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面上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去,那深不可测的幽深眸光注视着谁的时候,仿佛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是以碰上他目光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躲避加遮掩。
淘汰出局的姑娘们无论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都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管她们的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却也都失去了继续竞争的资格。
至于刘太后亲手抽取出来的五位幸运儿,究竟是天赐的幸运儿还是人为的幸运儿,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们都没有资格去过问。
这不但她们承受不起,就连她们的父亲跟她们的家族都承受不起。
“楚宣王世子。”许是打从寒王出事之后,刘太后一直被压着,心里烧着的那把火直到此刻也没有熄灭不说,反而还有了越烧越大的趋势,无法抑制的就是想要找人麻烦。
当她扫过殿下那熟悉或陌生的一张张脸,目光在宓妃脸上片刻停留又移开,最后落到陌殇那张连她瞧了都会感到惊艳的脸上时,终是没能忍住开了口。
等刘太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话已出口她又岂能退缩,自己打自己的脸?
“太后有话直说便是,倒是无需弯弯拐拐。”
“既然楚宣王世子开了这个口,那哀家便不客气的问上几句。”
陌殇只是出于礼貌的看了刘太后一眼,接着就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并未给予刘太后多余的回应。
“翻过这个年楚宣王世子就该二十有二了吧!”刘太后倒也不介意陌殇对她的态度,好似早就已经习惯如此,倘若陌殇对她态度好起来,她估计会觉得陌殇要算计她。
这人也真是喜欢找虐,上赶着往前凑。
“嗯,太后记得很清楚。”若非是在光武大陆走了那么一遭,当年他出生之时那高人说他活不过二十二的断言也将成真。
轻靠在椅背上的陌殇半垂着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眸,眸底所有的神色都被他纤长卷翘的眼睫毛给遮挡住,谁也瞧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要是他没有临时决定离开楚宣王一段时间,又一时兴起想要来星殒城看看,那么他就不会遇到宓妃,更没有机会爱上宓妃,那么他或许真的会听天由命直到死的那一刻。
爱情有多大的力量以前陌殇不知道,可在他爱上宓妃之后,他几乎刻骨铭心的认识到,爱情的力量足支撑着一个人不灭的信念,穿越生与死。
“二十二了啊,是个好年纪。”
此时的刘太后笑得特别的端庄慈祥,看起来就似一个对晚辈异常疼爱关心的长辈,只是听着她的话,殿下绝大部分人都在琢磨她的用意,竟是谁也没有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刘太后在关心楚宣王世子。
陌殇的目光亦是隐晦的扫了刘太后一眼,正欲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得刘太后满心都是对陌殇疼爱与关心的嘱咐宣帝,道:“皇帝,哀家瞅着楚宣王世子也早就过了娶妻的年纪,楚宣王与楚宣王妃去得早,也没个人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今夜不妨就在楚宣王世子的外祖老韩国公跟他的舅父韩国公的见证下之下,皇帝也替他指下一门好的亲事,也不枉世代楚宣王守护吾国之心。”
谁都年轻过,谁也都曾爱过,刘太后当然也不例外,是以精明如她,焉能没看出陌殇对宓妃有意?
她不能直接找宓妃的麻烦,却也一点都不嫌麻烦的以这样的方式给宓妃添堵,却是不知招惹到陌殇,有时候比招惹到宓妃更恐怖,后果更严重有木有?
“皇帝怎不说话,莫不是哀家说得不对?”
“没有,母后说得很对,楚宣王世子的确应该成婚娶妻了。”在这一点上宣帝的态度倒是跟刘太后是一样,区别只在于宣帝对陌殇的婚事没有算计,只是单纯的希望陌殇能够早日成亲。
如此,宣帝也算对楚宣王有了一个交代,要知道当年他之所以登基后能那么快执掌朝中大权,还得多亏陌殇的父王楚宣王的鼎立相助。
又因他与楚宣王分别娶了韩国公府的嫡长女,嫡次女为妻,他跟楚宣王也算是连襟关系,故而,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不错,也非常的信任彼此。
撇开皇帝这个身份不说,陌殇也是要唤宣帝一声大姨父的,楚宣王妃去世,楚宣王又失踪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宣帝盼着陌殇早日成婚就跟盼着寒王早日成婚是一样的。
只是如今宣帝已然知晓陌殇对宓妃的感情,也知他们两个早晚都会喜结连理,是以宣帝他是傻了才会给陌殇指别的婚事,那不是逼着陌殇跟他闹?
