是因为他有钱吗？
何芃芃对着镜子，轻抚脸颊，她认为自己的肌肤还算有弹性，但和十八岁时大学时代的少女终究不能同日而语。在梁晓光的眼中，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他会从我身上感觉到女性的魅力吗？她对着镜子摇摇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胡思乱想什么呀？在他的眼中，我是一个喜欢高档服装、进口化妆品的没有头脑的小女人而已。”
梁晓光经常回来得很晚，她总是笑着迎上去，露出可爱的笑容问：“晓光，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是在应酬。”梁晓光不屑地笑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然后把目光转回到她的身上。简单答复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何芃芃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头在剧烈地疼痛。当初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梁晓光会这样冷落自己。
三八妇女节那天下午，芃芃和几个女同事到歌厅唱歌，她走出包房时，却看见梁晓光拥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十分亲密地从隔壁的包房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调情。这对男女没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感觉，一切显得悠然自得。
一瞬间，何芃芃全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苍白的脸上蓦地升起了红晕，泪水从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中，顺着象牙般白嫩的双颊流了下来。她久久望着他们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没想到，梁晓光已经移情别恋了。她感到心神不宁，她的视线没法从梁晓光的身上移开，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
一个女同事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她走近何芃芃的身边，明知故问地问道：“芃芃，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呀？”
“没什么。”何芃芃一边说，一边机械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女同事毫不客气地惊呼道：“哎呀我的妈呀！还说没什么呢，一切情况都写在你的脸上了。我真搞不明白，家里放着你这么漂亮的妻子，他在外面还找别的女人？”
何芃芃的双眸马上开始湿润，在泪水盈眶之前，她眨了几下眼睛，凄惨地笑了笑。这时的何芃芃深切地感受到，她和梁晓光之间的和谐关系，一下子就崩盘了。她万念俱灭，既不再希望温柔的、持久的爱情，也不再指望盲目的、强烈的爱情。因为她已经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这种东西了。
傍晚，何芃芃愁眉苦脸。连做饭都没有情绪。她回忆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爱自己的父母。想起了正直有正义感的崔大勇，她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地跟了梁晓光，放弃了真诚待她的崔大勇。她赤裸着双肩，点着一支中华烟，大口抽进去，然后又悠然吐出了灰色的烟雾。在孤独时，抽烟也是麻醉自己的一种方法，能暂时忘掉苦恼和不快。
她开始失眠了。
五
天气转凉了，何芃芃的心也冷了，情绪也越来越糟糕。
半夜十二点多钟了，梁晓光才回到了家，声音很大地打开了防盗门，一进门，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何芃芃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你今天又有应酬？没少喝吧？”她试探着问道。
梁晓光喷着酒气，不耐烦地说：“哪天不应酬，这还用问吗？废话，每次你说的都是废话！”他的语气一反常态，有些尖酸刻薄。
何芃芃吃惊地回望着他，心里很生气，还是装出一副笑脸问：“你应酬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他脱下西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说话的声音带着精神恍惚、语无伦次的样子：“哪有女人，都是男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会做生意嘛？”他的语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硬，搞得何芃芃一时间目瞪口呆。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一点都不像我当初刚认识时的你呀！”她捡起他的西装挂在了大衣柜里，然后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说：“今天有人在绿牡丹卡拉OK歌舞厅，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挺亲热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似乎醒酒了，瞪着猩红的眼睛，用挑衅的口气问：“真的怎么样？假的又如何？”
家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他已无心顾及她的感受了。就在这时候，他怀里的手机响了，他按下通话键，热情洋溢地说：“宝贝儿！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你也想我了，哎吆，我想死你了！亲爱的，你在哪儿呀？”
何芃芃抑制住涌上的泪水，十分冷静地说：“梁晓光，你太过分了吧！当着我的面还这么肉麻！你无视我的存在，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如果彼此实在没有感觉了，是不是应该考虑分开了呢？”
梁晓光愣了一下，阴着脸说：“分开？啥意思？你想离婚呀？”
她的神情中含有一种奇特的、郁怒的挑衅态度：“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她说话时的神态尽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一脸憎厌，说话时的态度极其轻蔑、极其冷酷：“这可是你首先提出来的，可不是我逼你离婚的。”
她歇斯底里地说道：“是我先提出来的，咋地？还不是你用丑恶的行为，迫使我先提出来的吗！”
“既然你已经深思熟虑考虑过，想离婚就离呗！你激动啥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何芃芃的内心一阵难过，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一脸坚毅的表情，转过头对他说：“梁晓光，我们就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家中的房子和你公司的财产我要分得一半。”
谁知，梁晓光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心中一阵窃喜：“她终于撑不住了！省得我费唇舌了。”转过头对何芃芃说：“有意思！有意思！我没听错吧？家中财产你要一半？那不可能！这套房子是我父母给我的婚前财产，房产证上是我母亲的名字。万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注册资金是我父亲出的，执照上的法人代表是我父亲，我是我父亲聘用的员工。其实，我啥都没有，就是每月的工资，不是都吃饭穿衣了吗？”紧接着，他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他那种得意的微笑：“这一点你事先没有想到吧？”
何芃芃用欲哭的表情望着十分得意的他，嘴唇微微翕动着：“原来，这一切，你早就谋划好了，是吗？”
梁晓光的脸还是那种故作一本正经、令人莫测高深的神态：“别这样说好不好？谋划？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和我的父母只是多了一个心眼儿而已。当今社会离婚率这么高，谁的父母会那么傻，把所有的财产都移到子女的名下呢！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何芃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她真正绝望了，像被人推进了一口枯井中，气闷得心肺都要炸裂开来。
他们都沉默了，一种异样的沉默。
经过长久的沉寂之后，传来了梁晓光阴阳怪气的声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喜欢钱，自己赚！请你不要惦记我父母的财产。我父亲能创下今天的家业也不容易，怎么能让别人坐享其成呢！”
“谢谢你提醒了我！”何芃芃看都没看梁晓光一眼，就默默地走进了书房，在一个装着外国文学的大书柜里，拿出了一本日本推理小说看了起来。后来实在困了，就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深深地感到，她和他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只是同床异梦，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婚姻失败，这是她自己找的，与别人无关，她也怨不得别人，她感到了孤独，深深的孤独。经常在梦中见到崔大勇。每次梦中的情景几乎大同小异，她哭着向他忏悔，求得他的谅解。他原谅了她，她甜蜜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一刻，她感觉幸福极了，谁知正当她享受这种幸福的时候，突然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这些年，她对崔大勇有一种愧疚之感，她不断回忆他的好处，忏悔自己的错误。所以，她也就会经常梦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