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香柳来参加苏丹红两口子的庆功宴,心里一直很别扭。看苏丹红那得意的样子,就想起了学校议论她得性病的事,对苏丹红的不满就又涌上心头,后悔不该来。回家见郑吉运在看电视,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他把电视关了。
郑吉运不满地说:“我好不容易有空看看电视,你怎么给我关了呀!”
“电视有什么看头!我想跟你说说话。”
“咱俩成天在一起,哪有那么多话说呀!”
叶香柳坐在郑吉运身边:“我问你,那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郑吉运懵懂地眨巴眨巴眼反问:“什么问题呀?”
“辞职的事呀!”
“噢,”郑吉运这才想起这事,他说,“我以为你是跟我说着玩的,还真让我辞职啊!”
“我是认真的。吉运,我想了好久,你就答应我吧。”叶香柳再次乞求着。
“如果就为穆丫丫,我看没有必要。”
“那你把她弄走。”这是叶香柳想的又一个办法。
“凭什么呀?就为了那天晚上穆丫丫伺候我?”郑吉运并没有恼,心平气和地说,“这理由摆不到桌面上呀!”
叶香柳生气地把嘴一撅说:“我看你就是舍不得离开她!”
“香柳,俺俩根本没事,何必离开公司?如果俺俩真的有事,即便分开了,也能来往呀!”
郑吉运这话尽管是笑着说的,叶香柳还是恼怒了:“如果你喜欢她,我把你让给她!”
郑吉运以为她是开玩笑,反问道:“真的吗?你舍得把我让给她?”
“你巴不得吧?”
叶香柳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便信以为真了,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责备说:“你真没良心。我待你这么好,你竟喜新厌旧了!”说着,哽咽起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郑吉运见她哭了,觉得玩笑开大了,赶紧过来哄她:“亲爱的,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会舍得你呢,逗你玩呢。”
“你甭跟我开玩笑。”叶香柳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真的爱我,就离开宏达公司,或者叫她走,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郑吉运依然笑着说:“亲爱的,你冤枉我了,我心里只有你。”
“啥也别说了,就当我求你了。”叶香柳说得十分恳切。
郑吉运望着执拗的叶香柳,苦涩地摇了摇头。老婆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重。前几年,他当副厂长的时候,本村一位远房大娘来市里找他,让给高中毕业的孙女李殊在厂里安排个工作。他想,李殊的父母英年早逝,这位大娘拉扯着孙女生活实在不易,就给这闺女在厂里安排了个临时工。李殊来厂里上班,两眼一抹黑,不仅工作不熟悉,人员也生疏,不管大事小情都来找郑吉运。郑吉运一贯乐于助人,何况是本村的老乡,就对李殊比较关心,生活上也照顾她,有时还带她一起回家。两人来往多了,厂里就有了一些闲话。这些闲话一传十十传百,带着人们的猜测和幻想添油加醋,说得活灵活现,好像他跟李殊真有一腿似的。这话传到叶香柳的耳朵里,她一连审了郑吉运三个晚上。郑吉运一再向她表白,这些传闻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根本不存在。她却不信,硬逼着郑吉运把李殊解雇。郑吉运不肯,她就到厂里闹,把郑吉运搞得灰头土脸。董事长于冬生见他为难,就通过关系把李殊安排到别的厂子里。
如今叶香柳的疑心病又犯了。那次一夜未归成了她的心病,穆丫丫成了她心中的情敌。不管郑吉运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郑吉运的忍耐到了极限,窝在心里的火气终于爆发了,猛地把她推开,生气地说:“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我没时间跟你胡搅蛮缠!”说着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躺,拉开被子睡觉。
“睡觉?没门儿!今晚你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叶香柳把他的被子一拽,气咻咻地说。
郑吉运一挺坐起来,阴沉着脸说:“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再无理取闹,我就去公司睡!”说着坐起来,穿衣下床要走。
叶香柳张开双臂拦着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
“你还没答应我呢。”
“你这是无理取闹,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不答应我,咱就离婚!”
“岂有此理!”郑吉运知道是在威胁他,扔下这么一句,气囔囔地走了。
叶香柳像只斗败的公鸡,瘫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两口子的吵闹把老妈吵醒了,她赶紧穿好衣服,光着脚从卧室跑出来,着急地问:“香柳,你俩又吵什么呢?”
叶香柳把她的担心和想法对婆婆说了。婆婆抱怨说:“他在公司干得好好的,为啥叫他辞职啊?你想得也太多了。”
“妈,她被公司那个小妖精缠住了。再不离开这个公司,这个家就垮了!”叶香柳说得十分可怕。
婆婆并不以为然,劝她说:“香柳,两口子过日子不能这样嘀嘀咕咕的。”
“妈,我怕毁了这个家!”
“那你就折腾吧,我管不了啦。”婆婆见劝不了她,气哼哼地回自己的房间了。
郑吉运从家里出来,被凉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简单生硬。老婆让他离开公司,是为了这个家。可她现在却用离婚逼他辞职,这又为什么?他实在想不通。
郑吉运非常爱惜这个家,更爱老婆。每次出差总要给叶香柳买回些时装和首饰,这在全公司是出了名的。两口子结婚十几年,你恩我爱,感情笃深,平时很少脸红,更不用说吵嘴了。怎么能随便说离婚呢?自己的生活作风是检点的,根本用不着用辞职来躲着穆丫丫。再说,自己怎么能为了讨好老婆,就让穆丫丫这样优秀的员工失去工作呢。离开公司他更舍不得,他为这个公司付出过心血和汗水,这里有他朝夕相处、亲如兄弟姐妹的职工,怎么能舍得离开呢?
