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兴径直冲冲道:“这也无妨的,我们也不急于杀回王城了。幂雪十分惦念雪域,所以……梦小姐?”
“小子!”幂雪突然失声喊道!
“梦小姐!”仿若惊雷压顶的震撼直轰小子脑门!
他看到梦晴的右边胸膛上破开了一道口子,破开的紫色衣衫遮不住她若隐若现的肌肤。
肌肤上,同样纵开了一条约一掌长短的伤口!
伤口,没有血。
“梦小姐你怎么了,梦小姐!”
她的脸依然惨白僵硬,直直地看着眼前,无色的双唇缓缓颤动。“我……我们……”
“梦小姐!”小子这才想起跳下马跑去将她接在怀间,就在小子接下她的那时,无血的伤口陡然崩裂,温热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小子惊慌失措,急忙捂住她不停流血的伤口,目光穿透,于是他便看到了——
她的胸膛里,已没有了心脏。
霎时,他眼中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语不成句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不要……不要去雪域……”气若游丝,她的声音弱不可闻,她全凭凝在胸口的那一丝真气艰难地跟上了小子,直到她见到小子,小子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终于维系不了这数日来痛不欲生的坚持,那一瞬,她真气散去。
对于梦晴这类绝顶高手而言,即使伤及肺腑内脏也不会致使丧命。
但她,却是被人掏去了心脏。
“不要……去雪域……”她僵直地看着小子,忽然他身子一搐,无神的眼瞳逐渐地放大着。
“梦小姐!梦小姐……”
“梦小姐!”幂雪一动便落下马来,软软地支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向小子问道:“她说了什么?”
小子仿佛被人打了一掌,神色一顿,傻傻地看向幂雪,迟迟不曾开口。
梦晴的话究竟是何意?她伤及致命处却不让自己死去,痛苦地撑到此刻,便只是想对他说——不要去雪域?
雪域中,到底藏着什么?有怎样惊天的秘密或危机?
三成又在何方?是否与她一样也遭遇了不测?
他呆愕着,将眼光定在幂雪的脸上。他该听梦晴的话至此停步,放弃幂雪最后的心愿,还是逆流而上,为幂雪了结夙愿、为梦晴的死寻找真相?
“小子,小子?”幂雪一脸担忧地在他耳旁喊道,好唤他清醒。
梦晴是何等高手,有谁可以在她当面出招,并使她丧命?人无心竟能撑到现在,她到底有多大的毅力?她愈是不甘死去,愈是能说明凶手的强大可怕、对他有多大的威胁,那个人,是谁?
小子不会放弃去雪域,终究也不肯告诉幂雪梦晴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为了幂雪,也为梦晴,他纵使一死又有何惧?
幂雪时日不多,去雪域的事不可再拖。他们白天里加紧赶路,夜间趁幂雪睡下,小子便打坐入定悉心钻研幻羽七重天之第六重,如佛亲临光芒万丈。除了第五重让小子饱受挫折之外,其它几重小子都觉得无比顺畅,第六重,亦是如此。
自梦晴离奇死去后,小子对许多事都重新审视了一番,总觉这一切的蹊跷,冥冥之中都是自有安排。
莫非,连天也在看么?
三成,他又如何了?
小子望着深暗无边的夜色,强留在眼中许久的泪水倾泻而下。
“我是佛么?”他问自己。若他是佛,他能否靠一双手改变天下人的命运,让他们得到解救?
而事实却是,他唯一爱着的女子濒临死去,他视为知己恩人的梦晴惨遭杀害,风一般美好的男子痛失双目,他招惹了龙川,致使雪族全部覆没……
“啊……”他一声悲痛哀鸣足可震天动地,万丈光芒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夷为平地。
一颗血红色印记,永远地烙在了眉心,如跳动的火焰般,欲将世上所有的罪恶焚烧殆尽。
他不再开口,只回身抱起了幂雪,让她安稳地依在他胸怀,他给她的暖意源源不绝,甚至有些霸道。
他要让她一直依赖着这样的温暖上雪域,不管前方或明或暗。
或生或死,他都定然永世相陪。
幻羽七重天之第七重「起死回生」,书卷自行翻开这最后一页,泛黄的羊皮纸上却空空如也,无一字的提示和解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万物之初始,一切,全部归零。
千里雪域上只有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连绵不绝的白色山脉连接着天地尽头,放眼处遍野白茫。
到达雪山脚下小子下了马来,搀下马上的幂雪背在身上,揉了揉马鬃,宠溺道:“红儿要乖乖在山下等我们,这一路辛苦你了。”
红儿的一声嘶鸣,算是给了他回复。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照耀在遍目的雪地上,竟白亮得有些晃眼。积雪有齐膝深浅,小子背着幂雪,一步步跋涉向山上迈去。
“小子你累么?”幂雪心疼地问道。
小子淡淡地笑道:“即使背你走遍天下小子也不觉得累。你身子虚弱不能行走,便由小子代你走遍雪山的每一个方寸吧。”
幂雪在不知不觉中已湿了眼眶,片语难言,她只紧紧环住他脖间,满满依上他坚实的脊背。
一望无际的遍地银白,他们是这片极地雪域两百年中为数不多的来客之一。幂雪上次来雪域寻找圣女所在,也不过是两百天之前的事,可幂雪却觉得,有如几十年那样久远。
她看着自己垂落的白发,实有百感交集。
小子的话也极少,似乎只在专心致志地踏着雪地,他身后,留下了一串深陷的脚印,印证着他与她走过的痕迹。
如此,半天时间过去,这半天内小子不曾停步,每次幂雪问他是否累了,他都摇头说不。以至于想让他歇会脚的幂雪只得对他说道:“我浑身乏力,能放我下来歇息么?”
“你只管趴在我背上歇息吧。”小子转头与她道,在他背上他还可予她温暖,现在的她不比从前,已禁不得雪地的寒凉了。
“小子……”她似在提醒,她没想过自己的命还能撑到下雪域的那时。
小子心中一痛,缓缓放她下地,她即刻便无骨般倒坐在雪地之上。她抬眼仰视高高的雪峰,晴空下,雪显得如此耀眼,她唯有紧紧地眯起眼光,才得以看清她的圣洁。她兀自嘤嘤道着:“很遗憾,来了两次都不是下雪天,我多想看看天空飘雪的样子……”
小子的神情仿佛是收到了指令一般。他退开了幂雪些许,只屑挥出一掌,登时,地上的白雪一动,升至半空散成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在晴光下闪着点点的晶莹之光,极是美丽,幂雪沉醉地追看,接在手中,她徐徐融化。
“小子,如果我此刻便死在这雪中,该有多好?”她一脸痴茫地说道。
他扑上前抱住了她,心痛如绞,忍不住泪言道:“不,小子舍不得你。”
如有可能,她愿陪他走遍天涯海角,最后再由他选个地方平平淡淡地了此终生。但是,上天注定她要为他牺牲,以成就他的不凡,她曾遗憾过许多事情,唯独这件事她至死无悔。
她安心地靠于他怀侧,静静体会着生命流逝的空虚与他怀间的充实。
雪峰,是雪域第三峰,不是雪域内最奇最险最高的山峰,却是封印了圣女的山峰。她无力地抬起手,指向了那方,眼睛似乎承受不起一丝重力,虚弱地似张非张,与小子喃喃道着:“看,那里……便是她,沉睡了两百年的地方……”
“幂雪!幂雪……”任小子如何呼喊、痛哭,也唤不回她一个字的回复,她便是这样安宁地、知足地,在他怀中停止了呼吸与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