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昨晚曾向虎娃鬼脸说过，他如果有心事要倾诉，就等我。现在到时间了，我却有点胆怯，当时似乎也是说着玩的。心说，虎娃你不会当真在等我吧？一个死了的人，还能跟活人交谈吗？我好像从未听说过。
昨晚模糊意识中，见地上有虎娃的人脸，这想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天底下哪有如此怪异之事。此刻脑子清醒，仔细一想，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精神力薄弱时，主观臆想出来的。
首先是虎娃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突然就莫名离去了，而且还走得如此凄惨。再就是，近段时间以来，在我生命中，发生了太多怪异的事情，我没法解释，有意无意的压抑在心里，搞得精神都有些奔溃了。
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我也发觉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小小恐怖，肯定是吓不到我的。
奇怪的是，虎娃这一去，枫树上的猫头鹰竟然不叫了。这就意味着，村上暂时不会再有人死去。这么一想，觉得很不对劲，不就和三爷大爷的提示相矛盾了吗？有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想清楚，这个自然我也没信心。更准确点说，在这些灵异事件中，我就没就开过一件。这可以用两点来安慰自己：一，既然是灵异，就说明是目前科学也无法解释的未知，我一普通村妇，就更加无能为力；二，很可能我没这天赋，说得虚点，我不是有缘人，我仅仅是事件本身的经历者，却不是解答悬疑的核心人物。
所有的疑问，或者一部分疑问，到底谁才能解开？是我的女儿吗？她是一个聪明的大学生。哦，还是不要再想了，我并不希望她参与到这些倒霉的事情中来。
想了这些，我才觉得，自己竟跟虎娃一样孤独。从小就被妈妈抛弃，一直跟着奶奶长大。也不知道二婶现在伤心成什么样子了？虎娃在的时候，没少陪伴我。现在他虽去了阴间，可能一时不适应，过得并不好，这下回来找我说说话也是有的。这样倒好，我们又可以相互陪伴了。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很讨我喜欢。
想到这里，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拉柜头的灯线，嚓地一声卧房里亮堂了起来。
我急忙去看地上，天啊，同地块地方，虎娃竟然还在！好像从未变过，依旧是黑白两色，没有彩色。熟悉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下巴，五官清晰可辨；尤其是，他脸庞的两个小酒窝，都是那么生动形象。它此刻是静态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即使这种事情，怪异得很，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根本无从解释；但是，毕竟是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所以也不怎么害怕。打个不怎么吉利的比喻，假如哪天你的某位亲人去世了，你需要给他清洗身子换衣服，会不会感到恐惧？我想，有过这个经历的，一定会说不。
我蹲下身来，想近距离的看着虎娃，就跟生前他挨着听我讲故事一样。我温柔地叫他的名字，他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我又叫了几声，像平时那样，居然他的酒窝轻微抖动了两下，像是在对我微笑。
这事怪异极了，但对我来说，这并非重点。我有点小小兴奋，虎娃竟然死了也还能来和我说话，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幸福。我腿脚也蹲得酸麻了，便去找了根矮板凳来坐着，打算长久和他交谈。
由于他只能用表情来和我对话，于是我便将问题说成是非的形式。我让他是就左边酒窝动一下，不是便右边酒窝动一下，不想回答便保持表情不变，我所提问题本身就是伪的便两边酒窝都动。我向虎娃讲了这个规则，问他明白没？他左边酒窝动了一下。
我夸赞他聪明，随便一说就知道。虎娃活着的时候，确实也很聪明。教他的东西，基本上过目不忘。想想，这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早早地夭折了，是多么的可惜。
我最想知道他是怎么被冻在冰箱里死的，于是就问他：“虎娃，告诉三奶奶，那天是不是有人把你关在冰箱的？”
虎娃右脸酒窝动了一下，显然说不是。我心想，不是别人，难道是你自己了，天下哪有这么笨的小孩，活活把自己关在冰箱里，硬生生地给冻死。我就直接问他：“那不是别人，是你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的吗？”
我很害怕他动左边酒窝，因为这种现实有点逆天，让人无法想象。可是，更逆天的情况是，他动了两边酒窝。也就意味着我提了一个不存在的问题。我纳闷了，你明明是在冰箱里冻死的。不是别人把你关进去的，也不是你自己走进去的，那还有其他情况吗？我的天，好歹我也是一成年人，怎么就一种假设性的情况都想不出来呢？
我思来想去，种种矛盾之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虎娃对我说谎。可是，这个想法，也很逆天。因为生前虎娃从没对人说过谎，至少对我，我都怀疑他知道什么是谎话不。不过，就只怕他到了阴间后，跟别的死鬼学坏了也是可能的。
所以，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便问道：“虎娃，告诉三奶奶，你到了阴间后，有没有交新朋友？”我问得很委婉，这相当于是在套他的话。成年人并不能太过单纯，想要达目的，就要采取一定的手段，前提是目的合情合理。
虎娃动了右边酒窝。跟我猜想一样，果然是孤单寂寞，一个死鬼朋友也没交到。这也说明，他还是原先的虎娃，没有学坏，不会说谎。这样一来，我就无法，真的是无力解释，虎娃死亡的真相。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事，死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虎娃就是属于这类。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跟看电视似的，好像总要演到最后一节，才揭晓谜底。可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这些事，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是结束呢？
我不太想再去想这些繁琐让人心焦的事情，便不再问虎娃什么，安心地坐下来，像往常一样，讲故事给虎娃听。我的故事，大多是爸爸那时讲我听的，后来三爷也讲了一些。多得不行，就算夜夜讲，讲个三五年，也不会重复。因为讲多了，我自己都会编。
这不，打从虎娃听得懂起，一直到现在六岁，我脑海中的故事都还未将去三分之一。
讲得精彩处，虎娃便把两个酒窝绽成了花，表示对我的鼓励。生前也这样笑，不过那时还能活蹦乱跳，鼓掌跌足。我心想啊，虎娃，既然你脸都能来见三奶奶，为什么不整个人一起来呢？那样不就完全跟以前一样了吗？永远陪着三奶奶，那该有多好了。
讲完了三个，我又接着讲第四个《人熊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直讲到人熊把俩姐妹的外婆吃了，眼皮子开始打战。虎娃的人脸也在我眼前晕眩起来，渐渐的就模糊起来。我支撑着疲倦的身子，爬到了床上。
可是，正当我无力地去拉灯线时，却听到后院有什么东西走动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