“哀家瞧着这些跟花骨朵儿一样的姑娘们个个都出挑得很,不若就让楚宣王世子跟太子他们兄弟一块儿,等比试结果出来就紧着最好的让他们一起挑选正妃。”
统计参加比试女子人数之时,宓妃就果断表示她是不参加的,因而,刘太后这根本就是故意在刺激宓妃。
只要宓妃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朕赞同母后说这些姑娘们个个都很好这话,但许是母后上了年纪就忘了一件事。”
“什么?”
“父皇还在世之时就曾许诺过楚宣王世子,他有自己的婚姻自主权,谁也强迫他不得。”
听得宣帝略带警告的话,刘太后的脸色有瞬间的难堪跟惨白,脑子里也是‘嗡’的一声巨响,难道她真的老了,竟然把这都给忘了。
“朕素来相信楚宣王世子的眼光,待时机到了他自会娶妻生子,朕也相信老韩国公跟韩国公都希望楚宣王世子能娶个自己心爱的姑娘为妻,而不是随随便便就指上一个。”话落,宣帝瞧着陌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不禁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小煞星要是疯魔起来,搞不好他这皇宫都得被他给拆了。
他那母后就是不让人省心,尽是给他惹麻烦,真是让他太头疼,“毕竟你们瞧着好的,又怎么能奢望别人也跟你们一样觉着好呢。”
“皇上所言甚是,这世间能入楚宣王世子之眼的女子怕是凤毛麟角,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目光幽幽的瞥了眼那个很上道的大臣,宣帝决定事后好好奖励奖励他。
宓妃眯了眯眼,当着她的面打她男人的主意,刘太后这是当她是死的不成。
“唔,本郡主今个儿倒是第一回听说楚宣王世子竟然也有婚姻自主权,有意思真有意思。”
闻言,宣帝的心肝儿颤了颤,怎么刚安抚好一个,另一个小煞星又冒了出来,对于有刘太后那么一个坑儿子的娘,某皇帝表示很心塞。
“算算时间那些千金小姐们应该都准备好了,等会儿太后娘娘要给谁指婚的时候可得瞧清楚一点,这要又指上一个拥有婚姻自主权的人,怕是脸上不会太好看。”
“你…”
“哦,对了,本郡主刚刚粗略的数了一下,今个儿这殿上怕是有好些个男的女的就算尊贵如太后娘娘您,也是指不了婚的。”
这话就只差指着刘太后的鼻子告诉她,真要闲得慌的话不妨闭上眼睛睡觉,别生出那么多实现不了的心思。
“你简直放肆。”她乃堂堂太后之尊,想当初她从一个先帝爷后宫中的贵人登上后位,再扶持着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她刘清凤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本世子的婚事太后确是没有资格做主,你若实在很想替本世子做主,不若就去问问先皇准还是不准。”陌殇说话的时候一双紫色的眸子是一瞬不瞬注视着宓妃的,他家小女人对他的维护真叫他高兴得很,这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必然要抱住宓妃好好的亲近亲近。
先皇都死那么多年了,这让刘太后去问先皇准还是不准这话,分明就是让刘太后去死,这种话大概也只有陌殇才有胆量说。
没瞧见在陌殇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柳清池晏安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那些个大臣也全都齐刷刷的低下头去,只差在头顶飘浮上几个字。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郡主的话本世子也是从头听到尾的,倒是丁点儿没听出郡主有何放肆之处,太后要不要详细的说说看,看看郡主她到底怎么放肆了。”
虽说陌殇跟宓妃的事情还没有昭告天下,但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楚宣王世子跟安平和乐郡主是一对儿,太后娘娘您这么当着人家彼此的面搞这什劳子指婚,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以前的楚宣王世子就跟寒王是一样一样的,两个人虽说都出身尊贵不凡,相貌一等一的好,女人们见到他们爱慕有之,疯狂有之,却也几乎没有愿意嫁给他们为妻之人。
尊贵如何,长得好看又如何,若是命都没有了,其他的再好又能如何。
打破活不过二十二岁的断言后,这星殒城内不知多少女儿家想要嫁给楚宣王世子,但自得了家中长辈的教导后,她们的那些想法就只能掐灭在萌牙状态,深埋于心底。
要知道那是贴上了安平和乐郡主标签的男人,她们还没有那个胆量敢跟宓妃抢人。
这就好比打上了楚宣王世子标签的女人安平和乐郡主,放眼这天下倾慕于她的男人会少么?
