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从御宝阁出来后,就回了老宅方伯的厢房。顾云到了房中,没看到龙婉的身影,他担忧方伯的病情,也就不再管她。此时方伯仍旧昏迷,顾云守了许久,见他终于醒转,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方伯缓缓睁开眼,入目而及的是一侧守候的顾云,他猛地挣扎起身,一下抓到顾云的胳膊,惊慌地问道:“少爷,你还好吗,那苏英手下可有伤你?”
他两眼圆睁,嘴角干裂,身体虽然醒来,但伤势仍很重,这猛地一起身,后背伤口扯动之下,直痛地轻哼一声,额头冒起丝丝冷汗。
顾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药碗捧到方伯身前,轻轻说道:“我没受伤,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走到窗台处的木桌前,将桌上写好得一封纸信拿起,轻轻吹出一口气,将纸上落下的灰尘吹尽,体内笔力催发之下,那信上仍是晶莹流淌的墨迹倏地一下脱离开纸底,漂浮在空中。
“凝!”
他轻呵一声,漂浮在空中的数百个墨字瞬间凝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水滴般的墨球,顾云手指轻挥,墨球像是收到指令一般,嗖地一声袭到方伯眉心,如黑液入水一般,转瞬间便已浸进其中,消失不见。
“这是言尽……”
方伯眼见顾云使出如此手段,眼瞳猛地大张大,一脸震惊之色,他还未说完,那凝聚信中墨字的墨滴便已入了眉心智窃,咣地一声,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瞬间便已将自己昏迷后的发生的事情明了于心。
“言尽于书!”
方伯猛地狂喜,兴奋之下一声大吼,又连忙追问道:“少爷,你已经得笔了吗?!”
有些事口说不易,而书之于信,却事半功倍。书童得笔后,笔力有诸般奇能,其一便是将书迹凝聚为书意,转瞬间传于他人眉心,使其立了信上所书之事。这种笔力奇能,虽不能克敌制胜,但在日常生活中却是十分方便,使用广泛。
所谓隔墙有耳,书者商谈机秘之事,便常常运使“言尽于书”之能,对座于台,手书于纸,再运使笔力,递送书意,再无半点声音传出,隐秘非常。
此时面对方伯问询,顾云只是含笑轻轻点头,直盯住方伯双眼。
这一番过程太过曲折,其间之事若是托之于口,恐怕也难以说清。顾云既已得笔,索性将事情的经过写之于信上,再使出“言尽于书”的奇能,既免了多费唇舌之苦,也守住他得笔的秘事。
“少爷,国主要你与苏公子三日之后互决胜负?!”
方伯细细思量一番,将整件事情消化一清,猛地问道。
顾云并不置否,应道:“嗯。”
“少爷,你可有胜算?”方伯人虽受伤,头脑却不糊涂,他从书中也知道顾云碎裂书魂,强行催发笔力之下,已受了伤,因而满是担忧地问道。
顾云虽然信中将事情大部分内容告知方伯,但对其中的关键细节却还是有所保留。此时方伯知道他书魂碎裂,却不知其后赵国主已为他用九玄冰焰之力重新恢复书魂之事。毕竟方伯也只是未得笔之人,顾云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胜算不大。”顾云坦白地说道:“我得笔之时,受了五石之力的笔力传承,前番与苏英等人争斗,以碎魂为代价,又受龙婉强骨木印滋养,才堪堪增到四十石笔力,书童四段的境界。而这苏英,得笔之时便已受了二十石之力的传承,前番又受了赵国主笔力灌注,也已有四十石笔力,书童四段的境界!”
书童共有九段境界,每段境界之间都有十石笔力的差距。此时他与苏英实力相当,难言胜负。
想到这里,顾云稍稍皱了眉,对着方伯笑道:“方伯,你不用但心,我有办法胜他!”
“少爷终于长大了啊!”方伯心中宽慰地想道,嘴角终于露出欣慰地微笑,说道:“少爷,你说你自有办法,我当然相信!如今你既已得笔,又是御前圣童,老爷夫人若泉下有知,那该多么高兴!”
说完,他才回过神来,略带疑惑地问向顾云:“少爷,我虽未得笔,但多年来追随老爷,耳濡目染,对这书道之事却是清楚。圣童乃是以圣品以上法帖得笔,眼下咱们顾家家徒四壁,别说圣品以上法帖,便是凡品墨迹都买不起,少爷你是以哪一帖得笔的?”
顾云深深望了一眼方伯,应道:“方伯,你还记得后院那方祖碑吗?”
“少爷你是以祖碑得笔?!”方伯满脸震惊,颇为惋惜地喃喃道:“原来这碑竟如此珍贵,为何老爷不明示,只教我用绸布包裹,留到少爷成年祭祖时才揭开?早知如此,我早该带少爷观碑学书,哪会平白耽误这么多年的光景!”
说到这里,方伯情绪颇为激动,他捶胸几下,血气激荡之下,竟咳出血点来。
“方伯,你别着急,先喝下药吧!”顾云连忙扶住方伯,几番劝说下,才将药汤递入方伯口中。
这药是龙婉前时所给,顾云本不愿受人施惠,但为了方伯伤势,便索性接了下来。现在看来,这药性倒是十分有效,方伯喝下药后,几个呼吸之后,脸色便红润许多,说话也有了中气。
“少爷,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提升实力,应付三日之后的约战!毕竟这是关系生死安危的大事!”方伯细细思量一番,眼睛突然一亮,连忙说道:“少爷,你既已祖碑得笔,何不再去祖碑处观顾一番,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顾云早就想再去祖碑处查看,但是因为方伯伤势,一直不敢脱开身。此时他见方伯用完药汤后,身体明显好转,便将方伯扶到床上躺下,轻声应道:“好吧,我再去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他抬脚迈出屋外,向着后院走去。
此时院中早已不是前时人丁寂寥的景象,自从顾云确认圣童身份后,林县令便遣了大批奴婢役丁来了顾家老宅,这些奴婢倒也乖巧,来了便认真洒扫收拾,不多时,整个院子便整个换了模样,一下子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这些人进退有距,顾云也不好撵走了他们,更何况方伯伤重在身,也需要有人服侍,他索性便默认下来。
顾云一路匆匆而过,到了后院之后,正看到两个奴婢正忙着打扫落叶,他将两人支走,四下查看一番,直等到确认好周围无人之后,这才走到祖碑面前,将碑上的绸布扯下,细细打量起碑文。
轰!
顾云眼神堪堪触到碑身,突然间,智窍中的书魂猛然一震,他只觉得两眼眩晕,整个人如同掉入了漩涡一般,一时天旋地转,幻象纷纭,整个人都好似陷入到幻境之中,又像是从万丈悬崖急速坠落,根本难以自拔。
那祖碑如同漩涡一般,瞬息之间竟将顾云吸入碑中,在院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通!”
他飞速下落,猛地砸到一块平地上,激起一地的灰尘。
好一会过去,顾云才醒转过来,他艰难撑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一般,四周打量过去,只发现一片混蒙的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哪里?”顾云两手摸索着四周,喃喃说道:“我不是在家中后院吗?”
他试探着走了两步,咣地一声,好似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顾云低下头,打眼望去,突然间,整个人都好似呆住一般,静立不动。
他脚下是一方平放的石碑,石碑竖长,宽不及三尺,长摸约四尺上下。
石碑上,字迹依稀可见,上面用篆书写着三个大字:“碑中境。