然而,面对妻子咄咄逼人的威逼,他一时又想不出办法,只好去找董事长于冬生。
于冬生五十挂零,一直是他的顶头上司,是全市有名的企业家。他个头不高,长得黑黑胖胖,圆圆的脸,眉目慈善,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厚道人。郑吉运自参加工作就跟着他干,是他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以前于冬生在厂里当企管办主任的时候,让他当了副手;后来于冬生当副厂长,又建议郑吉运接替了他的企管办主任;于冬生当了厂长,又让他当了副厂长。企业改制时,两个人合作竞标,买下了这个厂子,并改为宏达鞋业股份有限公司,于冬生的股份占50%,出任董事长;郑吉运的股份占30%,任总经理;其余20%是职工股。两人共事十多年,知根知底,配合得非常默契,两人的交情也越来越深。可以说是心心相印,无话不谈。有什么事都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从来不用拐弯抹角,更没有客气过。
今天郑吉运来找董事长,却有些抹不开面子。常言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实在不愿把两口子的事告诉别人,何况这事还涉及到穆丫丫。他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又犹豫起来。这纯粹是家务事,找人家董事长干什么!可老婆要他辞职,这就必须告诉董事长。于是,硬着头皮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郑吉运推门进去,见于冬生在看文件,迟疑地问:“董事长忙吗?”
于冬生抬头见是郑吉运,觉着他今天有些怪。平时他推门就进,张口就说。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了?他说:“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时间。”
郑吉运坐下,不好意思地说:“董事长,我家里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帮我出出主意。”
于冬生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些日子职工们的议论。听说叶香柳来公司吵闹了一回,好像他在外面有了什么花花事。于冬生了解郑吉运,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就没有理睬。如今郑吉运来找他出主意,不知两口子又有了什么矛盾。就说:“职工们的议论我早就听说了,不要听他们胡咧咧。”
“董事长,又有了新问题。”郑吉运把老婆怀疑他跟穆丫丫有染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于冬生释然地笑了,开玩笑说:“怪不得丫丫不结婚呢,原来是看上你了,真是艳福不浅呀!”
“于董,我都急死了,你还开这种玩笑!”郑吉运说,“现在她逼着我离开公司。”
“就为穆丫丫?”
“嗯。”郑吉运点点头。
“如果为躲开穆丫丫,这办法太笨了。”于冬生说,“如今通讯这么发达,交通这么便当,如果两人真的相好,离开公司就能解决问题吗?她想得也太天真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郑吉运却没心思笑,接着说:“她非要我离开公司不行,否则就离婚。”
“嗬,有这么严重吗?”于冬生说,“甭听她的,吓唬你呢。”
“起初,我也这样认为,可她确实钻牛角尖了,伤心得厉害,我也不愿意让她天天哭哭啼啼的。”
于冬生这才不再笑了,反问他:“这是真的?”
“我糊弄你干什么呀!她思想上可能系上扣儿了,你说怎么才能解开她心里的这个疙瘩?”
清官难断家务事。于冬生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尽管这样,他还是大包大揽地说:“这事交给我,我跟她谈谈,你说好吗?”
“那就拜托董事长了,谢谢。”郑吉运好像搬掉了心上的石头,一阵轻松,就这么客气了一句。
于冬生觉得这个问题必须抓紧解决,因为已经影响了郑吉运的情绪。如果不尽快解决,就会影响郑吉运的工作,进而影响整个公司的利益。第二天头下班,他就给叶香柳打了个电话。
叶香柳打开手机一看,不熟悉这个号码,就问:“哪位?”
“我是于冬生。”于冬生自报家门后问,“叶老师下班了吗?”
叶香柳一听是于董事长,赶紧说:“董事长对不起,我没听出是你。”尽管她知道这是郑吉运让他找自己的,还是客气了一句,“董事长找我有事吗?”
于冬生说:“也没什么大事,我想跟你聊聊。”
“好啊!”叶香柳想把让郑吉运辞职的事跟董事长念叨念叨,就问,“你说在什么地方?”
“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叶香柳说:“董事长,咖啡挺贵的,找个茶馆吧。”
于冬生坚持说:“还是喝咖啡吧。”
“那我听你的。”
“咱们去蓝调咖啡馆吧,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好吧。”叶香柳看看下班时间到了,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开上她的宝马,径直来到蓝调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不大,只有十张小桌儿,二十多张软椅,最多也就能容纳二十多人。但这里装饰特别高雅,整体风格和饰件显得古朴端庄,又不失个性张扬。古老的马灯散发着幽幽的光,好像开启着过去的尘封往事,讲述着陈年的闲情逸致。泛着古典气息的铜铃,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悠扬,令人心旷神怡。那老式的留声机和旧时的老唱片,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奏出了优美的旋律。墙上贴着一幅幅精美的装饰壁画和摩登工艺品,或正统地悬挂着,或出其不意地摆放着。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矛盾与协调、反差与统一得以巧妙地运用,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古老文明和现代文明的有机结合。
于冬生来得早些,就在门口等候着。他见叶香柳在一旁停了车,赶紧迎上去,热情地说:“叶老师请进。”
叶香柳不好意思地说:“董事长,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请吧。”于冬生示意叶香柳先进。
叶香柳走进这间咖啡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别看就在她们学校对面,她却是第一次光顾这里,觉得有些新奇。
“这里还可以吧?”于冬生谦恭地问。
“不错。”叶香柳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当老师的总是那么忙,以后让吉运常陪你来这里坐坐,享受一下这里的清静和雅致。”
叶香柳摇摇头:“他成天忙得不着家,哪有这闲工夫呀!”
于冬生顿时脸红了:“叶老师这是在批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