当然少不了,可哪个男人不怕死就只管往前冲,看看能在楚宣王世子的手里活过几个来回,不被某世子弄死的。
“放眼这殿上那几个太后指不了婚,也赐不了婚的人可都是皇上金口玉言下过圣旨昭告天下的,莫不是皇上下过的旨意还能再收回去?”
刘太后被陌殇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都快要冒出来了,却是无人开口替她解围,连带着宣帝都只当自己没瞧见。
不作就不会死,宣帝现如今对他这个母后算是完全死心了,再也生不出什么怜惜之心。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太后的权欲之心还是一点都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吗?”
随着陌殇这冰冷刺骨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柳清池晏除了那少数的几人之外,其余的全部‘嘶’的一下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是一变再变。
这句话里的意思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太后娘娘这是捅了马蜂窝啊!
“皇上,开始第二场比试吧,台上这歌舞可是没有那些小姐们表演得精彩。”既然陌殇都已经替她出气了,宓妃也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她跟刘太后来日方长,早晚有机会找回场子。
她倒也是想要瞧瞧荣昌伯府花了那么多心思,暗中替刘太后精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棋子,在这众多心机城府深浅不一的女人堆里可以强到哪种程度。
虽说第一场就被淘汰出局,却也不能说明什么,越往后才会越有意思。
“张公公,主持第二场比试。”接过宓妃递来的台阶宣帝就顺势而下,赶紧转移了关注点,要是他的母后足够聪明也该明白要如何做。
“是,皇上。”刚才那种气氛要是再持续几分钟的话,张公公觉得自己不禁都要窒息而死,那种滋味他是一点不想尝试了。
扯着袖口抹了把额上细密的汗珠,张公公收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宣布第二场比试第一个出场的组合表演开始。
也是吸取了第一场那三组被淘汰组合的血一般的教训,不管她们以前有什么样的恩怨,也不管她们往后会有怎样的恩怨,只要这一刻她们彼此间的利益没有任何的冲突,那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放下的。
是以,甭管谁对谁有成见,自她们抽签抽到一组的那一刻开始,她们若想取胜晋级,那么就要团结一致,谁都不能有二心。
时间过得飞快,第一组的节目表演完毕,第二组也上台好一会儿了,眼瞅着第三组就要登台,之前还昏昏欲睡的宓妃此刻倒是来了些精神,看表演那是看得相当的专注。
第一场跟第二场是淘汰赛制,要说其实没什么看点,最后那一场才是这些女人们真正的较量。
当第二场比赛三组的节目都落下帷幕,很是有几个亮眼的女人进入了宓妃的视线,让她颇感兴趣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
“郡主。”
“给本郡主查查户部尚书之女冉润月,兵部右侍郎之女薄柔雨,刑部尚书之女陆叶晴,工部尚书之女彭子娴,德兴伯府嫡长女季佳音,毅国公府嫡长女苏彩凤。”
“奴婢都记下了,请郡主稍等片刻。”
“嗯。”
“奴婢这就找个机会离开。”
“等等,那个刚回星殒城述职的应州知府的女儿栾君瑗也查查。”
“是。”
“算了,既然连她都查了,通政史之女郁明兰,京卫指挥佥事之女章露茗以及左副都御史之女伍雨浓也都给本郡主查一遍,捡重要的来回禀本郡主便是。”
“是,奴婢省得了。”
宓妃抬了抬手,站在她身边伺候的樱嬷嬷悄然退下,因着正要判定哪一组为第一名时产生了不小的意见,遂,樱嬷嬷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既然无法独判定哪一组为第一名晋级最后的决赛,不如就择每一组的前五名进入最后的决赛。”听着他们的争论宓妃只觉耳朵好痛,头好疼,抿着唇冷冷的出声。
“咦,朕以为这个办法不错。”
“每一组的前五名,郡主这这个也不好判断啊,她们是一个整体,如何区分各人的优劣。”
“本郡主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哪怕就是同一个整体里面,也有好的跟不好的,采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从每组里面挑出五个最好的,本郡主相信众位大人的眼睛都不瞎肯定能选出最好的。”
这话说得他们好脸红,让他们投票的话,台上若是有他们的女儿,他们又怎么可能投给别人的女儿?
“有道是男人的审美观跟女人的审美观很是不一样,是以本郡主的意思,但凡柳清池晏内所有的人都有资格为台上的美人儿们投上一票,太监宫女丫鬟嬷嬷都可以。”
“好,如此一来即便有的爱卿因着心疼自己的女儿将票投给了自己的女儿,也完全影响不到最后的评判,此计甚是不错。”
宣帝一言拍板,有人就算不同意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忍着。
“张公公,你去准备。”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